“沽儿姑娘,沽儿姑娘您等等我”
小芒子跑的上气不接下气,好不容易到达目的地,总算喘匀了一口气,沽儿这才留意到他憋得通红的一张脸,忙歉意地为他顺气。
“小芒子,你歇一歇”
“沽”
不过小太监却急着有话要说,他猛垂两下胸口,气一顺下去便立时说道,“沽儿姑娘,小的刚才没来得及跟您讲,皇上说,那个叫牧龙的呃如果出了宫,他是能够感受到的,皇上让您放心,一有动静他肯定第一时间通知您。”
此言一出,沽儿的焦躁总算缓和些许,殷大哥可以察觉到牧龙的去向她是相信的,他彼时破了结界,闯入山中就是得了那大鹏金翅鸟的传授,他们之间好似是通过一道密咒建立起了联系。
想到这里,她不由感叹这一人一鸟牵扯颇深,她希望殷秀别再不要妄动咒力,那邪祟之力绝对百害而无一利。
一道朔风呼啸而过,终是打断了她的思绪,她与小芒子已经站在了堤来塔前,开始默默扫视面前的塔身。
很快,沽儿便产生了一种感觉,她似乎可以断定牧龙就在塔中,她想到自己是那恶鸟的宿命通,算是他的一部分,至此,虽满心郁结但也相信了自己的判断。
小芒子还是和从前一样,对灵力极度不敏感,不过饶是如他这般亦无法忽略牧龙的强势威压,他大着胆子准备进塔里瞧一瞧,可刚迈过门槛就好似被定住了,紧接着便是浑身止不住地颤抖,幸亏沽儿及时出手将他拽了回来,才避免他被吓得当场尿裤子。
“小芒子,我们快走!”
此地不宜久留,既然确认了牧龙还在,就没有必要再待下去,沽儿尤其担心小芒子,那恶鸟冷血无情,她再也不想眼睁睁看着他滥杀无辜了。
他们两个很快离开了这片不祥之地,越是远离越倍感轻松,片刻后总算是安定了心神。
接下来要去哪里,沽儿没了主意,此时此刻的她并没有多少心情欣赏风景,即使面对恢弘雄伟的宫殿群,她亦提不起丝毫兴趣,不过小芒子早已得了指令,再次请示建议。
“沽儿姑娘,皇上的御书房您想不想去瞧瞧?里面有好些书,据说不少是珍本古籍,小的识字不多,您是见过大世面的,定能看出门道”
他边讲边夸,极力鼓动女孩去一趟,其实这种种安排都是殷秀别授意的,小芒子只是照办而已,嘴上说着话,他心中则暗自感叹,皇上真是想沽儿姑娘之所想,方方面面考虑的极是周到,如此体贴,他都为之感动,料想沽儿姑娘也会很快接受这份心意吧?
其实此番,小芒子隐隐感觉到了不对劲,比如沽儿降临时,脸上犹带着悲戚神色,再比如他依稀记得,沽儿原先是有情郎的,那一位的绝世天姿他绝对忘不了,可这些,都不是他管得了的事情,他只是个宫里当差的太监,一切唯皇上马首是瞻。
而最重要的是,皇上对沽儿姑娘很好,谦和有礼君子风范,作为帝王极是难得,他看在眼里,非常感动欣慰,沽儿有恩于他,他当然希望她幸福一生,而皇上恰恰就是他认为可以给沽儿带来幸福的男人。
所以殿下您说我想的对吗?
小芒子一时间思绪万千,不过到最后,仍是最挂念他的容王殿下,就这样边想边走,御书房之一很快近在眼前。
这是宫里的御书房中,藏书最多最豪华的一间,殷秀别入驻后,将其更名为浩微斋,沽儿踏足其中,立时惊叹于这书斋的广大辉煌。
紫檀木的书架通顶达地,整齐地码放着各式藏书,架子两边多有铜扶手,惟妙惟肖地雕成虎头模样,旁边还伫立着一架能够来回推拉的梯子,可供上下取书时用,其余的,诸如各式多宝阁上的珍奇古玩、名人字画、镶金嵌宝的画屏等等,不再一一赘述,总之,这是一方琳琅满目的藏宝地。
沽儿环顾四周,很快找到了自己想看的书,随即问道,“小芒子,我可以拿下来看看吗?”
“当然当然,皇上说了沽儿姑娘想做什么都可以。”
于是沽儿登上梯子,将那卷医书取下来,随后直接品读起来。
小芒子站在梯子旁仔细扶着,一双大眼睛却东张西望起来,他盯着一幅水墨山水画,忽然冒出一个念头,犹犹豫豫思来想去,终是忍不住开口请求。
“沽儿姑娘,小的,小的有个不情之请,您那个您能不能将殿下,不,阿容现在的模样画下来,小的想留个念想”
小太监闹了个大红脸,女孩见他羞赧的样子,却嫣然一笑,立时答应了。
“当然可以,我这就画给你!”
她快步走下梯子,却在书案前顿住了脚步,再次问道,“小芒子,我可以坐在这里吗?”
她想着,殷大哥毕竟是人间至高无上的帝王,她不能太失礼数,凡事还是请示一下为好。
“沽儿姑娘您尽管坐,皇上一定不会介意的!”
小芒子连连保证没问题,殷勤地拉开椅子请她就坐,他不禁想来,就算这位想试试龙椅,估计皇上都绝无二话。
沽儿一坐定,便展平纸张提笔描绘起来,她画工尽得师兄真传,着实不错,很快,阿容变身女子后的容颜便跃然纸上。
画好后,她谦虚地说道,“我水平有限,描绘不出阿容十分之一的神韵,若今后有机会,我让师兄为你再画一幅。”
不过小芒子已经很满足了,捧着画连声道谢,不住称赞,他的殿下果然什么样子都是最好看的,沽儿姑娘画的极好,他一眼就认出来这是他的殿下。
小太监在一旁专心致志地相看着,等待画干透后再收入怀中,他还打算不舍银钱,找宫里熟识的工匠打造一只精巧的匣子,专门用来收藏这幅小像,至于殿下赠给他的那块螭龙玉佩,当然每日都贴身佩戴着。
沽儿贴心地不去打扰他,坐在书案前继续看书,不过片刻后,她不经意地一瞥,却发现了什么,那是放置在一旁,夹在一部《渊海子平》里的一页纸,吸引她的是露出一角的落款,上书棠之二字。
这不是
在好奇心地驱使下,她打开了那部书,纸张随即完整地呈现在她眼前,所绘的却是她的肖像。
女孩眨眨眼睛很快猜到,这应该是阿容还是殷棠之的时候画下的,就是不知他为何要画她?更不知为何今时会出现在殷大哥这里?
不过很快,她的疑问就被叹息所代替,因为那本书里不止一幅小像,其下张张叠加在一起,足有几十幅之多,全部都是第一张的临摹之作,这些画没有落款,却有日期,是从今年初春开始直至现在的。
这些临摹品画工平庸,沽儿却看得怔住了,因为她仿佛能透过它们看到作画者当时的状态,在一个个寂静无声的深夜,一个身影总是在认真地、深情地摹画着,那个人是谁,自然不言而喻。
这书案是他的,这浩微斋是他的,这皇宫乃至整个历颂亦是他的,可他最想要的那个她,却从来不属于他。
在遇到沽儿之前,殷秀别对于情爱一事一向不置可否,他只当自己是个再寻常不过的男人,虽尽量礼待与他有过关系的女子,却也并未超脱时代的局限,他有过一个跟随多年的侍妾,对她,勉强算是有些感情,不过当初浦曳岛上的艰苦,终是让其不堪忍受,求请离去。
那一刻,他没有任何不舍,漠然地送她走了,再之后,他的全副身心都扑在了谋夺皇位上,他坦然地承认,那时的他与女子在一起,只有发/泄/欲/望一个目的,于此一道,他绝对算不得高尚。
可就在他踌躇满志之时,他却突然大难临头,变成了一个没有躯体的生魂,无助地飘荡在地府黄泉中,直至遇到了屠海老伯,才有了重生的希望。
是的,他的希望就是沽儿。
这个女孩顺利地救活了他,亦夺走了他的心,他的新生是她给的,他平生第一次心动也是因她而起,可是命运却又无情地捉弄了他,偏偏让一条龙横亘在他们之间。
所以,他不能时时拥她入怀,只能望着或画着她的肖像聊以自/慰,在那些独处的夜晚,他只能借由幻想去纾解自己的悸动,笔下时常走了样,画佛画鬼,难消心魔欲念。
作为世人眼中的伟男子大丈夫,彼时在交/合中他是绝对的掌控方,可是自从对沽儿倾心相许,他便再也没有兴致亲近其他女子,他宁愿如此卑微、如此不堪,低吟着她的名字,淋漓一手怅然。
“沽儿”
女孩乍听这一声,恍惚间还以为是殷秀别在呼唤她,不想回过神来却发现,原来是小芒子一直在试图叫醒她。
“沽儿姑娘,您怎么了?”
“没,没怎么”
沽儿勉强一笑,不自在地挽了下鬓角滑落的碎发,随后再不看那些画,迅速归拢好,将书页合上,起身远离桌案。
小芒子望着她渐行渐远的背影若有所思,他此番求画是一时起念,可是引她来到书案前却是故意为之,这亦是皇上的旨意之一,那些画正是男人希望女孩看到的。
不过小太监却想不通这其中的路数,皇上不是说要与沽儿姑娘做朋友吗?原想他是不急于一时的,怎么又如此迫不及待地安排她看到这些画呢?这叫呃欲擒故纵还是欲纵故擒,哎呀,反正他这样的粗人是不会懂得。
其实殷秀别这招叫潜移默化,希冀可以在沽儿的心湖投下涟漪,不过实际看来,却适得其反,女孩感动不多,倒徒增了许多尴尬与猜疑。
怪只怪男人仍然固执己见,不肯承认女孩的心湖中没有半分他的位置,再多的算计也是徒劳无功。
接下来,小芒子又引领沽儿去了许多地方,可一路走走停停,沽儿皆是心不在焉,最后更是停下脚步,请他带她回去。
“沽儿姑娘定是累了,您在这歇会儿,我去给您叫轿撵来”
“不必了,我们走回去吧。”
女孩婉拒了他的好意,不待他再行劝说,先一步顺着路朝垂政殿走去,小芒子望着她的背影不住唉声叹气,觉得自己真是罪该万死,愧对了皇上的嘱托。
皇上,这可如何是好呀
(。手机版阅读网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