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阳西下之时,知乐回到了苍州,行至归宁园外,看见莳戚正乖乖坐在石阶上等他。
她上前一步踏上石阶,伸手轻轻抬起莳戚的下巴,凑近调戏道:“谁家的小郎君,长得这么好看。”
莳戚微微一笑,挺直身子凑上前去轻吻了一下知乐:“你说呢?”
知乐挑起他下巴的手上移按住他的嘴巴,颇为嫌弃道:“轻浮!”说完便闪身走入归宁园。
墨深听是知乐回来了,从厨房里走出来,问道:“怎么样?”
知乐拍拍胸脯:“我花知乐出马有什么成不了的?”
“他这么轻易就答应了?”墨深仔细打量了知乐一番,觉得她定是有所隐瞒。
知乐瞒下钟元石的事情,糊弄道:“不是你教我的吗?我与他说了择晔伏法的事情,加上我态度诚恳好言相求,他就答应了呗。”
没等墨深再问什么,知乐立刻久虞的话说给他听,引开他的注意:“久虞给了我一道能暂时镇压诡生谷的符咒,但只有七日的期限。如果七日之内我们没有从诡生谷出来,符咒失效,诡生谷重新封印,我们就再也出不来了。”
一番话将莳戚和墨深都说沉默了,诡生谷内情况复杂,七日之期他们能不能找到晋慕真的很难说。
知乐自然也知道这一点,但她倒觉得没什么,有机会总比没有好吧。她四处看了看不见阿筱身影,问道:“阿筱呢,怎么不见她人?”
莳戚答:“小丫头今日一直都在房里呆着。”
“在房里做什么?”
墨深知道阿筱是在为晚上的归魄做准备,但他当然不能说。他想了想撒了个谎:“我教了她凝神术,大约是在房里练习。”
“你打算怎么跟阿筱说?”莳戚问。
知乐早就想好了:“就说我们有事要办,将她送回妖界。”
墨深想到了一些不合逻辑的地方:“那晋征呢?诡生谷属魔界,倘若我们去了七日,晋征可就要在凡间等七年啊。”
知乐倒是忘了这一茬,她长叹了一口气,提议道:“那要不把他一起带到妖族?”
墨深摇了摇头:“他未必愿意吧。”
莳戚试探问道:“既然我们入诡生谷的目的之一是找到晋慕,为什么不让他与我们同行?”
知乐不以为意地轻笑一声:“你以为我没想过吗?晋慕毕竟是他的父亲,该让他们尽早相见。可就晋征那身子骨,诡生谷煞气那么重,怕是还没找到晋慕呢,他自己就先挨不住了。”
墨深倒是觉得莳戚的意见值得采纳,他一直帮阿筱隐瞒她在使用渡元术一事,知乐并不知道晋征再经历两次归魄后便能恢复如初。
“未尝不可。”墨深有些心虚地说道,“我有办法让晋征的身体挨过谷内煞气。”
知乐听墨深如此说,自然不会怀疑,她放下心来:“那也行,这几天找机会去一趟沈府,跟晋征说说这事。”
入了夜,莳戚吹熄了灯上床,伸手将知乐揽在怀里说道:“今天我有些意外。”
知乐动了动头凑近莳戚:“意外什么?”
“我还以为你不愿带我一同入诡生谷,要把我也丢在妖族呢。”
知乐翻了个身翻到莳戚身上,抬手刮了一下他的鼻子:“你想打退堂鼓了?”
“当然不可能。”莳戚伸手抱住知乐,“只是照以前,有危险的时候你总习惯将我推开,现在我终于不是被你护在身后的人了,可以与你并肩作战。”
想来确实是这样,她总喜欢将亲近的人护在身后,自己冲在前面。而今在细水长流的日子中,知乐学会了珍惜与依赖,不再是一个人的单打独斗。身边有人可以结伴而行,是一件多么幸福的事情,明白了这些,她便不会再推开任何人。
知乐释然一笑,打趣道:“这不是现在发现了,你比我想的要强一些。”
莳戚脸色变了变,不可置信道:“嗯?所以之前都是嫌我累赘?”
“昂。”知乐理直气壮。
莳戚翻了个身将知乐笼罩在身下,不屑一笑:“你嫌我不够强?”
他低下头亲吻知乐,这个吻直接又霸道,几乎不给知乐喘息的机会,他总得用些实际行动反驳知乐的话。
深夜时分,墨深再一次带着阿筱敲开了沈府的门。雷叔开了门放他们进去,边走边道:“少爷这几日精气神确实好了一些,还要多些墨深公子和阿筱姑娘。”
阿筱听雷叔这么说,知道努力没有白费,心里也轻松了些。
墨深像上次一样给晋征施了法术之后就等在门外。
阿筱有了一次经验,这一次归魄就熟练了许多。
可奇怪的是,她施术之时总有些力不从心的感觉,可是归魄不能被打断,她只能强撑着继续下去。
墨深在院子里等了许久,还未见阿筱出来。他站不住了,三步并作两步上了台阶走到门前,想了又想,还是推开了门。
一进门就看见阿筱收势,踉跄着起身。墨深连忙上前去扶,阿筱却突然喷出一口鲜血,身子一歪就要倒下。
“阿筱!”墨深扶住阿筱,抬手给她注入灵力,“凝心静气,不要多想。”
过了一会儿阿筱才缓了过来,墨深问道:“好些了吗?”
“师父,不知为何今日好像有些力不从心。”
“你刚刚开始修习,修为尚浅。渡元术劳心费力,对身体大有损耗,想来是你这几天没休息好,才会如此。还有一次归魄渡元术就成功了,这几日就不要练习了,养精蓄锐为好。”墨深有些愧疚,这渡元术将阿筱逼得太紧了。
“可是我若不日日练习,怕会出什么意外。”
“有师父在,绝不会有意外。”
阿筱这才踏实下来,墨深带着她离开了归宁园,临走的时候嘱咐雷叔着人去打扫一下晋征的房间。
次日清早,归宁园迎来了急促的敲门声,本就睡得晚的墨深气得拉过被子就蒙住了头。不过他隐约听见了莳戚的一声疑惑:“晋征?”之后便直接吓得清醒过来。
墨深立刻起身出门,先一步拦住疯了一般寻找阿筱的晋征,支开莳戚道:“去叫知乐起来。”
莳戚应下,回了房间。
墨深拉住晋征:“你要做什么?”
晋征反过来质问道:“你又教唆阿筱做了什么?”
墨深无以辩驳,他听着后院的动静,估摸着知乐已经起了,他压低声音道:“阿筱为了救你劳心费神,如果你不想让阿筱的心血白费,就按我说的做!”
知乐带着一脸困倦走进正厅,看着坐在侧边的晋征,问道:“晋公子这一大早的闯我这归宁园,所为何事啊?”
晋征与墨深对视一眼,说出了刚才墨深安排好的言辞:“妖君教唆墨深仙君深夜来我沈府,又是为何?”
墨深看晋征按照他说的做了,心里的石头才算落了地。
知乐一脸困惑,问墨深:“他说什么?”
墨深凑到知乐身边,小声道:“我不是在尝试让他的身体暂时恢复吗?昨夜心血来潮想去沈府试试,不知这小子怎么就发现了。”
知乐有些哭笑不得:“你还真是个说到做到的人哈。”
莳戚也凑过来小声说道:“既然晋征送上门来了,不如趁此机会跟他说诡生谷的事?”
知乐担忧地瞥了一眼屋外:“在这儿说?等会儿阿筱醒了怎么办?”
莳戚道:“你可以说是偶然得到机会进入诡生谷,正巧助他寻父,不必言及聚魄石。”
知乐想了想很有道理,这样一来后面倒也不用再编个理由跟阿筱解释一遍了。
晋征看这三个人凑在一起叽里咕噜地不知在说什么,早就等不急了。他今日是为看阿筱而来,可不是在这儿等三个人串供的。
他不耐烦地回身要出正厅,刚踏出一步,就在门口看见了阿筱。
阿筱看见是晋征来了,有些慌张地看向墨深。墨深朝她轻轻摇了摇头示意没事。
“你……你怎么来了?”阿筱结结巴巴地问。
晋征看了阿筱好一会儿,确认她无碍,才道:“找阿姐有些事情。”
屋内众人皆是一愣,尤其是知乐,刚才他还怒气冲冲地直呼她为妖君,这会儿怎么就改口了?
看来晋征心中对阿筱还是有情,现在冷静下来了,便重新温柔以待。既然如此,她们诡生谷之行便不算没事找事。
“晋征,墨深之前去天界打听了一番,你父亲还活着,不出意外现就在诡生谷内。恰好我偶然知道了进入诡生谷的法子,所以你要不要跟我们一起,入诡生谷一趟?”知乐问道。
“你说什么?”晋征震惊地转过头来,“我父亲还活着?”
“是的。”
虽然可能会打破晋征的期待,但知乐还是不得不说:“不过即便入了诡生谷,也只有七日的时间。”
晋征沉默片刻,道:“也就是说,七日之内不论我们有没有找到我父亲,都得离开。”
“对。”知乐知道晋征需要思考的时间,便转而看向阿筱,“入诡生谷前,我会回妖族一趟。到时候你便留在妖族,别跟着阿姐冒险了。”
阿筱居然没像以前一样反对,只是点了点头:“我听阿姐的。”
知乐有些惊讶于阿筱难得的乖巧,觉得她是长大了,颇为欣慰地看着阿筱。墨深知道其中缘由,不由得暗自叹了口气。
莳戚问道:“那我们什么时候动身?”
“收拾一下,就这几日吧。”
知乐正要让晋征做好准备同去妖族,刚说了一个“你”字,阿筱便替他回答道:“他一起去。”
晋征看着阿筱,他虽然不知阿筱的意思,但也能推测出是跟渡元术有关,他必须得一起去。想到先前墨深的话,他不能让阿筱的心血白费,便对知乐点了点头:“我与你们一起。”
“那好,只不过这天上一天地上一年的说法听过吧,这说法于妖界魔界同样适用,你若是随着我们去妖族再到入诡生谷,恐怕人间至少十年过去了,你得回去让家里人做好准备。”
晋征愣了一下,沈府的人视他为少爷,为一家之主,如今却要让他们守着一个地方十年,这对他们来说多少有些残忍。
知乐看出了他的纠结,开解道:“这世间本就世事两难全,你总要有所取舍。”
想要见到多年未见的父亲,就得暂时抛弃沈府那些人。晋征明白其中道理,沉默着点了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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