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降临,华灯初上,随着夕阳的落山,龙门街各家各户都有灯火亮起,而在樊氏牛肉面馆前,灯火通明,人头攒动,一场凶杀案的发生,非但没有让这些看远离是非之地,反而人越聚越多。

    面对如此嚣张的许一凡,梁楷心中尽管一百个不愿意,但还是开口道:“长安之地,无论大小事务,京都府衙都有权过问,不管许大人此番作为所为何事,当街杀人,都需要被问责,职责所在,在下也是照章办事,这里是长安,进入长安都要遵守长安的规矩,希望许大人不要为难在下。”

    梁楷说的没错,这里是京畿之地,发生了命案,京都府衙都要管,而且必须管,如若因为对方架势和官职就放任不管的话,那府衙就没有存在的意义了,只是,管也要看怎么管,管到什么地步。

    就这件事而言,梁楷心里清楚,许一凡不是冲着京都府衙来的,不然的话,在自己出现之后,矛盾就会被激化,此时,梁楷这么说,也只是为了拖延时间,更是为了给自己和对方一个台阶下,他相信宋家人肯定会来,而宋家人一旦来了,那这件事的高度就会上升一个台阶,到了那个时候,就不是他能管的了,他就可以抽身而退了。

    许一凡依旧在吃面,吃的慢条斯理,丝毫没有因为身边多了一具尸体而感到不适,更没有因为梁楷的一番话,而有什么表情。

    “梁捕头有梁捕头的规矩,许某也有许某的规矩,许某没有破坏长安规矩的打算,等我办完事儿,我会给梁捕头一个交代,而在此之前,梁捕头应该先遵守我的规矩,你觉得呢?”许一凡抬起头,看着梁楷缓缓说道。

    梁楷闻言,神色急速变幻一番,犹豫一番,点点头,说道:“希望许大人说话算话。”

    梁楷选择了退让,只是情理之中,意料之外的事情,如果是一般人,即便官职再高,只要敢破坏长安城的规矩,那就会承受京都府衙的雷霆一击,在长安城,是龙的盘着,是虎的卧着。

    但是,许一凡不一样,这个少年的崛起本来就不讲道理,梁楷也不愿意得罪此人,倒不是他惧怕许一凡,能够在长安府衙做事的人,没有一定的背景和实力是万万不行的,京都府衙的官员,不站在任何一方,他们只站在陛下这边,出事儿公正即可,至于其他人的面子,可以给,但不能多给,而许一凡既然说了会给他们一个交代,那他等着就是。

    想到这儿,梁楷心中就在咒骂京都府尹的不道德了,那老狐狸在知道许一凡来到龙门街的时候,似乎就猜到了会是这个结果,直接选择跑路,把一起事务交给他这个捕头来处理,府尹大人显然是不想得罪许一凡。

    不过,梁楷已经习惯了,府尹大人的遇事跑路也不是一次两次了,每次遇到那些豪门纨绔大打出手的时候,他都会选择跑路,即便是闹上公堂,府尹大人也是充当和事佬,捣糨糊,和稀泥的角色,反正这些事儿,只要不是太大,最后都会不了了之,用府尹大人的话来说:“现在的年轻人,都年轻气盛的很,打一打,闹一闹,也就消停了,与人为善,就是与己为善。”

    梁楷选择,许一凡和吴利群都不感到意外,而周围那些看,虽然觉得梁楷的做法有些怂,可也没有人敢置噱什么。

    “让开,让开!”

    就在此时,拥挤的人群被人强势分开,有一队人马走了过来,为首的是两个四十来岁的中年男人,虽然他们穿着便服,可也能看出来,这两人是当官的。

    联袂而来的这两人,是宋家家主宋毅,还有吴家家主吴惟庸,在他们身后还跟着程辂的父亲和郑佑财的父亲,除此之外,还有一队扈从。

    在这群带刀扈从的强势开路之下,宋毅和吴惟庸大踏步走到面馆前面。

    此时,二人的脸色都不太好,宋毅还未走近,就看到了正在吃面的许一凡,自然也看到了倒地不起,没了脑袋,鲜血流了一地的宋永德的尸体。

    宋毅脸色铁青,在看到儿子尸体的那一刻,眼皮狂跳起来,脸上的肌肉剧烈的颤抖着,一双手也颤抖起来,但是,他并没有当场发作,而是死死地盯着许一凡。

    吴惟庸的脸色也不太好,在看到宋永德尸体那一刻,他瞳孔也剧烈的收缩了一下,然后就恢复平静,在看到儿子吴利群还活着的时候,他暗暗地松了口气。

    吴利群三人,在看到宋毅等人来了之后,连忙退出面馆,来到宋毅等人身边。

    梁楷看到之后,犹豫一下,还是走了过去,行礼道:“京都捕头梁楷,见过宋大人,吴大人,程大人,郑家主。”

    宋毅闻言,转过头,一双布满血丝的眼睛,死死地盯着梁楷,沉声道:“梅守礼就是这样管辖长安城的?”

    “梅大人也没想到京都会发生这样的事情,还望宋大人海涵。”梁楷闻言,眼皮子跳了跳,缓缓说道。

    “海涵?我的儿子死了,还让我海涵?若是这样的话,那天我把梅守礼的儿子也给宰了,只需要说一句海涵是不是就可以了?”

    梁楷嘴角抽搐一下,他看了暴怒而克制的宋毅,很想说一句,梅大人没有儿子,不过,这样的话,他自然不可能说出来的,只是说道:“宋大人请息怒,贵公子的死,我们也不想看到,但是已经发生了,还希望宋大人以大局为重。”

    “哼!”

    宋毅闻言,狠狠地瞪了一眼梁楷,而梁楷却低着头,根本没有去看宋毅,宋毅在冷哼一声之后,就转过头,看向已经放下筷子,侧着头,看向这边的许一凡,宋毅眯起眼睛,然后大步向前。

    “老爷,危险!”

    就在宋毅迈步向前的时候,其身边一个大约五十多岁的男人,挡在其身前。

    “哼!有什么危险的,难不成他还能当众杀了我?”

    说完,宋毅就推开男人,径直走到面馆,居高临下的看着许一凡,沉声道:“你就是许一凡?”

    许一凡抬起头,仰视着宋毅,微微皱眉,他不喜欢仰头看人,不过,还是说道:“宋大人不认识我?”

    宋毅当然认识许一凡了,毕竟,从许一凡在东海城开始做事开始,弹劾许一凡的奏折就没断过,而其中大部分都是出自此人之手,只是,这还是二人第一次见面,而且还是以这种方式见面。

    “祸不及家人,朝堂之上的事情,就应该在朝堂上解决,许大人如此做派,可是会犯众怒的。”

    宋毅看着许一凡,神色平静,如果不是那充血的眼睛,还有紧握的双手,很难想象,这是一个刚刚死了儿子的父亲。

    看到这一幕的许一凡,心中暗暗吃惊,不愧是在御史台混的人,面对杀子的凶手,还能如此克制,如此隐忍,这人不简单啊。

    “宋大人能不能坐下说话,我不喜欢有人站着跟我说话。”许一凡缓缓道。

    “我也不喜欢坐着跟人说话。”宋毅反击道。

    “呵呵!”

    许一凡闻言,笑了笑,然后不在去看宋毅,而是看着旁边躺在地上,身体早已经冰凉的宋永德,缓缓说道:“你儿子这几年在外面做了什么,你这个做父亲的难道不知道吗?”

    宋毅闻言,微微蹙眉。

    宋永德是个什么样子的人,他心里自然清楚,吃喝嫖赌样样俱全,典型的纨绔子弟,可宋永德做事儿还是极有分寸的,不会去招惹一些不该招惹的人,也没有去做那些违背炎律的事情,即便犯错,都是一些小错,而这些错误,宋毅已经教训过了。

    “不管犬子做了什么,那也是我的家事,还轮不到一个外人来指手画脚,许大人,你越界了。”宋毅沉声说道。

    “砰!”

    许一凡猛地一拍桌子,站起身来,这把周围的看吓了一大跳,下意识的后退两步,而那名跟在宋毅身边的扈从,第一时间挡在了宋毅面前,握刀的手,搭在刀柄之上,刀已经出鞘半寸。

    所有人都以为许一凡会再次暴起杀人的时候,却听到许一凡说道:“这么说,宋大人是知晓宋永德在外做了什么咯?”

    宋毅闻言,眉头紧蹙,他心中隐隐有些不安,这似乎是个圈套,就等着自己踩进去,可圈套到底是什么,宋毅还不清楚,他在心中快速回想一番宋永德这些年的所作所为,小错不断,大错不犯,并没有做什么出格的事情,这让宋毅安心不少。

    “当然知晓,宋某教子无方,使其沉迷于吃喝玩乐,不过,这罪不至死吧?”

    许一凡点点头,嘴角微微上扬,说道:“当然,吃喝玩乐人之常情嘛,许某也喜欢吃喝玩乐,但贵公子做的有些事情,可不止吃喝玩乐那么简单。”

    说完,许一凡转过头,看向一旁的廊柱,在那廊柱之上,一把炎刀订着一个人。

    宋毅顺着许一凡的目光看去,视线只是在那个到现在还没有死透的扈从身上一扫而过,最终落在那把炎刀之上,眯了眯眼睛,说道:“这把炎刀是他堂叔送给他的及冠礼。”

    “及冠礼?呵呵!”

    许一凡冷笑一声,然后问道:“敢问贵公子今年多大?”

    “二十有二。”

    “这么说,在四年前,贵公子就已经及冠了。”许一凡幽幽的说道。

    “你想说什么?”宋毅紧蹙着眉头问道。

    许一凡没有说话,而是走到廊柱旁边,伸出手,把那把断掉的炎刀,从扈从身体内拔出来,在拔的过程当中,一阵骨头摩擦刀身的刺耳声响起,那名原本已经快死的扈从,猛地睁开眼睛,嘴里发出一声凄厉无比,不似人声的惨叫声,听得周围人一阵的胆寒。

    许一凡却完全无视这个人的惨叫,只是把刀拔了出来,拿在手里,微微抖了抖,甩掉刀身上红白相间的东西,然后看了看,径直朝宋毅丢了过去。

    一直警惕着许一凡的扈从,瞬间拔刀出鞘,只是,刀身在抽出大半之后,又停了下来,因为那把刀不是冲着宋毅而来的,而是直直的插在桌子上,刀身入木三分。

    “这是第三代炎刀,是今年六月份才出现,现如今,只有镇西军才配备,而且只有极少数人才能配备,不知道贵公子四年前是如何得到呢?”许一凡站在廊柱旁,看着宋毅幽幽问道。

    “嗯?”

    此话一出,宋毅瞳孔骤然收缩,下意识的看向桌子上那把断刀,他没有看出这把刀跟以往的炎刀有什么区别,于是,他看向身边的扈从。

    扈从没有说话,而是走到桌前,把断刀从桌子上拔出来,反复看了一下,脸色顿时一变,转过头,看向宋毅,轻声道:“确实是第三代炎刀,而且......”

    话没说完,他就把刀身和刀柄连接的地方呈现给宋毅看,在这这个位置,有一个火焰图腾,而这个图腾是新一代炎刀才有标志。

    不管是官宦世家也好,还是武将世家也罢,家里有几把炎刀没什么大惊小怪的,宋毅家中就有好几把,可是,那都是旧一代的炎刀,而新一代的炎刀,军队对其管控非常严格,除了边军之外,私人是不能拥有的,而第三代炎刀,现如今也只有镇西军小部分士卒配备了。

    一个只在镇西军才能持有,而且还是管控极严的第三代炎刀,居然出现在京城一个纨绔子弟身上,这说明什么?

    只有两个可能性,要么宋永德这把刀是镇西军某位将领赠送的,要么就是宋永德从工部拿的。

    前者显然不可能,炎刀的更替,是需要登记造册的,而新一代炎刀的更替,更是极其严格,无论是领取,还是损坏修缮,亦或者是丢失,都有人记录,任何一把炎刀的去向,都有一个清晰的去向,镇西军当中,除了秦之豹和殷元魁之外,没人有这个权利和胆子,把新一代的炎刀送给的别人。

    排除了第一个可能性,那也就只有第二个可能性,这把刀是宋永德从工部拿的,而这是非常致命的。

    首先,盐铁茶是管制品,而军备更是重中之重的管制品,任何进出工部的军备,都有纤细的记录,一般人想要从工部拿东西,用作私用都不太可能;

    其次,新一代炎刀的锻造技术,是核心机密,除了工部少数人知道之外,也只有神机营的学生知道,也正因为如此,新一代炎刀的管控才这么严格,而一把炎刀的流失,就意味着炎刀的锻造技术可能外泄;

    最后,工部的地位虽然不像兵部和户部那般明显,可也是国之重地,而军备的锻造更是重中之重,任何私自接触工部的人,都有谋逆的嫌疑。

    宋永德随身佩戴第三代炎刀,这就很能说明问题了,要知道,宋家可没有人在工部为官,也没有人在镇西军当差,可偏偏这东西出现在他身上,这说明什么,答案不言而喻。

    看着瞳孔剧烈收缩的宋毅,许一凡嘴角上扬,冷笑道:“敢问宋大人,贵公子的炎刀到底是从何而来,难道真的是他堂叔送给他的及冠礼,若是如此的话,那许某就很好奇了,这才出现不到半年的第三代炎刀,是如何在四年前出现的。”

    宋毅眉头紧锁,没有说话,显然,他也不知道这把刀的来历。

    “哦,对了,之前我在西北的时候,跟西域作战,也遇到了类似的战刀,其锻造工艺和这把炎刀几乎一模一样,这二者之间有什么联系,不知道宋大人可否为许某解惑啊?”

    说到这儿,许一凡的目光并没有落在宋毅身上,反而是落在了站在他身侧的吴惟庸身上,眼神玩味。

    吴惟庸原本只是过来站场的,原本以为没他什么事儿,可当许一凡提到这把炎刀的时候,吴惟庸就紧张起来,尤其是当许一凡看向自己的时候,更是让吴惟庸的心脏剧烈的跳动起来。

    宋家是没有人在工部和镇西军为官,可是吴家有啊,他大儿子吴利擎就在工部当官,而吴家跟宋家是姻亲关系,这把刀出现在宋永德身上,其中曲折不言而喻。

    然而,关键是吴惟庸也不知道这件事啊。

    许一凡这番话虽然轻飘飘的,可其中所表达的意思却十分的明显,第三代炎刀出现的时间不到半年,三大边军当中,只有镇西军才有,可在对战西域的时候,西域也有类似的战刀,这说明什么?

    说明第三刀炎刀的锻造技术已经外泄,被西域获知,然后出现在战场上,屠杀炎军将士,那这就是通敌叛国之罪,这可是比谋逆还要大的罪过,要知道,这次炎军跟西域战争,可是死了很多很多人的。

    一旦这个罪名被证实,有着重大嫌疑的宋家和吴家,就要面临着巨大的危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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