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场大火,从午时二刻,一直持续到申时末,才逐渐熄灭。

    按理说,在浇灌了大量的油,还是成千上万的尸体腐烂形成到底沼气,在没有任何灭火措施的情况下,不可能这么快熄灭,但是,它已经熄灭了,而熄灭这场大火的不是人力,而是老天爷。

    在申时左右,原本晴空万里的天气,突然乌云密布,雷声滚滚,闪电大作,仿佛老天爷都看不过去许一凡的所作所为,开始帮助西域联军了。

    “轰隆隆......”

    “咔嚓......”

    伴随着雷声和闪电,一场突如其来的大雨,倾泻而下,剿灭了正在熊熊燃烧的火焰,使得这些早已经死去的将士们,得以安歇。

    这种变故,最开心自然是西域联军了,毕竟,这一场大火,给西域联军造成的损伤是巨大的,远超昨天。

    损伤最重的还是重甲兵,两万重甲兵,有一半人死在了攻城战役当中,在以往所向披靡的重甲兵,却在这里遭受重创,死的无比的憋屈。

    其次,损伤最大的,还是冲在最前面的先锋部队,不但遭受了投石、重弩、箭雨的洗礼,还遭受了滚木、雷石、石灰加开水的洗礼,最后更是被大火给涮了一遍,死伤无数。

    今日的攻城战还未结束,战损就超过了昨天,昨天满打满算,也就死伤了三万余人,可是,今天,却死伤了近五万余人,尤其是重甲兵的战损,不但申屠侯心中在滴血,安德烈和康德这两位大将军,心中也在滴血。

    如果不是临阵换将是军中大忌的话,他们估计早就把申屠侯拿下问斩了,从攻城战开始,西域联军在这里已经死了超过十万人了,可康城始终没有拿下,换做谁,心里都不好受。

    当然了,西域联军这边损伤惨重,西征军那边也不好受。

    西征军从防守开始,死伤的将士,不比西域联军少多少,别的不说,单单只说许一凡组建的炮灰营,三万九千人,从昨天开始,到现在,剩下的人也就两万出头而已,而且其中还有不少伤兵。

    炮灰营从登上城头的那一刻开始,一直到现在,三万九千人,没有一个人离开过城头,无论受了多么重的伤,都没有一个人离开阵地,哪怕是死,也要死在城头上,什么叫炮灰,这就是炮灰,不到最后一刻,只要你还能喘气,就必须站起来作战。

    原本,炮灰军的将士,以为今天的战役,到此就结束了,然而,一切并不是这样的。

    在大雨倾盆而下之后,炮灰军重新回到了城头,而西域联军在短暂的撤退之后,就开始整军,然后,在暴雨间歇的时候,他们再一次发起了冲锋。

    虽然,今日攻城,西域联军损伤惨重,可是,申屠侯已经试探出来许一凡的虚实了。

    许一凡烧毁了他的攻城器械,而许一凡的守城器械也在今日被消耗殆尽了,如果许一凡还有充足的军备存储的话,他就不可能拿死人当武器。

    一切正如申屠侯猜测的那样,许一凡这边确实没有了军备储存了,他能想到的手段,能用上的武器,基本上都用上了,也用完了,而接下来,他能依靠的,只有这仅剩的两万余人死守城头了。

    是的,没错,就是死守!

    在西域联军再次组织大军攻城的时候,许一凡这边得到了一个好消息,西洲刺史封智鑫再次送来了一万囚犯,这是他能做到的极限了,而这一万人,刚到康城,就被拉上了城头,根本没有给他们任何反应的时间。

    炮灰营的建制再次恢复到了三万余人,可是,他们要面对的,是数倍与他们的敌军。

    申屠侯在损失了近五万的大军之后,不知道是不是安德烈和康德这两位大将军看不下去了,又给了申屠侯八万大军,而申屠侯现在手上,有近十四万的大军,而许一凡这边只有三万多人,他能守住吗?

    这个问题,许一凡没有去想,其他人也没有去想,因为没有时间给他们去想。

    从申时末,申屠侯亲自披甲上阵,率先带人冲锋。

    统军大将亲自上阵杀敌,这极大的鼓舞了士气,西域联军原本被许一凡打入谷底的士气,得到了很大的恢复,潮水一般的敌军,疯狂的朝康城涌来。

    现在已经不是打试探性的战役,也不是打消耗战了,而是真刀真枪的白刃战了。

    所有的阴谋、奇谋,在这个时候,都没有什么卵用,除了死拼之外,没有其他的选择。

    轻梯再次被架起,大量的敌军,前赴后继攀登着轻梯,朝着城头涌去,依旧是重甲兵在前开路,其他兵种紧随其后。

    原本堆积如山的尸山,早已经不复存在,而许一凡这边的守城器械,更是所剩无几了,将士们除了紧握着手中的长矛长枪,不顾一切的杀敌之外,没有其他的选择。

    战场就是绞肉机,人命在这里不值一提。

    敌军杀之不尽,刚刚杀退一波,又涌上来一波,除了赤-裸裸的杀戮之外,没有什么可做的,也没有什么能做的了。

    炮灰军毕竟不是受过专业操练的正规军,在白刃战当中,终究还是差了一筹,而这也导致,在敌军的第二次攻城当中,有不少人开始战死,尽管他们已经很拼命了,已经很疯狂了,可是,他们还是节节败退,他们真的尽力了。

    战斗打到这个份儿上了,已经没有什么规则和道德可言了。

    这个时候,朱炎这个昔日的杂牌将军,也发挥了他毕生的所有才学,不但的排兵布阵,尽最大的努力,去抵御敌军一次又一次的冲锋。

    马正业在各种守城器械损失殆尽之后,他也发挥出了他暴戾的一面,带着人四处救火,哪里出现缺口,哪里出现骚乱,哪里有敌军杀上来了,他就出现在那里。

    酉时三刻。

    炮灰营万夫长,马正业遭遇了亲自冲上城头的申屠侯,二人在城头发生了激战,双方将士死伤无数,最终,马正业依靠以命换伤的打发,一刀砍掉了申屠侯一只手掌,成功的把申屠侯杀下城头,而马正业也身中十余刀,身负重伤。

    敌军一个不知道是万夫长,还是千夫长的将领,想要趁机杀死马正业,却被马正业发现,他丢到手里的兵器,死死地抱着对方,从城头一跃而下。

    伴随着一声沉闷的爆炸声,马正业选择了和敌人同归于尽。

    曾经是西域人,后来成为马匪,又被西域联军征用,在被西征军俘虏的马正业,在元符十六年,五月十七号,下午战死!

    在马正业战死之后,第二个战死的是韩宽。

    韩宽是蚁军的首领,曾经也是马匪,心狠手辣,骁勇善战是他最大的特点,而他在抵御西域联军进攻的时候,也展现了他最残暴的一面,很多冲上城头的敌军,都是被他带着人,杀退下去的。

    也正因为如此,韩宽遭受的攻击,仅次于许一凡,而这也导致,韩宽不断受伤,身边的士兵一个接一个的倒下,而他也身负重伤。

    戌时二刻,韩宽被敌军的一名百夫长偷袭,脑袋被砍掉了,当场身亡,而这名百夫长刚抢到韩宽的脑袋,就被十余人士卒给活活的捅成了马蜂窝,也算是给韩宽报仇了。

    但是,要说战斗最激烈,最精彩的,还是罗老二那边了。

    之前,双方都没有让高武出站,但是,现在却不同了,申屠侯在下令第二次攻城的时候,西域联军那边出现了大量的武夫、修行者。

    这些人一开始是潜伏在普通将士当中,可是,他们一旦靠近城墙,就直奔城头而去,刀枪棍棒,斧钺钩叉,十八般兵器层出不穷。

    不少高武冲上城头,对普通将士造成了很大的伤亡,而这个时候,罗老二就带着炮灰营的高武,四处作战。

    如果是一对一的决斗,那谁的境界高,谁的手段多,谁就能笑到最后,但是,这里是战场,没有什么一对一的公平之战。

    很多敌军的高武,在冲上城头之后,就被数人,甚至十数人高武围攻,其中还有不少普通将士也参与其中。

    如此一来,他们的结局可想而知,大多数都是被围攻致死,但是,许一凡这边的高武,也为此付出了沉重的代价,虽然在人数上占据了优势了,可是,刀剑无眼,受伤是难免的。

    申屠侯那边也放弃了战争的底线,这些高武在眼看着就要被杀死的时候,他们往往也选择了自爆,如此一来,许一凡这边的损失就更大了。

    武夫和武夫之间的打斗,往往都是大开大合,你来我往,你攻我守,打的有来有回,非常的有看头,如果是以往,许一凡肯定会好好围观一番,可惜,这个时候,他自顾不暇,哪有心思看这些啊。

    刀剑相碰,拳脚相加,往往是几个回合就分出了胜负,不是敌人倒下,就是自己倒下。

    修行者的打斗,那就更加的花里胡哨起来,什么御剑杀敌,什么暂时腾空,各种乱七八糟,杂七杂八的兵器,更是存储不穷。

    在修行者的打斗当中,佛音阵阵,吟唱不绝,符箓漫天飞舞,时不时还会雷声大作,场面异常的绚丽,但是,结果往往都是残酷的,不少修行者打着打着,就被砍了脑袋,或者被一剑穿心,跌落城头,成为众多尸体当中的一员。

    原本被爆炸和大火冲散的尸山,再次累积起来,而胜利的天平,渐渐朝敌军倾斜。

    在两军当中,备受瞩目的,除了双方的将领之外,当然就是这些高武和高修的存在了,其中,许一凡这边最受瞩目的是佛武双修的罗老二,而敌军那边,则是他一声的宿敌恶头陀。

    仇人见面,分为眼红,两个人从看到彼此,就开始大打出手。

    恶头陀年龄跟罗老二相仿,身高不高,最多也就一米六几,但是,体型却无比的肥硕,最起码有两三百斤,其每走一步都地动山摇,一般士卒的攻击,都其都造不成什么伤害,枪矛的攻击,更是被其随手就给打断了。

    恶头陀脑袋很大,至少是许一凡的两个那么大,长得也是凶神恶煞的,看着就让人害怕,而他使用的兵器是一把僧刀,不过,也只是普通的僧刀。

    罗老二使用的是炎刀,两个人见面之后,先是僧刀对战炎刀。

    什么刀法,压根就没有,僧刀也好,炎刀也罢,在他们手里,就像是铁片一般,见面就是一阵对砍。

    “砰!”

    锋利程度不相上下的两把刀,在第一次对砍之后,就卷刃了,在第二次对砍之后,刀刃就崩开了一个豁口,第三刀对砍之后,两把刀就不约而同的断了。

    刀断了之后,双方又互锤了对方一拳,两个人都不约而同的朝后退去,一路上,撞倒,撞死的人不计其数,这些人都是普通的士卒,敌我双方都有,甚至还有一些境界低的武夫,被撞之后,也直接吐血不止,由此可见,两个人的力气到底有多大。

    双方在各自退后十数步之后,就硬生生的止住了倒退的势头,双方对视一眼,各自吐出一口血水,然后,不约而同的再次猛地一蹬地面,朝着对方就暴冲而去。

    两个人的冲势都很懵,简直就是两个人形坦克,而撞击到一起的结果,不亚于两颗炸弹对撞,他们本人如何,暂且不知,但是,在他们周围五米的地方,没有一个人存在,凡是处于这个范围的人,纷纷吐血,倒地身亡。

    这二人的打斗,并不像其他修行者打斗那般华丽,两个人就像是流氓打架一般,冲到一起之后,你打我一拳,我给你一巴掌,你踢我一脚,我还你一脚,你来我往,打的不亦乐乎。

    拳拳到肉,招招见血,没多久,两个人就面目全非了,而两个人交手的地方,也从一开始的位置,一路横推了上百米,却始终没能分出胜负。

    但是,差距还是有的,恶头陀当年就能技高一筹,现如今更是如此,虽然看起来,两个人打的是不分胜负的,但是,罗老二还是渐渐的落入了下风,守得多,攻的少,但是,恶头陀一时半会儿也奈何不了罗老二,无法将其击败,更不可能杀死罗老二,双方就此僵持住了。

    不知道是无意为之,还是故意为之,两个人打斗的地方,距离许一凡越来越近,随着打斗的继续,二人越来越靠近许一凡。

    此时,太阳已经落山,暴雨早已经停歇,城头上,城墙下都火光一片,战斗还在继续,申屠侯丝毫没有撤兵的打算,只是,战斗的程度,相较于白天,减弱了不少,双方的死伤都大大的降低下来,但是,死亡依旧在持续着。

    许一凡从上午到现在,一刻都没有歇着,他也受伤不轻,被砍了好多刀,虽然身边有不少护卫,拼死保护着许一凡,但是,也不可能面面俱到,受伤也是在所难免的事情。

    之前,敌军当中就有一个将领,冲上城头,对方不但是个将领,还是个武夫,冲上城头之后,就盯上了许一凡,一路拼杀过来,势必要砍下许一凡的头颅。

    如果不是许一凡身边十数名护卫,拼死护卫许一凡,许一凡现在还能不能活着,他的脑袋还在不在,那就另当别论了。

    虽然,最终这个家伙被乱刀砍死了,可是,他还是靠近了许一凡,给许一凡来了一刀,这一刀势大力沉,不但撕裂了许一凡的铠甲,还在许一凡的背上砍出了一道很长的口子。

    幸运的是,对方是强弩之末了,这一刀虽然势大力沉,可是,在一名护卫的以死相搏的救援之下,再加上铠甲本身的防护之下,许一凡的伤势不算严重。

    说是不算严重,许一凡还是当场吐血,身体摇摇欲坠,眼前一片漆黑,许一凡在强忍着倒下的冲动,站稳回过神之后,他自我感觉了一下,断了两根肋骨。

    罗老二和恶头陀越打越激烈,距离许一凡越来越近,身边的护卫拉着,或者说拖着许一凡就要离开,但是,许一凡却挣脱了他们的束缚,紧握着手里的炎刀,不但没有撤,反而朝着二人就冲了过去。

    “噗嗤!”

    伴随着一声闷响,许一凡手里的炎刀,准确无误的刺中了恶头陀的后背,刀身有一半刺入到其身体内,如果是普通人挨了这么一刀,不死也废了,但是,恶头陀的身形只是摇晃了一下,并没有太大的影响。

    主要是这家伙太胖了,皮也太厚了。

    许一凡在刺入这一刀之后,刚想弃刀后撤,然而,恶头陀根本没有给许一凡这个机会,他硬扛了罗老二一拳,反手就抓住了许一凡的胳膊。

    那蒲扇一般的大手,握着许一凡胳膊,就跟握着一根木棍差不多,捏的许一凡脸色瞬间苍白,进而又变得无比的潮红,他感觉自己的胳膊要断了。

    “小子,洒家终于抓到你了,受死吧!”

    说完这句话,恶头陀抡起许一凡,就朝城头上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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