虎平涛点点头,拿起摆在桌上的可乐罐递到丁健面前:“我也怀疑是安眠类药物,否则她不会睡得这么沉。”
丁健将鼻孔凑近打开的罐口,连续做了几个深呼吸:“有点利眠宁的气味……p,可乐味儿太冲了,我这鼻子以前还行,现在老了,不太闻的出来,得带回去做个分析检测。”
王雄杰走过来,认真地说:“丁胖子没撒谎,他属狗的。”
虎平涛问:“王哥,今天这事儿该怎么办?”
“走程序,该怎么处理就怎么处理。”
王雄杰伸手从桌上拿起牙签,往嘴里塞了一根,无论说话口气还是凌厉的目光,都充满了强烈的挑衅意味:“我们办案子,累死累活,背后却有人打我们家属的主意。我倒要看看究竟是谁这么大的胆子,罔顾法纪法规,肆意而为!”
这话说得凶狠至极,两位企业掌门人听了心中为之一颤,连忙辩解。
“警察同志,今天这事跟我真没关系。虽说是我请客,但我只想谈商品出口的问题,真没想着要搞别的啊!”
“我也是为了谈外贸才过来的。我承认,这两瓶茅台的确是我带过来,可这酒很干净,我保证里面绝对没有掺药。警察同志,你们可以把酒瓶带回去化验,我句句是真啊!”
虎平涛冷冷地看着这些人:“那你们说说,琳琳究竟喝了多少酒?”
他随即抬手指着站在最左边的a企老总秘书:“从你开始,一个一个来。”
女秘书涂抹了太多化妆品的脸上毫无血色,她紧张的双手攥在一起,想也不想就张口回答:“只喝了一杯。”
说着,她走到桌前,拿起一个白瓷酒杯:“就这么大的一杯。”
其他人的回答与此相同。
最后,轮到董志恒。
众人的说法都一样,他也不好反驳,更不可能加料。除了点头承认,不可能有第二种答案。
“那就是这罐饮料有问题了。”
虎平涛淡淡地说着,再次发问:“这可乐是谁买的?为什么其他人没有,只给了琳琳?”
还是a企老总秘书第一个回答。
她感觉这问题很难回答,原因当然是顾忌董志恒的身份。想来想去,只能低下头,保持沉默。
王雄杰从旁边拉过一张椅子坐下,用颇具玩味的目光打量着这些人:“你们可以不说。没关系,这是你们的自由。港片里不是经常有这样一句话嘛:你可以保持沉默,但你所说的每一句话,都将成为呈堂证供。”
“我知道你们都是有身份的人。平时喝酒吃饭撩女人,在你们看来都很正常,男女关系什么的,就那么回事。”
“可今天这事儿不一样。”王雄杰指了指着昏睡不醒的苏小琳,又抬手指了一下虎平涛:“琳琳是什么人?她是他的女朋友。他呢,是在编警察,而且工作出色,连续多次评功授奖。琳琳和小虎已经到了谈婚论嫁的地步,他们俩是未婚夫妻,虽然还没领证,可这些事情都是公开的。”
“军人和警察的婚姻,受国家法律保护。退一步来说,就算小虎和琳琳尚未结婚,今天这事我们也会一查到底。”
“我可以负责任的告诉你们,这罐可乐里面肯定掺了安眠类药物————这是违法的!”
这话有恐吓的成分,更多的还是实话实说,有凭有据。
a企老总秘书用力咽了一口唾沫,她看着坐在对面的董志恒,迟疑且胆怯地说:“……可乐……是董主任买的。他说琳琳不能喝太多酒,用饮料代替。”
董志恒用凶狠的目光盯着a企老总秘书,眼睛里充满了威胁。
虎平涛对此毫不在意,他直接问a企老总:“轮到你了,可乐是哪儿来的?”
有了第一个人开口,其他人也没有继续帮着隐瞒的道理,纷纷指认。
虎平涛转向董志恒:“现在你怎么解释?”
董志恒早已想好了托辞,一赖到底:“没错,我承认是我买了这罐可乐。可是那又怎么样?我可没有在里面下药。苏小琳不能喝酒,她是我的下属,我这是给她特殊照顾,谁知道她喝了以后就睡着了,关我什么事?”
“再说了,这可乐是我从外面柜台上买的,就算有什么问题,你们也应该去找餐厅老板,跟我有什么关系?”
虎平涛冷静地说:“只要你承认买了可乐,把饮料交到琳琳手上就行。至于其它问题,可以调监控。”
赶到“源味阁”的时候,虎平涛特地留意了一下周围环境,发现柜台与包间走廊的天花板上都安装了监控摄像头。
董志恒呆住了。
顾德伟亮出证件,从餐厅经营者那里调取了现场录像。
董志恒的确是从柜台那里买了饮料,他在僻静的角落里撕开拉环,放入事先准备好的药粉,再插上吸管。
当着所有人的面,顾德伟播放了一遍下载到手机里的监控录像。
“对此,你怎么解释?”虎平涛盯着董志恒,目光冰冷。
董志恒内心掀起了惊涛骇浪,他拼命控制着情绪,强词夺理,死硬到底:“就算是我下了药又怎么样?”
“我不过是跟她开个玩笑。”
“我……我这是为了苏小琳好。她酒量不好,与其喝多了在这种场合出丑,不如好好睡一觉。人这么多,你以为我会在这种场合对她做什么事吗?”
董志恒越说越觉得自己有理,逻辑也变得更加顺畅:“吃饭的时候,我们都商量好了,王总会开车送琳琳回家。他可不是一个人,还有我在旁边监督,不会有什么问题。”
“年轻人,别以为我不懂法。在饮料里给人下药就一定是违法行为吗?这是开玩笑好不好。只有趁着别人昏迷不醒,为所欲为,对他人构成侵害行为的,才是犯罪。”
“别以为你是警察就能吓唬我。我是苏小琳的领导,你可以去单位上打听打听,我可不是你想的那种人。”
“我告诉你,今天这事你必须给我个说法。我约人,正在进行重要的项目洽谈,你凭什么闯进来打断?还有,谈判破裂,由此造成的经济损失谁来负责?这可不是几十万的小单子,而是以“百万”为单位的大项目。”
“你搞清楚,这是美元,不是人民币!”
董志恒必须自救。
今天这事闹得太大了。
他没想到苏小琳昏迷前打了个电话给虎平涛,也没想到虎平涛是根本不给自己脸面的愣头青。而且光他一个人过来也就罢了,居然还报警,扯了一大帮人进来。
既然你跟我讲法律,那我就跟你讲法律。董志恒不是没有文化的白痴,他知道自己在做什么。起初酝酿计划的时候,他就翻看过相关的法律书籍,为的就是在可能用到的时候,尽可能把自己摘出来。
未算赢,先算输,这是他的习惯。
如果没有实质性的行为,“下药”在某种程度上,的确可以用“开玩笑”来做解释。
王雄杰从衣袋里拿出香烟,抽出一支点燃,缓缓地吸着。
顾德伟冷冷地看着董志恒。
丁健摆弄着检验仪器,有些心不在焉。
都是老警察,他们都知道董志恒说的这些话有其依据。虽然强词夺理,却是事实。
虎平涛也陷入了沉默。
恐惧,在董志恒体内一点点消失,被逐渐膨胀的傲慢和鄙夷所代替。
他坐在椅子上,脸上带着胜利的笑,高高举起双手:“来抓我啊!把我铐起来!你们不是说我犯法了吗?那就来啊!”
不等对面回话,董志恒瞬间变了脸色,狠辣又强硬:“今天晚上你们要是不让我在看守所过夜,明天一大早,我就去市公安局投诉你们!”
他怒了,忍了一个晚上,迫切需要发泄。
王雄杰对此嗤之以鼻,他慢吞吞地吸着烟,懒洋洋地说:“这是你的自由。想投诉的话尽管去,我可以告诉你地址和电话,还可以手把手教你填写行政复议申请表。男子汉大丈夫,一口唾沫一个钉,说了去就一定要去,别让我看不起你。”
停顿了一下,王雄杰讥讽地笑道:“除非,你蹲着撒尿。”
董志恒足足过了五秒钟,才明白这话的意思。
a企老总秘书想笑又不敢笑,只能憋着。
其他人也差不多,毕竟两边都不好得罪。
董志恒盯着王雄杰,双眼发红,牙齿在嘴里咬得“格格”直响。
虎平涛思考片刻,抓住苏小琳的胳膊,将昏迷的她从椅子上扶起,靠在自己身上。
“王哥,今天就到这儿吧!”
他转向王雄杰:“我先送琳琳回家,有什么事明天再说。”
王雄杰略一点头,吩咐已经做好笔录的顾德伟和丁健:“走吧!”
陷入僵局,今天晚上不可能有结果。
但以他对虎平涛的了解,这个年轻人绝不会善罢甘休。
就算无法从法律层面上压倒董志恒,虎平涛应该另有办法,从其它方面让他付出代价。
……
翌日。
董志恒像往常一样开车上班,按时打卡。
走进办公室的时候,他特意看了一下隔壁苏小琳的位置————空着,没人。
估计昨晚的药效还没过去,她得中午甚至下午才能醒过来。
董志恒眼底掠过一丝轻蔑。
就算醒了又能怎么样?
我又没有违法。
都说了是开个玩笑,大不了她在单位上闹一下,找上面的头头哭诉……好吧!领导肯定会把我叫过去训斥,说几句不疼不痒的话,让我当面给她赔礼道歉。
至于实质性的损失,那是不可能有的。
我还是办公室主任,她还是我手下的小卒子。
不过想想还是觉得挺可惜,昨晚那么好的机会就浪费了,以后再也不可能把苏小琳约出去。
那么漂亮的一个妞,白白便宜了那个叫做虎平涛的该死警察!
走进自己的办公室,看了一下表,九点十一分。
董志恒拉开抽屉,拿出一罐咖啡,用汤匙舀了平时双份的量,又拿起茶壶,起身走到饮水机前,接了大半壶,放在加热器上烧开。
昨天睡得太晚,脑子现在仍有些不清醒。董志恒不喜欢喝茶,喜欢不加糖和牛奶的黑咖啡。
水很快沸腾。
刚拿起水壶打算冲泡,摆在桌上的办公电话响了。
董志恒放下水壶,拿起话筒,里面传来综合调研处长李维方的声音:“来我办公室一趟。”
没有往常的寒暄,也没有同事之间的客套,话语冷冰冰的,坚硬感十足,说完就立刻挂断。
董志恒转过头,愕然地看着发出“嘟嘟”忙音的话筒,缓缓将其放下。
李维方是个性子温和人,轻易不会发火。与他共事多年,从未见他用这般态度对人。
脑海里浮现出虎平涛的身影,董志恒神情不由得凝重起来。
想来,应该是他给李维方打过电话,告状。
哼!
告就告吧!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你能奈我何?
……
看着走进办公室的董志恒,李维方皱起眉头问:“老董,你昨晚都干了些什么?”
“没什么啊!就是正常的饭局而已。”董志恒佯装轻松,把昨晚的事情简略说了一遍。
当然,省去了重要环节。
李维方盯着他:“别人说的可不是这样。你是不是给苏小琳喝的饮料里下了安眠药,故意想整她?”
“我只是跟她开个玩笑。”董志恒连忙解释:“老李,我真没对她起坏心,你别听外面的人胡说八道,我是那种人吗?”
李维方显然不相信他的说辞:“那你为什么要把苏小琳调到办公室?”
“工作需要。”董志恒摆明了抵赖到底:“她英文很不错,办公室需要她这样的人才。”
李维方紧锁的眉头一直没有松开:“我劝你还是好好想想,跟我说实话。”
董志恒把眼睛一瞪:“这就是实话啊!我真没骗你!”
“骗不骗可不是你说了算。”李维方脸色变得冷了下来:“昨天晚上,人家已经把事情捅到了纪委,今天一大早就给我打了电话,如果不是看在大家都是一个单位的份上,现在就不是我来跟你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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