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别过来!”值夜人脚下一软,跌坐在了地上,踢蹬着双脚向后退去,“展涛大人,我跟您无冤无仇,您又为何半夜来找我,您既然已经死了,就放过咱这小人物吧,以后我一定常去您坟头祭拜,多多烧纸……”

    值夜人以为这展涛是冤魂重现阳间,来找他做替身,已经吓得满嘴胡言乱语了。

    爬了两下,展涛终于停住了,脑袋砰地一声脱力砸到了地上,浓腥粘稠的血液混合着唾液从他嘴里流出来,彻彻底底的死了。

    前堂之中的响动终于将整个酒楼的人全都吵醒了。

    月西南的老板穿着一件单衣就跑了出来,一看到那已经死挺了的展涛和吓得两眼发直的值夜人,老板心中就叹息了一声。

    他招呼了几个伙计和自己一起越过展涛留下来的一长条血迹,来到街上四处寻找,却只发现整个街上空空荡荡的什么人都没有,只有远处的几声狗吠传来。

    回到酒楼,老板望见了眼光痴痴呆呆的周尚亲。

    “周公子,这人应该是你带来的人吧?”酒家老板明知故问。

    “嗯,云州府枪棍教头,知府总捕头展涛,是我带来的人。”周尚亲仿佛痴呆了。

    “既然如此,非是小店不讲情理,实在是庙小容不下您这尊大佛,明日就请离开吧。”

    “不必,我现在就走……”周尚亲如同一个僵尸一样僵硬地迈动双腿朝酒楼的门外走去。

    酒楼老板让开身,只见到周尚亲走了几步,便直直地奔着酒楼旁边的马厩跑了过去。

    见到那周尚亲从马厩里面牵出来了一匹马,几个伙计想要上前阻挠,可是却被老板拦住了,“算了,让这个瘟神走吧,一匹马不值几个钱,万一再弄出个命案来,我的这个店可真的就全毁了。”

    第二天,云州知州周孝廉是在知州府之外的三条街的街尾被抓到的。

    捕快们遵照任长天的意思,等待周孝廉完全离开了知州府的范围,开始拔腿跑向早就准备好的马车的时候才冲上前去将他一下子扑倒抓住的。

    任长天笑着对周孝廉拱了拱手,“承让,承让。”

    看着周孝廉垂头丧气地被衙差押入了大牢之中,关押在远离白青青的一个牢房之中,任长天回到府衙对古雨和辛不规两个人说,“二位大人,辛苦劳顿,我今日便将咱们所查的事实写成奏折,等待圣上裁决。想来不日便可回京了。”

    “为圣上分忧,本是我等奴才份内之事,任大人万万莫如此客气。”古雨和辛不规两个人也客气地说道。

    奏折被任长天飞鸽传书回祐京城的同时,三位大人也一同乘坐马车从云州启程返回祐京。

    在他们三个人回到祐京城的时候,熙仁皇帝的圣旨已经降下了。

    两天之后的清晨,云州城的街上尚还没有几个行人,而云州府衙师爷所摘抄皇帝的降谕裁定已经写在了硕大的黄纸之上,张贴在了云州府府衙旁边的高墙之上。

    “云州知县官商勾结,霸占药田,处静平县知县袁恩盛绞刑。知州周孝廉袒护劣员,曲为开脱,革职查办,家财充公,永不录用。监察使琼阳查苗疆事情不实,谎报案情,革去监察使之职,予河泊所所官衔到武州正定修堤筑坝以赎罪。白青青,孙书雁二人,哄诱村民,聚众滋事,抗官殴差,全部斩首示众。白青青的妹妹白糖,念及年岁尚小,特赦无罪。”

    第一缕阳光照在云州城的时候,告示板的周围已经聚满了围观的群众,人群中熙熙攘攘,议论纷纷。

    而就在距离云州城半日路程的静平县,一队马队早已经在路上奔驰而过。他们的目的地正是白家村。

    可是白家村白蓝蓝一家却对他们自身的危机毫无知觉。

    寻涯站在山坡之上,远远地看着那全副武装,马背上面带着手铐脚镣的衙差们,对站在身边的小薰微笑地说,“你看,最后的**已经开始上演了,我师傅他老人家从来就没有让我失望过。”

    小薰静静地立在寻涯的身边,“可是公子,我看到不远处的山林里面有很多人在来回走动。”

    “我已经让余离去了,看起来这对于我是一个期盼之中的结尾,可是对于我师傅来说却还远远没有到最后的结局啊。不过我要让他按照我的剧本来走。”

    余离偎依在一颗大树的树干之上,“好无聊啊。”

    “无聊的话就去找些姑娘,喝喝花酒,填诗作词,曲水流觞,不要在这里碍眼。”他的身后响起了一个声音。

    缓缓地坐起来,余离却并不如何紧张与惊恐,“传说之中的天国七神使就是这么没有礼貌吗?竟然偷偷地绕到别人身后去。”

    “如果我真的没有礼貌的话,你已经是一个死人了。走吧,我今天不想和你纠缠。”

    “但是我的任务……就是和你纠缠!”余离说着就从坐姿一下子弹了起来,一丝冷光钉在了他刚刚坐着的地方。

    “呦,好险好险,不过你比聂沫那小妮子还是差了那么一点点。”余离摸着自己的屁股说。

    “聒噪!”潮晴轻轻地一拽银色的锁链收起来自己射出去的短剑,眼神中有了一丝恼怒和杀机。

    “好棒的眼神,我喜欢!”余离揉身扑上,和潮晴就那么缠斗了起来。

    另外一边,白家村白蓝蓝的家中今天迎来了一个不速之客。

    那人八尺高的身材,背着一柄硕大的双刃斧头,如同岩石一般在衣服底下虬结的肌肉,让人一眼就看到了他的危险和坚硬。

    “我是来救你们的。”那人就只说了这么一句话,便自顾自站在了白家村的门口,扛着斧头静静地等待。

    不多时,一个人从远处缓缓地走了过来。来人头上包着白布,将整个脑袋都笼罩在了白布之下,只留出了一双泛着寒光的眼睛在外面。

    “如果我没有记错的话,你叫做戮专。”那头上缠着白布的人说。

    “这里不是打架的地方,跟我来!”被叫做戮专的高大男人沉声说。

    “乐意奉陪。”

    看到两个凶神一般的男人一前一后地离开,孙书雁颤抖着将白糖抱在怀中,“糖啊,娘已经活了四十多年,怎么从来就没有想到在我身上能发生那么多事呢?”

    自从白蓝蓝去世,孙书雁便变得异常地敏感起来,而在府衙大牢之中的那段日子似乎更加加重了孙书雁的这种心里。

    “娘,不要怕的,哥哥上京城告御状,皇帝一定会为我们做主的。”白糖轻轻地抚摸着自己娘亲的头发,安慰地说。

    马蹄声乱响,白家村的人豁然抬头,看到了一队穿戴整齐披甲戴盔的衙差,也看到了马背上的手铐脚镣与长长的威武棒。

    “怎么回事?”白三叔拦在了孙书雁与白糖身前,厉声问道。

    “奉府衙命,捉拿罪民孙书雁,闲杂人等让开!”那冲在最前面穿着一身黑衣的衙差头领说。

    “你们是什么人?云州知州周孝廉已经被皇帝派来的人审理了,你们为何还会抓人?”白三叔依然不让,大声吼道。

    “哼……”那人缓缓地在马背上将粗长的威武棒抽了出来,“正是皇上命我等来捉拿哄诱村人,聚众滋事,抗官殴差的白家村白青青一家!”

    呼地一声,威武棒已然打下。

    白三叔惊叫了一声,头上血花飞溅就那么倒在了孙书雁和白糖二人面前。

    “白老三!”孙书雁惊叫了一声,扑到白三叔的身上。

    “逃啊……”白三叔挣扎着用沾满自己头上鲜血的手握住了孙书雁的手,“快带着糖逃吧。”

    “娘!”白糖大叫一声,扑在孙书雁的身上,用单薄的身体挡住了那衙差挥下的第二棒。

    “还有没有天理?!乡亲们和他们拼了!”不知道是谁喊了一声,白家村的人抄起身边能找到的“武器”冲上前去和那些骑在高头大马上的衙差们厮打起来。

    “抗旨不尊,罪加一等!左右,拿下这人,其余人就地驱散!”

    随着那衙差头领的一声令下,衙差们策动座下马匹围成了一个半圆,将白糖和孙书雁围在中间。然后从马背上跳下来两个人,将已经木然了的孙书雁扭着胳膊就擒着捆绑推上了马背。

    “啊……”那扭着孙书雁胳膊的衙差被白糖咬了一口,他挥手一个耳光抽在白糖的脸颊上,将白糖打得跌倒在一边,嘴角都沁出了鲜血。

    “既然要抓,便索性就连我一同抓了,都已经是强盗了,难道还顾及什么仁义吗?”白糖大喊道。

    刚刚被白糖咬到手背的那个衙差显然是这些衙差的头领,他愤恨地看了白糖一眼,慢慢地将受伤的手攥紧了,“抓了,抗官殴差,果然是什么样的爹娘就有什么样的儿女!”

    将白糖和孙书雁两个人捆绑结实,放上马背,马队就那么地卷起了一蓬灰尘从白家村离开了,只留下了满地头破血流的白家村村民和奄奄一息的白三叔。

    白家村的人将已经处在弥留之际的白三叔扶起来放到了他家屋子的床上。

    白三叔在人间的最后一句话只是轻轻地叹息了一声,“活着,真的难啊……”

    白三叔的儿子痛哭着伏在白三叔的胸上,看着白三叔咽下了最后一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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