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深回到归宁园时,归宁园内只有阿筱一人,且看起来心情很低落。他算了算日子,自己回天界不过一盏茶的工夫,人界也才过去了三四天,这不知又出了什么事。
“阿筱,这归宁园怎么就你一个了?”
“师父,你回来啦。”阿筱将手上把玩着的树叶丢到地上,跑去给墨深沏茶,边跑边说道,“阿姐和姐夫这两天正忙着找我的玉佩,之前上街的时候被人偷了。”
“你的玉佩被偷了?”墨深脸色骤变。
“师父,怎么您也这么大反应啊。”阿筱不解。
墨深不答反问:“这几天还出了什么事?”
“玉佩丢失那日,晋征又晕倒了。阿姐说沈府人多,能帮忙找找,我送晋征回去后把画像交给雷叔,雷叔却说那玉佩是晋征母亲的东西。”
这么说来的确合理,想来当年久虞需要寻找容器储存晋征的一魂一魄,他身上的玉佩自是再合适不过了。
“那这几日过去了,可有什么进展?”
话音刚落,大门传来推门的声音,知乐率先踏进门内,一眼看见坐在厅内说话的二人。
知乐明显愣了一下,问道:“你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
墨深皱了皱眉:“你这是什么反应,不想我回来?”
“怎么会。”
“听说阿筱的玉佩丢了,可找回来了?”
“找了这么几日,今日可算有了好消息,我找了黑市的老板,他帮我收了这块玉佩。”知乐接过莳戚递来的茶,顺便示意莳戚拿出玉佩。
莳戚从怀里掏出玉佩蒂给阿筱。阿筱仔细辨认过后欣喜道:“是这块!”
莳戚道:“我和沈府的人配合,抓到了偷玉佩的人,是个好酒之徒,做这种小偷小摸的事情不是一次两次了,已经送官了。”
知乐嘱咐道:“阿筱,将玉佩收好,可别再丢了。”
阿筱擦了擦玉佩,有些不安地问道:“阿姐,那沈府那边怎么办?”
知乐回想起那日晋征来问的话,她给的答复是,墨深是天界仙君无所不知,一切等墨深回来再说。
她本以为墨深会像之前那样一走半个多月,想着能拖一天是一天,没想到这家伙这次回来得这么快。
正当知乐不知如何回答的时候,墨深突然说道:“我去看看晋征吧,听阿筱说他又晕倒了。”
阿筱一听墨深提到这个,立刻担忧起晋征的身体,她赶快附和道:“对啊阿姐,上次你说有关晋征晕倒的事情得问我师父,现在师父回来了,就让他去看看晋征吧。”
知乐看穿了阿筱的心思,问道:“你想跟着去?”
阿筱老老实实地点了头,自上次从沈府回来她便没再见过晋征了,也不知他恢复得如何了。
知乐不忍心扫她的兴,只好道:“好吧,那我们便一起去一趟沈府。”
路上知乐示意莳戚引开阿筱的注意,自己和墨深远远跟在他二人身后。
“玉佩丢失之后,晋征来找过我一次,他猜到了玉佩的持有者很可能与他的杀父仇人有关系,便来询问我阿筱的身世。”
“你说什么了?”
“我说墨深仙君无所不知,一切等你回来再说。”
“妖君这可真是谬赞了。”
“没工夫跟你贫嘴。你准备跟晋征说什么?”
“你想让我说什么?”
“现在晋征心中已经有所怀疑了,以后他与阿筱便不可能再像从前那样相处。既然如此,要不就趁此机会让两个孩子知道十七年前的真相吧。”
墨深心虚地摸了一下腰间的往念镜,这镜子本是借来想要看一看三百年前知乐和元珩发生了什么事,借此解开知乐的心魔以及文渊的执念。没想到贺飞留下的一封信将前尘往事解释得清清楚楚,这镜子一时就有些多余。
没想到这往念镜今日派上了用场,墨深之所以带着它,就是想让晋征和阿筱知道十七年前的事情,好为他的谋划做打算。
谁知这么巧知乐也想他们知道真相,他反倒有些想多了。
只是知道了真相之后事情必定会朝着他谋划的方向发展,他一时不知道是好事还是坏事。
墨深看着阿筱的背影,想到他刚回来的时候她的状态,问道:“阿筱知道晋征心中的怀疑吗?我看她一副闷闷不乐的样子。”
知乐尬笑一声:“那小丫头傻呵呵的,以为自己和晋征是兄妹。”
墨深被震惊到了,感叹:“原来她难过的点在这儿。”
知乐心中还是很纠结,不知道这样做对还是不对。她长叹了一口气:“只希望知道了十七年前的事情之后,晋征不要和阿筱反目成仇。”
“晋征是个明事理的人,肯定不会的。”墨深安慰道。
知乐暂时卸下沉重的心理负担,加快了脚步:“快跟上他们吧,沈府就要到了。”
沈府的大门敲响之后,来开门的是一个小厮。他跑去通报之后,雷叔便来将众人迎进了正屋。
晋征很快来了,他第一眼便看见阿筱,发觉她好像瘦了一些,心疼地皱了皱眉。
阿筱没有像以前一样扑上前去与晋征嬉闹,而是乖巧地坐在知乐身边。虽然她一直迫切地想要见晋征,但现在就这么见到了,又好像有些尴尬。
知乐清了清嗓子打破沉默:“墨深办完事回来了,他医术高超,听说你又晕倒了,就想着来看看。”
“多谢墨大哥,我已无碍。”晋征收回了看着阿筱的目光,犹豫了一瞬,还是问道,“墨大哥,你有没有办法让我知道十七年前的事情?”
晋征这么直接地问出了这个问题,想来是自知乐那日与他交谈完之后就一直等着这一刻了。
墨深沉默片刻,点了点头:“有。”
这个字一说出来,屋内的气氛立刻变得紧张了起来。
晋征的手握紧了椅子的把手,心跳得飞快。他困惑了十七年的真相突然到了可以触及的距离,他明明应该激动,可此刻他只觉得纠结万分。
“你真的想要知道吗?”墨深看了看晋征,又看了看阿筱,终归有些于心不忍了。
晋征下意识看向阿筱,没想到阿筱也正看着他。
晋征的纠结和犹豫都被阿筱看在眼里,她即便没心没肺,这屋内的氛围和众人的反应也能让她推测一二了。她摸了摸腰间的玉佩,给了晋征一个肯定的目光。
晋征愣了一下,随即下定决心,对墨深道:“麻烦墨大哥了。”
墨深取出往念镜,对众人说道:“这是往念镜,只要是你经历过的事情,它都能映射出来。”他走到晋征面前,问道:“准备好了吗?”
晋征点了点头,向墨深摊出手。墨深将往念镜放到了他的手上,后退了两步,一挥衣袖,往念镜便迸发出耀眼的白光。
众人皆被这光晃了眼,待大家适应了之后,便于镜光内看见了晋征的往事。
十七年前,晋慕带着晋征下山游历,途径方茂山的时候被择晔拦下。择晔将晋慕带到一边说了什么之后,晋慕便回来对晋征说,他上山有些事情,让晋征在山下等他。
可年纪尚小的晋征仅仅过了半个时辰的功夫之后便忍受不了无聊的等待,正好山间不知为何爆发出一阵狂风,连他这儿的树都差点被吹倒。待狂风过后,他耐不住好奇心,就自己上了山。
大概走到半山腰处,晋征看见前面不远处有一群黑甲士兵,他躲进树丛仔细观察,他们正将一个倒在血泊里的人抬起来背走。更远一些的地方有两名士兵架着一个人,看衣服就是晋慕!
晋征吓出了一身的汗,正想着该怎么办的时候,突然有人从身后将他一把拎起。
不知何时他身后来了一个黑甲士兵,那人将他带到人前禀报:“统领,发现了一个孩子。”
被唤作统领的人有些不耐烦,随口道:“一并带回去交给尊上处置吧。”
晋征自知逃不了,便挣扎着去看晋慕的情况。晋慕看起来也受了不少伤,衣服上沾染了许多血迹,人早已昏迷。
他们被带入了一个洞中,洞不大,最深处的地方有一张床,卓宋倚在床头,她身旁放着一个刚出生的婴儿,医师正在察看婴儿的情况。一个身着华贵的男人焦急地在床边不停地踱步,等待医师的诊断结果。
统领战战兢兢地走上前,向一个身着华贵的男人结结巴巴地禀报:“尊上,末将带人去查看了方才的风源,在半山腰处发现了……”
不用想也知道,此人便是魔尊久虞了。
久虞正心烦意乱呢,怒喝道:“有什么事不能等会儿再说?”
统领鼓起勇气,一气呵成:“末将带人在半山腰发现了皋壑将军的尸体,凶手现已被抓获,请尊上处置。”
久虞不敢相信自己听见了什么,他足足愣了三息才回过神来,这才看见人群后被放在地上的皋壑。他一摇一晃地走过去,“扑通”一声跪在地上,颤抖着伸出手去试探皋壑的鼻息。
皋壑早已气绝了,洞内没人敢说话,经历了一段恐怖的寂静之后,久虞突然怒吼一声:“医官!”
本来在床边候着的几名医官包括正在看婴儿的那位,全都应声跑了过来,生怕晚了一步久虞就要了他们的命。
“救他,救活他!”
医官们全都吓得不敢说话,脸色甚至比地上躺着的皋壑还要惨白,没有一个人敢上前一步。
久虞起身拔出黑甲士兵的剑,架在一名医官的脖子上:“本尊让你们救人!”
“尊上,”被用刀架着脖子的医官颤抖着声音道,“皋壑将军已经离世了啊,请尊上节哀。”
话音未落,久虞的剑已经划破了他的喉咙,他张大嘴巴不敢相信,“咣”的一声砸在了地上。
久虞没有一丝犹豫,剑指剩下的医官:“救不了皋壑的医官,都是这个下场!本尊再问一遍,能不能救?”
哪有能让人起死回生的医术啊。几位医官唯恐难逃一死,齐刷刷跪到地上求饶。
“久虞!”卓宋从床上下来,挡到众医官前面,“你冷静一点。”
久虞怎么可能冷静:“他们不能救人,枉为医者,该死!”
卓宋大声喝道:“我也是医官,我也救不了皋壑,你要连我一起杀吗?”
久虞被卓宋呵得冷静了一些,别开头问统领:“凶手呢?”
晋征和晋慕被拖到了久虞面前,统领指着晋慕道:“此人晕倒皋壑将军的尸首旁边,必是凶手无疑。”
久虞一脚踹飞了统领:“方才的狂风这洞内都能察觉到,必然是十分强烈的法阵,一个仙门修习的废人要如何做到,又怎么可能杀得了皋壑,你在唬弄本尊吗?”
统领连忙跪着爬回来:“末将不敢,末将不敢,只是末将赶到的时候,皋壑将军身边只有此人啊。”
久虞扬起了手里的剑:“真凶都抓不到,本尊砍了你个废物!”
统领吓得一直磕头,不停念叨着:“尊上饶命,尊上饶命!”
好在剑还未落下,就被卓宋按住,她渴求道:“久虞,我们的孩子还生死未卜,求你别再乱杀无辜,造下杀孽了。”
久虞盯着卓宋,逐渐红了眼睛,他顾及卓宋和孩子放过这些人,但心里却很是委屈。
但有的人,不能放过。
在久虞眼里,晋慕或许不是主谋,但肯定是帮凶。他挣开卓宋的手,剑指晋慕,还未砍下去时,晋征扑了过去挡在晋慕身前。
久虞停了手,问统领:“这孩子哪来的?”
统领答:“末将听见他唤那人师父。”
久虞重新握紧了剑:“那便一起死!”
一名跪在一旁的医官突然喊道:“尊上!剑下留人!我有一法,或许可以救小公主。我看此子阳气颇盛,若取其一魂一魄放于容器内伴随小公主成长,约莫十年之后,小公主便可如常人一般活下来了。”
“当真?”久虞放下了剑,“那便待成功后,再杀了这小子。”
“尊上,此子不能杀。即便这办法成功后,若想小公主安康,剩下的二魂六魄需要此子自己供养。”
“那就把他抓回魔界,关进地牢,好吃好喝供着,让他再多活十年。”久虞催促道,“赶快开始啊!”
一名士兵将晋征拉到床边,医官打量了晋征片刻,从他腰间取下玉佩放到床上。
晋征只看见医官向士兵使了眼色,便觉得后颈处一疼,随后没了知觉。
往念镜的镜光渐渐熄灭了。
十七年前的事,至此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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