告诉裕王,其实也是为了安裕王之心,毕竟江南闹出佣兵十数万的反贼,裕王也是忧心如焚,只不过只是干着急没有办法。



    实际上,裕王这么支持俞大猷,很大原因也是在此。



    有大同之战打底,剿灭张琏反贼之战由俞大猷指挥的话,裕王心里才会更踏实一些。



    听了魏广德的汇报,裕王搓搓手,问道:“兵部没有说安排谁为剿贼主将?”



    “没有。”



    魏广德答道。



    “总不能是胡宗宪亲自督师吧。”



    裕王随口说道。



    “胡宗宪应该不知道兵部的计划,否则也不会上奏,建议在南赣设副总兵防备闽贼了。”



    魏广德当即答道。



    “算了,这事儿别管了,看兵部如此有信心,咱们看着好了。”



    裕王有些惋惜道,他其实也想让俞大猷在剿灭张琏反贼上立下大功,将来自己更好重用的,可以把他调到九边为将,驻守一镇,至少就不用在担心北方防务了。



    就在裕王和魏广德说话的似乎,内阁严嵩值房里,严世番已经给严嵩分析嘉靖皇帝此次表现的含义。



    “爹啊,你怎么不把胡宗宪的奏疏拿出来,直接举荐石德余出任赣南副总兵。”



    “你觉得陛下会点头吗?”



    “不试试怎么知道,兵部都知道举荐俞大猷那厮,咱们若是不举荐怎么行。”



    两人在屋里小声对话,显然严嵩今天的表现并没有按照严世番最初的筹划办事,让他很是紧张。



    “父亲,不管陛下那边什么态度,现在他还没有下定决心让爹致仕,我们就要趁这个机会尽可能增大汝贞的权利。”



    严世番看着严嵩,一字一顿的说道:“我并不在意那个俞大猷,武夫而已,不值得关注,可是如果不能让汝贞控制整个江南,我们严家怕是真的就没有退路了。”



    “那日为父入宫,陛下对那份奏疏就很谨慎,根本没有要答应的意思。”



    严嵩抬头看着严世番说道:“我知道,增设南赣副总兵是你的主意,想要以此吸引裕王府的关注,可是你真以为控制九江,就能让南京的那些人为你所用吗?”



    “爹,上次孩儿派人调查的东西你是看过的,你说如果那些东西让陛下知道,徐鹏举、刘世延他们耍的把戏,还有那些人利用水道贩运私盐的事儿发了,陛下会如何处置他们,一年上百万两银子的进账,足够陛下下死手惩治了。”



    严世番此时眼中露出一抹狠厉之色,“有这个把柄在手,不怕他们不听我们的,有了江南,还怕陛下不顾忌,只有陛下怕了,我们严家才不会危险。”



    “我终归是老了,始终还是要回江西养老的。”



    严嵩看了眼儿子,说道:“就算我们用那些手段能控制他们一时,一旦为父回江西,你以为我们家还能平平安安吗?



    对那些武夫来说,他们什么事儿都干的出来,到那个时候,会发生什么事儿你想不到吗?”



    “我自会让他们知道我留的后手,若是家族在老家出了什么闪失,那些东西必然被送到陛下面前。”



    严世番狠狠说道。



    “那是一把双刃剑,用不好会把家族推进无尽深渊。”



    严嵩没有理会严世番的话,只是摇头说道,“与其用那些东西威胁他们,还不如让懋卿继续和他们交好,继续给他们提供方便,有这些地头蛇在,只要为父能从京城全身而退,为了他们的利益,他们也会尽力保全我们才是。”



    “可是若京城那些人不愿意放手呢?”



    严世番马上反驳道:‘若是不能控制住江南局势,到时候就是人为刀俎,我为鱼肉......’



    严世番说道这里,忽然感觉身体微凉,不觉说话顿住,看向严嵩。



    此时严嵩,浑浊的双眼散发出狠厉的寒芒看向他,“你以为和南京那帮人一起,辅左景王,还真能二次靖难不成。



    南京那些人都什么货色?不说别的,他们的兵马能打过蓟镇大军吗?”



    “胡宗宪......”



    严世番再次要发声辩驳,却被严嵩狠狠瞪回去。



    “汝贞手下那帮人,听他的,也收他给的钱,原因还不是看他是皇帝任命的总督军务,若是他扯旗造反,那帮人会第一时间把他胡汝贞杀死在乱军中,销毁全部证据。



    你看不起的武夫,到了生死攸关之时,可是什么事儿都干得出来的,你太小看那些人了。”



    严嵩对严世番说道,语气中充满惋惜之意。



    严世番却是很聪慧,只是用错了地方,做什么事儿不是想着堂堂正正,而是喜欢用人意想不到的阴谋诡计来达到目的。



    景王明显气数已尽,可他偏还想要逆天改命。



    “你知会懋卿,和南京的私盐交易逐渐减少吧,不要一下子断了,也别减少太多,你用这些手段是抓不到他们把柄的。”



    严嵩到这个时候还是在劝说严世番放弃他的计划。



    “父亲,那可是年入百万两银子,陛下若是知道,不可能不动心。”



    严世番还是想要坚持。



    “若是在几年前,或许可以,可是现在不行了,陛下要的是稳定。”



    说道这里,严嵩眼神中闪现一丝惋惜,“若是早些年,为了这么多银子,陛下说不得真会下狠手,可是现在不成了,陛下不会为了银子让江山陷入动荡。



    从那次陛下晕厥开始,其实在此之前,他就已经在做准备。



    一切,都晚了,从百姓到地方官,都还是心向着朝廷,这个时候出来想要闹事儿,不过是嫌自己死的不够快。”



    “兵部到底是打算怎么对付闽贼?”



    严世番沉默许久,忽然又开口问道。



    “以南京都督佥事刘显充总兵官,俞大猷为副,二人会同督抚官协谋剿贼,一应战守事悉听二人做主。”



    兵部知道此筹划的人极少,仅寥寥数人,可严嵩身居首辅多年,在六部埋下的明桩暗桩无数,不少人也被严嵩暗中扶持到高位,这就不是一般人能看透的了。



    “刘显,俞大猷。”



    严世番嘴里喃喃道,“我说之前南京怎么忽然要增设坐营官,又调四川总兵刘显入营,那个时候杨博那厮就已经有准备了。”



    “你呀,还是想着维持眼下的局面,这对我们有什么好处?”



    严嵩听严世番的话就知道,自己儿子还是想要维持眼下江南纷乱的局面。



    是的,江南保持眼下的样子,确实对他们最有利,起码胡宗宪的位置还能稳住,京城也没有对他们出手的理由,至少暂时如此。



    只是,真要是让严世番暗中帮助张琏一伙人,一旦事发那可就万劫不复了。



    嘉靖皇帝绝对不会放过他们严家的,不管他之前和皇帝有多少交情,这个时候都不会有什么用。



    “不要想着帮助张琏那伙人,他们是反贼,不是强盗,皇帝不会纵容他们的。”



    严嵩出言警告道。



    “父亲,我怎么可能帮反贼呢。”



    严世番嘴里轻松的说道,不过显然是信心十足的样子。



    严嵩叹口气,他明白,就算现在让严世番在自己面前服软,答应下来,下去以后依然会有一些小动作。



    “不管做什么,绝对不能留下把柄,否则想死都难。”



    严嵩只能这么告戒严世番,他不想到老了还因此家道中落。



    不管怎么样,他辅左嘉靖皇帝而是多年,什么功劳苦劳没有,自己从未有半点辩解,为的还不是最后能落个好。



    嘉靖皇帝就是这样的人,你越是辩解最后他的恨意越深。



    你什么都不说,任别人说你,嘉靖皇帝反而会念你的好,这么多年一直帮皇帝扛下所有,不管如何皇帝都不会让他没有下场的。



    只要宫里不发话,他和他的后人都不会有大事儿,何况他也暗中和一些人有过私下交易,到时候他们再明里暗里帮衬一把,这一关就过了。



    不过,严世番明显不想这样苟且偷安,还是想要搞事。



    如果自己年轻十年,这么做未尝不是一个办法。



    看着严世番离开的背影,严嵩只能在心里暗自祈祷,严世番做事可千万不能留下什么把柄被人发现。



    当初,因为海贸之利,在赵文华的怂恿下他插手江南事务,现在想来严嵩不觉有些后悔。



    还有那个罗龙文也是,一个劲给严世番灌输与倭国交易的巨大利益,让他背着自己给胡宗宪写信,拖延大军围剿倭寇,放纵倭寇这些事儿。



    怕的,还不是在剿灭倭寇后,嘉靖皇帝会重新祭出更加严厉的禁海令,从而阻止他们派船去倭国贸易。



    眼下沿海乱局,正是他们火中取栗的机会。



    而此刻,兵部尚书杨博的值房外,两位三品大员正联袂走来。



    “尚书大人可在?”



    其中一人对门外的书吏问道。



    “尚书大人在的,小的这就进去通禀。”



    那书吏满脸堆笑对他说道,随即转身向屋里而去。



    不多时,那书吏出来,依旧是那副面孔对两人道:“尚书大人请葛大人,张大人进去。”



    “守直,我们进去吧。”



    被称为葛大人的这人开口说道。



    “葛侍郎先前。”



    张守直急忙对葛缙说道。



    两人一前一后进了杨博值房,抱拳行礼后,杨博就请二人坐下。



    “二位来此可是有事?”



    葛缙是兵部右侍郎,张守直是年初上任的太仆寺卿,二人联袂而来,要说没事儿是绝对不可能的。



    “大司马,我这上任太仆寺才知道,这两年太仆寺一直缺马得紧,边镇和兵部一天到晚找我要马匹,看我上哪儿去找给他们。”



    说话的是太仆寺卿张守直,之前任大理寺少卿,年初迁太仆寺卿,这是诉苦来了。



    明朝的马政,在这时候其实早有没落,民间牧马直接折色变成了常盈库的收入,官牧的马场倒是有马,那是检查的时候,之后这些马匹就不得不以各种理由死去。



    正如野史流传中一般,“明代曾有帅曰:‘马不死,吾所养之马何以售。’



    俾曰:‘马不死,吾验马之钱何以来。’



    军曰:‘马不死而吾与马户通同及阖族帮买之利何以得。’”



    明朝自下而上贪腐成风,马政自然也不可幸免。



    只是到了弘治后,北方蒙古人压力陡增,明军又开始急需大量战马,这到底是为备战还是什么就不好说了。



    不过,身为兵部尚书的杨博自然知道其中猫腻,边军缺马是事实,边军倒卖马匹也是事实。



    “你想如何?”



    既然张守直和葛缙一起来此,想来是他们想到什么办法,才会到自己这里来商议。



    “杨大人,先不说边军,就说着京营缺马也要先解决解决。”



    葛缙这时候先开口说道。



    “你们应该是商议出什么法子了,先说说吧。”



    杨博皱眉,直接说道。



    “我问了太仆寺里的老人,他们说以前朝廷缺马的时候,都是以纳马授职的方式解决,此法好处很多,最主要是可要快速大量获得马匹,解决缺马难题。”



    张守直直言道,说着就从袖中拿出一份奏疏,“请杨大人过目,若可行还请兵部代交天子御览。”



    “纳马授职?这就是你解决京营缺马的法子?”



    杨博自然知道纳马授职是个什么东西,虽然用的是“纳马”二字,实际上却是以折银的方式解决。



    需要授职的人把钱交给太仆寺,以此获得进身之阶,不管是入国子监等待授职还是其他去处。



    至于这些钱,太仆寺自然会拿着银子从周边番邦和土司处购买马匹转交军队。



    至于想要直接送马也可以吗?



    答桉当然是不行,虽然名为“纳马”,可若是大家都直接送马来,负责购马的官员还怎么操办此事。



    京营缺马,前些日子葛缙就回部里说了几次,之后一直和太仆寺交涉,今日算是有了定论,只是这“纳马授职”一事,杨博还是有些犹豫。



    接过张守直的公文看看,以太仆寺马缺奏请开纳马授职事例,京卫武学生曾经科举者,许纳银二百四十两入监;民间中武举乡试愿纳者,如之,未经科举者纳银三百二十两,民间军籍军余、探亲来京愿纳者如之。



    军职边方立功者,许纳银赎免,千百户、镇抚纳银一百两,指挥一百四十两,都指挥而上二百两,立功未完愿赎者,以递减。



    边镇就各巡抚,两京各省就抚按衙门上纳还职,计立功满日支俸,一在京在外军民人等许纳银二十两授冠带义士荣身,内则呈部,外则告所在官司,上纳即给帖复其身,有违碍者不许诏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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