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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蹄踏地沉重杂乱,战马的喘息和喷鼻声在耳旁回荡。耶律绾思看着身旁剩余的三十余骑,望着周边越逼越紧的包围圈,知道自己再无生路可言。
自从发现被包围之后,耶律绾思用尽了一切办法突围。
凭借超强的机动性,他们付出了巨大的代价,多次冲破了大周的包围圈。
但面对罗幼度的沿河布控,河岸所有可以浅渡的河道,都有兵士把守。
耶律绾思只要胆敢渡河,面对的必然是弩机的集中攒射。,便如箭靶子一样。
耶律绾思彻底给隔绝到了桑干河的南岸。
直至黄昏时分,再度给符昭信、张琼、呼延赞包围了。
近万部队在不断地突围中,被杀、失散或者掉队投降的,数不胜数,现今只剩下三十余骑,人人带伤,突围无望。
契丹骑兵看着周边的周兵,脸上只有恐惧。
耶律绾思说道:“你们取我首级,降了吧。也许,还能保住一命。”
不等亲随反应,手中犹自染血的弯刀,这一次摸向了自己的脖子。
耶律绾思不怕战死,是怕死不了,堂堂契丹皇室,焉能受辱于敌手?
感受着身上血液的流失,耶律绾思意识模糊,从马背上摔下,倒在了地上。
凄厉呼啸的大风,洁净透亮的蓝天,辽阔无边的草地。
“啊爹!孩儿要像爹爹一样,成为契丹的大英雄。”
似乎听到了爱子耶律休哥的呼喊。
耶律绾思伸着自己的手,隔空抓了抓,无力地倒在草地上。
此次入寇万余契丹兵,为大周全歼于桑干河南岸。
至此大周、契丹此番围绕粮草后勤展开的大战,拉下了帷幕。
在整体战术上,罗幼度凭借奇袭契丹牧群的操作,一直占据着主动,周军赢得是干净利落,临阵交锋,亦取得了不小的战果。
尤其是对于耶律绾思部的合围。
不但全歼了耶律绾思部,还将他这位契丹皇族永远地留在河北大地。
翌日清晨,负责打扫战场的官员,统计了一夜,计算出了契丹兵的大概阵亡数量。
同时,各军整合之后,传来的详细伤亡统计。
罗幼度对比着两军的伤亡。
拼杀最惨烈的当属天雄军,那是在丘陵间真刀真枪,尺寸之地的生死交锋。
符昭信砍了一名都头,契丹后方也有百居无头尸体,那是死在契丹督战队手上的,可见战事之惨烈。
天雄军仅阵亡人数就高达一千八百三十六人,加上重伤的一千三百七十七人,折损三千之数。
要知道除去骑兵,符昭信的右翼军总共不过七千人而已。
不过契丹军伤亡更甚,老将耶律沙卯足了劲想要打破僵局,发疯似地强攻。小小的丘陵契丹军的尸体就有两千六百余具,伤残着不可计数,在最后乘胜追击的时候又杀伤了两千余人,大部分都是耶律沙丢下的伤残兵士。
在耶律沙眼中这些重伤残兵能够活下来的几率不足三成,不如贡献最后的力量。
中军的情况比不上右翼军惨烈,却也不遑多让。
主要伤亡还是来至于慕容延钊的五千殿前司骑兵,直接折损过半,人人带伤。此役过后,慕容延钊所部,短期内再难形成战力,其次是御营司的龙骧军跟龙卫军,共计阵亡三千一百二十一人,重伤两千四百七十九。
但他们造成的战绩是辉煌的,契丹最强的精锐铁鹞子折损大半,算上追击时的掩杀,契丹中军的战损至少七千……
最轻松的就属左翼军了,他们对上了一个草包。
一开始为了战术需要,友好互动。
在得到命令之后,三将直接齐头并进,打得萧阿不底找不着北。
耶律璟跟耶律沙撤退,都是有一定章法的。
耶律沙用重伤患者殿后,耶律璟也用小股部队袭扰,而萧阿不底是真逃,闷着头就跑。
因为军营方向起火,萧阿不底不敢跑回军营,直接跑到蓟州城去了。
高怀德是一通好杀,以不到一千的战损,斩杀了四千余契丹兵。
加上全军覆没的耶律绾思部,此战契丹保守估计战损就达两万五。
这还不算韩令坤奇袭牧群造成的伤亡,他们时间紧迫,没时间统计杀敌人数,将四十万余牛羊顺利转移,就是大功一件。
而周军上上下下阵亡加上重伤失去战斗力的成员,满打满算亦不过万余人。
算得上是战果斐然。
罗幼度第一次指挥这种战役,取得如此成绩,相当满意了。
曹彬大步来到幽州府衙,汇报道:“罗统,斥候来报,契丹的军营空了。应该是连夜悄悄撤了,从痕迹看,应该是往顺州方向撤的。”
罗幼度霍然而起,说道:“快,你立刻率领张琼、党进、刘福、康再遇、康保裔父子,领着御营司前往大王镇,安抚镇民,接管镇内所有守备,密切监视顺州、蓟州、檀州,这三州契丹的动向。”
他神情肃然地看着曹彬道:“记住了,绝不可大意。如果让这三州官员,裹挟百姓入了草原,我直接拿你是问。”
曹彬一听“裹挟百姓”,瞬间明白了事情的严重,应诺一声,快步离去了。
大王镇在后世是国都的平谷区,这里在唐朝是北方的七镇之一。
虽是一个边镇,防御设施并不差,一直以来都是抵御北方草原的防线。
不过燕幽之地归契丹之后,已无外敌可守,自然也荒废了。
收拾一下,还是可以正常使用的。
大王镇位于顺州以东,蓟州以西,檀州以南,三州中间,可以很好地留意三州动向,并且最先做出应对之法。
耶律璟要撤,罗幼度不打算留,但是他想将百姓一并带走,那他可不从。
哪怕拼着再打一仗,也不能让契丹带走任何一州的百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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顺州府衙。
此番大败,对于契丹士气影响极大。
皮室军作为契丹的禁军,在东北、漠北可是战无不胜,士气高昂,如今连番受挫,损兵折将,连耶律绾思这级别的契丹皇室都战死阵前,全军上下一片悲观。
尤其是日常饮食少了吃习惯的牛乳、羊乳、马奶,啃着干巴巴的粟米,那种反差感,令全军上下无不怀念草原人的生活,莫不萌生退意。
对于他们这些兵卒来讲,幽燕本来就是中原人的。
还了就还了吧,跟他们有什么关系?
耶律璟也不藏着掖着了,直接将心腹召于帐前,说道:“朕昨夜梦见太祖、太宗皇帝斥责朕不敬天神。朕心中恍然,此次南下,朕错过了天神的祭祀盛典,无怪诸事不顺。”
耶律璟连夜逃到顺州,喝了一夜的酒,太祖、太宗托梦?
托在酒里?
帐下高勋、耶律喜隐、耶律沙、萧干、萧思温、韩匡嗣等人暗自吐槽,但谁也不敢点破。
老大都说了,战败不是他的问题,而是天神的惩罚。
怎么办?
回去祭祀天神呗!
这言外之意,就如司马昭之心一般。
蕭思溫故作不知,迎合道:“天神最是仁慈,只要陛下虔诚祭祀,定能得天神谅解。依臣下之见,陛下当回师草原,以三牲重新祭祀天神,可保我大辽国运昌盛。”
耶律璟虽讨厌萧思溫丢了幽州,但此刻他能站出来迎合自己,心底的那点不快消散了。
想着果然还是自家亲戚,虽然能力不行,但忠心靠谱。兵是不能给他带了,留他在身旁当个副相吧。
这奇葩的皇帝,用人就是随心。
耶律璟环顾四周,说道:“你们的意思呢?”
众人先是一片死寂。
还是韩匡嗣站了出来,见耶律璟返回草原的心思已定,也不再想反败为胜策略了,说道:“就当前局势,返回草原,确实是止损之法。不过臣以为就算要走,亦不能便宜了中原。陛下一退,顺州、蓟州、檀州必然是守不住的。”
耶律璟眼中露出感兴趣的表情,说道:“你说说看!”
韩匡嗣道:“我军撤退之前,得做好两个准备。其一,派遣重兵,重新占据渝关,渝关绝对不能落于敌手。”
耶律璟一拍脑袋,惊呼道:“亏得韩详稳提醒,朕险些忽视这点。”
渝关位于抚宁东二十里。北倚崇山,南临大海,相距不过数里,险要非常。
在后世他有一个名字叫山海关。
渝关是连通辽东的关隘,地位与古北口相当。
只要派遣一军镇守,便可保证幽燕东方无事。
契丹取燕云十六州以后,渝关便成了无用之物,但因地理位置过于重要,依旧有一支军队长年驻守。
古北口对外不对内,无险可守,只能让给中原。
渝关不一样,渝关东西皆可防。
只要将渝关握在手中,就算古北口失了,他们一样能够从辽东通过渝关入燕幽之地打草谷。
只是不如古北口方便而已。
耶律璟道:“朕这便为渝关增兵,以策万全。”
他看着韩匡嗣暗暗感慨,論心思计谋,还得看汉人,问道:“然后呢!”
韩匡嗣先是一阵犹豫,然后一字一句的道:“焚烧顺州、蓟州、檀州三城,迁所有百姓北上。不给中原留一人一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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