福宁长公主生来便是先帝唯一的嫡公主,等隆庆帝正位大宝后,她身份地位就更超然了,俨然是所有皇族宗亲里的头一份儿,享的也是双亲王俸禄,把平亲王安亲王几个真正的亲王,都甩到了后头去。

    所以她的长乐殿,也是后宫里仅次于邓皇后凤仪殿的所在,不但处处都富丽堂皇,精巧细致,还占地广阔,说是“殿”,实则是一个宫殿群。

    正殿自然是福宁长公主住了,只她每个月在宫里的时候只占一半,反倒是丹阳郡主,一月至多也就三五日不在宫里,所以住的是长乐殿仅次于正殿的绛雪轩。

    施清如一路木然的跟着丹阳郡主进了长乐殿,又一路进了绛雪轩。

    早有丹阳郡主的贴身女官百香领人迎了出来,“郡主来了。”

    满脸的笑容在看到丹阳郡主身后的施清如,尤其是她那半边又红又肿的脸后,立时僵住了,小声问丹阳郡主:“郡主,这位是?这是发生什么事了吗?”

    丹阳郡主道:“这位是太医院的施医官,是大哥和我的朋友,她的脸是被邓玉娇仗着皇后的势,在凤仪殿给弄成这样的,你快让人准备热水药膏来,如今这时节,到处都是花粉尘土,看不见却又无处不在,要是伤口感染了,可不是闹着玩儿的。”

    百香显然也是知道邓玉娇德行的,闻言忙应了“是”,吩咐人准备热水的准备热水,取药膏的取药膏去了,她自己则引了丹阳郡主和施清如进屋,待丹阳郡主招呼施清如落了座后,又忙忙给二人上了茶来,十分的利索得用。

    丹阳郡主便招呼施清如吃茶,“我看施医官一路上都怏怏的,是伤口很痛吗?还是还没气过呢?你在宫里待久了,便知道邓玉娇就是那个德行了,仗着皇后宠爱,从来都是无缘无故就要欺负人的,何况你和她还曾结过梁子说来上次的事儿,她记恨的应该是我,只从来不敢要我的强而已,便柿子捡你这个软的捏,头我也找个什么借口,捏一捏她,她就知道被当成软柿子捏,到底是什么滋味儿了!”

    施清如闻言,虽仍心如乱麻,总不能冷着丹阳郡主,只得打起精神来,道:“伤口是有些疼,不满郡主,心里也着实有些个委屈,所以没什么精神,还请郡主千万不要见怪。”

    丹阳郡主笑道:“我不是说了吗,大家都是朋友,我自然不会见怪,你吃茶吧,千万别拘束。”

    施清如这才低头吃起茶来。

    就听得丹阳郡主道:“对了施医官,方才韩厂臣说你是他的故人之女,可韩厂臣的年纪与令尊令堂,应当相差甚大吧?我听说他七八岁上就进了宫,照理,应该不会有机会结识令尊令堂才对啊?”

    她方才想了一路,又觉得‘故人之女’的说辞,怎么看都疑点重重了。

    且韩厂臣去凤仪殿着实也去得太快了些,哪怕他消息再灵通呢,以他日理万机的繁忙程度,何必非要亲自去凤仪殿救人?不拘是打发小杜子,还是手下其他得用的去,难道皇后还能不给他这个面子不成,照样能把人带走,那他为什么非要亲自跑这一趟呢?

    可见他对施医官,终究还是不一样的,不然当初也不会破天荒留下了她一个了,指不定‘故人之女’,只是他对外的托辞呢?

    施清如听丹阳郡主提到韩征,心里又是一阵钝钝的。

    片刻方道:“郡主,臣的亡母早年曾对督主略施过一次援手,督主当时年纪虽小,却记在了心里,待见了臣后,因臣与亡母长得十分相似,督主一问臣,没想到果然对上了,所以督主才说臣是‘故人之女’,臣自己倒是受之有愧,毕竟亡母当年对督主只是举手之恩,不想如今却换来督主的百倍相报。”

    一边说,一边忍不住心不在焉起来。

    督主好似瘦了不少,也不知是因为春日衣裳穿得薄了,显得瘦了,还是他真瘦了?

    小杜子之前可说了,他胃又不好了。

    不但瘦了,整个人看起来也更冷清,更拒任何人于千里之外了似的,不过也更有威仪了与她一直以来想象中的好似处处都不一样了,却又好似处处仍一样,他还是那个他,一点都没变。

    她方才觉得这一场相见,还不如不见,可此刻,她还是忍不住庆幸有这场相见了,至少,她亲眼见到了他活生生的人,亲耳听到了他的声音,他也对她不是全然不关心,至少,她还是能感觉到他的那么一丝丝关心与紧张的。

    不论是因为她是‘故人之女’,还是因为这一年以来,彼此到底还是建立起了那么一点点的情分,终归有那么一丝丝的关心与紧张,她便知足了

    丹阳郡主听了施清如的说辞,倒是信了大半。

    若韩征早年没进宫前,就受过施医官亡母的恩惠,那他所谓的‘故人之女’,倒也解释得通了,他本就过目不忘,记得早年的事也不足为奇。

    不怪他当初虽收下了她,却从未真拿她当过对食,反而让她到太医院学医,又让她成了大周第一名女医官,丹阳郡主不用打听,也能猜到施清如能有今日,势必离不开韩征暗中的关照。

    他若只是拿她当对食,有那方面的想法,又何必如此费心的栽培她,让她学得一技之长,只让她每日吃好喝好,打扮得漂漂亮亮的在都督府后院待着便是了。

    丹阳郡主因笑道:“原来还有这样的渊源,韩厂臣可真是长情念旧,知恩图报,不过也是因为有令堂心善在先,这便是人们常说的‘种善因,得善果’。”

    施清如应声过神来,正要再说,宫女们捧了热水药膏进来。

    施清如便向丹阳郡主借了一面镜子,自己处理起脸上的伤来,见伤口已经没再渗血,但之前渗出的血已经变了色,看起来有些脏污,又向丹阳郡主道:“能否请郡主着人为我取一些酒来?”

    她这伤口不消一下毒,只用热水清洗完就上药,八成要感染留疤,她也是女孩儿,当然也爱美;何况身体发肤,受之父母,她虽早当自己没有父亲了,母亲却是永远活在她心中,当然要爱护母亲给她的一切。

    丹阳郡主忙吩咐百香:“快让人给施医官取酒去,不过宫里没有烈酒,梨花白金泾露之类的行么?”

    施清如道:“梨花白就行。”

    百香便忙着人取酒去了。

    很快酒来了,施清如先用热水清洗过自己的伤口后,便闭上眼睛,请百香帮忙,用酒冲洗起自己的伤口来,立时一阵钻心的痛,她不由大口的喘起气来。

    看得一旁的丹阳郡主和帮忙的百香也呼吸急促起来,清洗干净后的伤口越发明显了,两边的肉还有些往外翻,她们光看着就觉得很疼了,何况受伤的人自己?还要忍受酒浇上之后所带来的刺痛?

    施清如却愣是忍住了没有叫,也没有哭。

    丹阳郡主忽然就有些明白自己的大哥为什么会对她另眼相看了,既漂亮又聪明,既善良又勇敢,不卑不亢,不骄不躁,知道自己要什么,对自己未来要走的路,应当也是明白坚定这样一个有别于京城绝大多数闺秀的女孩儿,谁多了解了一些后,又能不另眼相看呢?

    便是她同为女子,都有些发自内心的欣赏她了。

    施清如消完毒后,闻了闻百香为她准备的药膏,确定适用于自己的伤口后,方轻轻抹了一层。

    这才看向丹阳郡主,道:“臣已经处理完伤口了,就不打扰郡主的清净了,这便告辞了。郡主今日的善心,臣也会铭记于心的。”

    说完站起身来。

    丹阳郡主却笑道:“施医官不必着急,不如就在我这里用了午膳再离开吧?我既受了韩厂臣所托,要照顾好你,自然就要受人之托忠人之事,将你照顾得妥妥帖帖的才是。对了,你的伤口,要不要包扎一下?你就这样处理了就可以了吗,不会留疤吧?这么漂亮一张脸,要是留了疤,可就真是美中不足了。”

    施清如道:“多谢郡主好意,留膳便不必了吧,臣实在担当不起,至于臣的伤口,去后是需要简单的包扎一下,以免沾染上了粉尘,等过两日彻底结痂后,便可以不用包扎了,想来不至留疤。”

    丹阳郡主还想留她,好容易有个韩厂臣身边的人可以细细打探一下有关他的一切了,她当然不想就这么放走了。

    可惜却有小太监进来禀告:“太医院的常太医来了。”

    施清如趁机再次提出告辞。

    丹阳郡主没法,只得允了她离开,“那头等你得了闲,我再找你来说话儿。”

    施清如却是笑道:“臣但凡在宫里,肯定都正当值,所以郡主还是等臣休沐时,在宫外见臣吧。”

    这话说得讨巧,意思丹阳郡主不会有生病的时候,自然在宫里时也就没有机会传她了,丹阳郡主便笑起来:“那就等你休沐时,我再见你吧。”

    施清如应了“是”,再次向丹阳郡主道了谢,又托她代为向萧琅致谢,“不知何时能有幸再见到萧将军,只能请郡主先代为致谢了,等头有机会见到时,一定当面致谢。”

    不过昨日机缘巧合下,一起救了一个人,又说了几句话,便换来萧琅的如此善意,当初彼此第一次见面时,他以为她是在欺负陈嬿,还曾“仗义执言”,之后知道是自己误会了,也没向她道歉。

    她便以为他是个眼高于顶之人,当然,以他的出身家世,他也的确有眼高于顶的资本。

    倒是没想到,他却是个外冷内热之人,不但昨日肯救一个卑微的太监,今日还想着替她解围,虽说丹阳郡主说他那她当‘朋友’的说辞她不是很相信,知道多半是面子话儿,但他的善意却是实实在在的,等下次有机会再见,她定要好生致谢一番才是!

    丹阳郡主笑道:“我大哥也日日都当值宫中,想来你很快就有机会再见他了,不过你的致谢我也一定会代你转达的。”

    让百香好生送了她出去。

    施清如出了绛雪轩,就看到了满脸焦急等在空地上的常太医。

    她忙向百香道了谢,三步并作两步迎了上去:“师父,您等很久了吧?”

    常太医见她终于出来了,松了一口气:“还好,就一会儿。你脸已经处理过了?去还得包扎一下才是,也免得沾染了粉尘好了,我们先出宫吧,马车已经在宫门外等着了。”

    施清如点点头,师徒两个便一路出了后宫,再一路沿着长街出了西华门,上了马车。

    常太医这才沉下脸来,道:“徒弟,那个邓玉娇昨儿又找你麻烦之事,你怎么没告诉我?把脸给你弄成这样,一个小姑娘家家的,心术怎么这么不正,皇后竟还那样护着她、纵容她,当真她家的孩子就是宝,人家的孩子就是草么!”

    施清如不欲他老人家动气,忙笑道:“我想着不是什么大事儿,所以就没告诉师父,谁知道她会动作这么快呢?幸好如今我也好好儿的,师父就别生气了。”

    便是她昨儿告诉了师父,又能怎么样呢,除了让师父跟着生气担心,别无他用,自不如不告诉的好。

    常太医哼哼道:“你脸都伤成这样了,哪里‘好好儿的’了?还亏得是韩征及时赶到,要是他到得晚一点,后果不堪设想好吗,要不是想着不能因噎废食,师父都想让你别再去太医院,也不当这劳什子的医官了。”

    施清如笑道:“师父自己都知道不能因噎废食了嘛,何况经过今日之事,想来皇后定会好生管教邓玉娇,她也定会低调一段时间了。所以太医院我还是得去,医官也还得继续当,毕竟我就这一个多月以来得的赏赐,都够寻常人家吃用好几年十来年了呢,上哪儿再找这么好的营生去?”

    说完拿出豫妃赏她的那对镯子,“师父您看,豫妃娘娘赏的,少说也得值几百两吧?可真是发财了!”

    常太医啐她,“我以前怎么不知道你这丫头这么财迷呢?你也不必哄我,谁教的徒弟像谁,我自己就对那些黄白之物不甚上心,我的徒弟自然也是一样。要不是韩征曾对我有恩,他短时间内又离不得我,这太医我早不当了好吗?若真如此,师父就带了你,把全大周的山山水水都跑遍,无论谁生病了,我们师徒都给他治,不管贫富贵贱,那日子肯定过得比现在充实得多,也有意义得多,就是韩征他哎,他也不容易”

    一听得他小徒弟被带去了凤仪殿,便立刻赶了去救他,以他的身份权势,哪还需要亲自去救人?

    他偏就亲自去了,听沈留说来,还狠狠打了邓皇后的贴身女官,狠狠给了邓皇后一个没脸。

    甚至若邓皇后不肯罢休,他与之彻底撕破脸也在所不惜他自来冷静理智,自律得近乎自残,自己这几个月以来也都看在眼里,如果不是关心则乱,他岂会如此?

    哎,当真是造化弄人啊!

    惟今他这个当师父的,也只能顺其自然,走一步看一步了

    施清如听师父提到了韩征,抿了抿唇,方笑道:“要是真如师父所说,能把全大周的山山水水都跑遍,那就真是不枉此生了,希望以后能有机会吧。”

    可惜若按照她前世临死前的大局发展来看,三四年内,她和师父是没有这个机会的,师父觉得督主不容易,她只有更觉得他不容易的,自然要留下来竭尽全力帮助他、支持他。

    她也做不到远离他,哪怕彼此只能呼吸到一定范围内同样的空气,只能看到一定范围内同样的蓝天,也总比动不动就是百里千里的距离要好得多。

    至少离得近些,总有见面的希望,就好比今日,她不就见到他了吗?

    她方才甚至想过,为了能再次见到他,要不,再让邓玉娇找她的麻烦,或是让宫里其他人找她的麻烦得了?

    还是算了,她不能再给督主添麻烦和困扰了,不然他彻底厌了她,可就连像今日这样只是当众见他一面,与他说上那么两句话的机会都没有了!

    常太医见小徒弟已在强颜欢笑,忙岔开了话题:“丹阳郡主倒是个好心肠的,她兄长听起来也不错,不论别的,只论教养孩子,福宁长公主可比皇后强多了。只是她生来尊贵,与咱们压根儿不是一个世界的人,以后还是敬而远之的好。”

    施清如点头:“我也是这样想的,师父放心,我以后一定会加倍小心的。”

    光凭萧琅所托,丹阳郡主应当不会对她那般友善才对,第一次见面时,她对邓玉娇那居高临下的、与生俱来的高傲,她可至今记得清清楚楚。

    邓玉娇再入不得她的眼,也是皇后侄女、侯府千金,京城数得着的高门贵女,丹阳郡主却直接不留情面,她论起出身来,可比邓玉娇差了十倍不止,在旁人看来,还被亲生父亲送给了一个太监,可谓是卑微到了尘埃里。

    那凭什么入丹阳郡主的眼?凭她自己的品德才干,凭她的人格魅力?

    简直就是笑话儿!

    所以,丹阳郡主醉翁之意不在酒,冲的根本就不是她,而是她背后的督主吧?

    不然之前也不会变着法儿的向她打听她与督主到底是什么关系,之后也每每都试图把话题往督主身上引了,便是去年她们在那个珍玩店第二次见面时,她问的也是督主,她竟然如今才意识到不对劲儿!

    话说来,凭督主的人品才貌,还有那份“郎艳独绝,世无其二”的风姿,吸引得再多的女子芳心暗许,不也是理所应当吗,只是丹阳郡主若真有那个心,怕是注定要失望了,她和督主之间,明显隔的是天堑

    施清如无声苦笑起来,她还有心情同情丹阳郡主呢,人家是郡主,轮得到她同情呢,简直就是咸吃萝卜淡操心!

    丹阳郡主待百香送走施清如折屋里,便吩咐她道:“打发个人去与大哥说一声,午膳后他若是得闲,就来我这儿一趟,我有话与她说。”

    百香应了“是”,自打发人传话儿去了。

    于是午后,萧琅便出现在了绛雪轩。

    丹阳郡主见了哥哥,十分高兴,把屋里服侍的人都打发了,方笑道:“我还当大哥今儿未必能得闲过来呢,毕竟以往我打发人去请大哥时,都是两三日后,大哥才会过来,可见我这个妹妹,终究还是及不上某些人重要啊。”

    萧琅闻言,哭笑不得:“你这丫头胡说八道什么呢,以往我都是真不得闲,今儿也是真得闲,所以就赶着过来了,我就你一个妹妹,谁在我心里,也及不上你重要啊,还‘某些人’,谁啊,我怎么不知道?”

    丹阳郡主把头一偏,“真的,大哥心里真谁也及不上我重要?这么说来,大哥不是因为想知道那位施医官的情况,才赶着过来的了?那我就不说了啊。”

    萧琅喝了一口茶,面不改色:“嗯,你不说便不说吧,只要你忍得住,何况我也差不多知道了。”

    丹阳郡主就扁了嘴,“大哥怎么就知道我忍不住?你又是怎么知道的,既然都知道了,那你还来干什么?”

    萧琅道:“韩征弄出那么大的阵仗,瞒得了别人,却瞒不过我,可就算知道了,宝贝妹妹有请,我当然还是要第一时间赶过来啊。”

    丹阳郡主这才笑起来,“那我就姑且信了大哥的话,你心里谁都比不上我重要吧,不过估计也就是暂时的,等明儿大哥有了心上人,我立马得靠边儿站了。对了,大哥,你既然已经知道韩厂臣先赶去了凤仪殿,心里就没什么想法呢?不瞒你说,那施医官漂亮通透又勇敢,连我同为女子的,如今都对她很是欣赏,快要喜欢上她了,何况男子们呢?”

    萧琅自小就与妹妹感情极好,如何能不明白她的意思?

    忍不住曲起手指,敲了她额头一记,方道:“你这小脑瓜子都想些什么呢?我与施医官的交集也就只昨日帮着他救了一个太监,再就是看不得邓玉娇那副骄纵的样子而已,换了任何一个人,我一样会这么做的,早知道会让你想这些乱七八糟的,我就不多这个事儿了。”

    反正韩征也及时赶了过去,可见时刻都留意着施医官动静的,他只是没想到他会亲自赶过去,据说还对皇后很不客气,那他到底怎么想的?

    太监的想法果然不能以正常人的思维去猜度。

    丹阳郡主见兄长一副坦荡的样子,暗忖难道自己竟猜错了,大哥对施医官并没有另眼相待,换了别人,他一样会这么做?

    好吧,二人身份本来也不对等,要是大哥真有什么想法儿,母亲那一关先就不好过了,若他没有,当然就最好。

    只是这样一来,施医官与韩厂臣之间,便又有可能话说来,就算二人真有什么,难道她还管得着不成?

    她又不是韩厂臣的谁,她也始终要嫁人的,不过就这两三年之间的事了,老是去想那些个不切实际的东西做什么!

    “珑儿,你想什么呢,想得这么出神?”

    萧琅的声音忽然拔高,让丹阳郡主过了神来,忙笑道:“没想什么,就是觉着大哥年纪不小了,皇祖母与母亲一直都盼着能抱曾孙与孙子,我也一直盼着能添一位漂亮温柔的嫂嫂,再添几个可爱的侄儿侄女,也不知道到底什么时候,大哥才能让我们如愿呢?”

    太后与福宁长公主,尤其是福宁长公主的心思,萧琅岂能不知道?

    他并不赞同自己的母亲,也没那个野心,他毕竟姓萧,不姓宇文,那条路实在太难走了,他一直不想踏上去,以免再也不了头。

    所以也一直对娶妻生子兴致缺缺,按照他母亲的意思,他势必要娶个高门贵女,两家人强强联手,两个人也相敬如宾,可那样一眼就能看到头的日子,有什么意思?

    他心里还是盼着能找一个与自己两情相悦,心意相通的妻子的,只这话与自己的妹妹怎么好说的?

    萧琅因只笑道:“我都不急,你急什么,等哪日我想娶妻了,你自然也就有嫂嫂了,所以皇祖母与母亲跟前儿,你还得多替我周旋说项,知道吗?这也怪不得我,京城里那些千金们个个儿都一个模子印出来似的呆板,你自己也说了,一个都瞧不上做你嫂嫂,也怪不得我不是?且再等一两年吧,指不定我命中注定的那名女子就出现了呢?”

    丹阳郡主知道他们兄妹的亲事都是由不得他们自己意愿的,可那毕竟是他们一辈子的事,她希望能两情相悦,她大哥难道就不能希望了?

    说来她心里的人这辈子已不可能的了,那她就更得助她大哥娶自己想娶的女子,婚姻幸福美满了。

    因忙笑道:“大哥放心,我一定会替你周旋说项的,我大哥这么好,值得这天下最好的女子,好事多磨、好货沉底,我相信大哥定能等到你命中注定那个最好的女子的!”

    萧琅笑起来,“那我就承你吉言了,我也定会给我妹妹寻一个全天下最好的夫婿的。”

    换来丹阳郡主红着脸的嗔怪:“大哥,您说什么呢,再胡说我不替你周旋了啊。”

    萧琅忙道歉:“好好好,大哥不说了,不说了便是”

    当下兄妹两个又说了一会儿体己话,萧琅还要赶去当值,这才与丹阳郡主作了别。

    待出了绛雪轩,方摇头失笑起来,珑儿那丫头都想些什么乱七八糟的呢,那施氏的确很特别,不同于一般的闺秀女子,可也仅此而已,他更好奇的,是韩征与她之间到底是怎么一事儿好吗?

    他虽没有那个野心,韩征如今大权独握,他也该未雨绸缪才是,不然他要如何保护自己的母亲和妹妹,如何护好自己的亲人和在乎的人们?

    不过,若能娶个有别于这世间绝大多数女子的妻子,他的后半辈子肯定也能变得更意思的多。

    决定了,以后皇祖母和母亲再问他到底喜欢什么样的女子,他就答‘特别的’吧,也省得她们再说他连个范围都没有,让她们怎么替他物色,分明就是敷衍她们

    施清如同常太医到家,常太医先给她把伤口简单的包扎好,又给了她一小瓶祛疤的药后,方道:“这几日徒弟你就别进宫去了,省得这副样子,去给娘娘小主们问诊不雅相,就在家将养几日吧,等伤口的疤痕掉落了再进宫也不迟。好在这伤口并不算深,我这祛疤的药也是特制的,你一日用上几次,应当不会留疤,至于别的注意事项,你自己也知道,我就不多费口舌了。”

    “师父放心,我都知道。”施清如向常太医道了谢。

    适逢桃子听得她和常太医来了,到前边儿来伺候,她遂吩咐桃子:“去弄一些吃的来吧,我和师父还没用午膳,记得清淡一些。”

    桃子却是一眼看到了她脸上的纱布,忙紧张道:“小姐,您脸怎么了,怎么包起来了,是不是受伤了?”

    施清如是伤在脸上,知道瞒不过她,所以早就想好了说辞,“今儿在御花园时,不小心让一根树枝刮了一下,伤口不大,只师父说春日里粉尘多,怕沾上了感染,所以才包扎了起来,过两日就好了,你别担心。”

    常太医也是知道桃子的忠心与叨唠的,忙附和道:“是啊,过两日就没事了,你就别担心了,快准备吃的去吧,我们都快要饿死了。”

    桃子听得常太医也这么说了,这才心下稍松,退下给师徒二人准备吃的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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