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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许西想不通,胡怡得也想不明白,金泽滔这不是高空上走钢丝,寿星吃砒霜,自己跟自己过不去吗?

    好自为之!

    胡怡得突然想起早两天金泽滔对他的警告,心里猛然不舒服起来,只想大声将这四个字原封不动地送还给他,看着乱糟糟一片的现场,心里愈发地幸灾乐祸起来。

    两位柳局长如临大敌,两镇党委政府领导却都心不在焉,仿佛他们是来现场观摩的。

    金泽滔边一边了解情况,一边四处张望,两村开始有年长者在各自的村民队伍鼓舞士气。

    所谓鼓舞士气,无非是说一些战后一些村里出的土政策,比如家有精壮劳力伤亡的,村里会出钱出力给予医治和抚恤,打死了人吃上官司的,村里会帮助种植田地。

    也有一些有经验的村民开始指点着混战开始,该怎样避免自身损伤,达到以最小的代价取得最大的战果。

    金泽滔甚至看到,小糖儿的父亲头上扎着一件红布,站在三路湾村队伍的最前方。

    那件红布,金泽滔看着很眼熟,就是他在永州医院急诊病房里第一次看到的小糖儿身上穿的衣服。

    她的父亲,这是要以死明志啊!

    金泽滔皱着眉头看了一会,才摇了摇头,说:“没有章法,有些儿戏,看这个势头,等会一动起手来就是一场混战。”

    两位柳局长苦笑,金市长还有心思感慨,大火都烧到眼睫毛了。赶紧拿主意才是正理。

    金泽滔一挥手。对邱海山说:“路上已经耽误了时间。现在该轮到我们上阵了。”

    柳立海和柳鑫都不知道金泽滔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一进现场,既不和两村村干部接触,也不去和两镇领导商量,就站在这里和自己两人聊了两句。

    现在两村开始动员,准备兵戎相见,他却拍拍屁股要亲自披挂上阵,难道他准备以一人之力。制止上千人的村民械斗?

    邱海山哎了一声,和翁承江两人从车后备箱里抬出一张折叠的桌子,桌子是铝制品,还有其他杂七杂八的物品。

    金泽滔背着手,向两村村民对峙的中间空地走去,金泽滔指点着空地两头挤得黑压压的围观群众,笑说:“你瞧,这中间多宽敞,非要挤到两头,我们就坐中间看一出好戏。”

    翁承江吭吃吭吃说:“金市长。真要坐中间去啊?要是等会儿打起来,躲都没处躲。”

    金泽滔开玩笑说:“没关系。我跟两边的人都熟,打谁也不会打我们。”

    翁承江开口想说话,最终没有出声,金泽滔回头看了他一眼:“怎么,怕了?”

    翁承江摇了摇头:“金市长,你千金之体都不怕,我怕什么。”

    金泽滔在两村集合的正中位置止步,摆摆手,就在现场数千人的众目睽睽之下,翁承江和邱海山一起动手,在中间支起一张方桌,桌子的四边各摆放了两把凳子。

    金泽滔施施然坐下,翁承江又从桌子底下,端出水壶、茶杯、茶叶筒,居然现场斟起茶来。

    刚才还议论纷纷的人们集体失音,柳鑫和柳立海两人更是瞪大了眼睛,难道金市长说要亲自上阵,就是上阵喝茶?

    金泽滔饮了一口茶,弯腰从桌子底下提起了一个手提喇叭,试了试音响:“大家都别担心,我坐这里,跟大家的目的一样,就是想看出好戏。”

    有人哈哈大笑:“金市长,你坐中间,那他们怎么打呀?”

    金泽滔呵呵笑了:“我来得迟了点,好位置都让你们占走了,看来看去,就这位置最中心,不影响大家观看吧?”

    那人回话:“影响倒不影响,就是金市长中间一站,大家都不看打架,都看金市长你去了。”

    金泽滔哦了一声,苦恼说:“怎么说来,我这是喧宾夺主了?”

    那人应道:“是啊,是啊。”

    金泽滔建议说:“那不如大家都站中间来,就不喧宾夺主了。”

    那人笑说:“金市长,我知道你想阻止他们两个村庄械斗,我们可没有金市长你那么大胆子。”

    金泽滔往两边的村民看了看,说:“现在还没到时间吧,反正闲着也是闲着,不如每村出两个人,来我这里坐坐,喝杯茶,聊聊天。”

    许西个头不高,踮起脚尖,好不容易才看清楚,金泽滔竟然真搬了张桌子,坐两村村民对峙的中间空地去了,真是不知死活,就不知道等会儿打起来,他该是如何的抱头鼠窜。

    此时,金泽滔竟然出言邀请两村村长书记聊天,明显想要现场调解,早知道干么去了,非要等事到临头,才想到调解。

    就是他发出的聊天喝茶的邀请,许西都觉得有殊为可笑。

    两村村民都摆开战场,摆明了不愿接受调解,这个时候,你出言请邀请,他们能同意才怪。

    只是让他差点惊落眼球的是,先是三路湾村这边几个年长者商量了一下,很快就有一个老人,一个青年人过来。

    三路湾村谁的面子都可以不给,却不能不给金市长面子,现场村民,就有好几个是金市长一手从公安大楼废墟里扒拉回来的。

    这两个人金泽滔都认识,青年人是小糖儿的爸爸,老人姓张,他儿子在公安大楼倒塌事故中丧生,祝省长那天来村里视察的时候,他还作为村民代表和祝省长说过话。

    金泽滔热情地请两人就座,亲自给两人斟茶,两人都有些拘谨,连端茶的手都有些颤抖。

    不知道是因为万众瞩目之下,心情紧张,还是不敢面对金市长。反正两人都垂着头。一言不发。

    紧接着。郎家村也开始出人,一个中年人,一个老人,老人是小榔头的父亲,郎家村的老村长,中年人是现任村长。

    许西忍不住和胡怡得面面相觑,三路湾村有村干部出现,毕竟是南门管辖的村子。他们还能理解。

    郎家村居然也从善如流,派出新老两任村长过去,就有点让人看不明白。

    郎家村村民冲击派出所案,到后来的扒房案,以及这两天的冲突,说到底,其始作甬者就是金泽滔,郎家村之恨金泽滔应该甚于其他任何人。

    坊间有流言,说什么金市长怒骂苍天,引来九霄惊雷。才解了永州这二个多月的旱情,这些无稽之谈。也就骗骗村野愚夫,他许西是嗤之以鼻,绝不相信的。

    但许西怎么也没想到,郎家村村民或许可以坦然面对和三路湾村的械斗,却怎么也无法坦然面对金市长。

    郎家村现场,金泽滔怒斥小榔头许世文,引来响雷甘霖,却是全村人都现场目睹的。

    四人两两而坐,他们都握着杯,都垂着头,不敢直视金市长。

    金泽滔指着三路湾村两人,说:“他们一个丧子,儿子在五个月前死于公安大楼倒塌,一个失女,女儿一天前死于自家堂屋扒窝。”

    然后转头看向郎家村两任村长:“过会儿,你们会有一场大战,在这场闹剧中,可能会有人丧生,或许就是在座的你们四位。”

    说罢,一举茶杯,说:“先敬你们一杯茶,以茶代酒,权当送行。”

    张大爷和小糖儿的父亲两人都仇恨地看着眼前的郎家村两任村长,举起茶杯一饮而尽。

    两任村长有些讪讪,但也不敢怠慢,举杯喝了。

    金泽滔没理三路湾村两人,而是对郎家村老村长说:“老村长,还有儿子没?”

    老村长默默地点了点头,金泽滔又问了一句:“也在现场?”

    老村长再点头。

    金泽滔沉痛说:“老村长,请恕我说句不敬的话,今天过后,可能你就要绝后了,小榔头,你就当他死了吧,不判死刑,估计就是出来,你老也看不到了。”

    老村长沉默,只是浑浊的眼神深处,闪动着深深的悲哀。

    金泽滔又举杯说:“所以这杯茶,敬你还活着,却可能即将死去的儿子。”

    话虽然难听,但老村长不以为这是耸人听闻。

    今天这场混战,谁都可能丧命。

    现场气氛骤然变得哀伤。

    金泽滔又看向年轻的村长,说:“村长有儿女吗?”

    村长点了点头:“有儿有女。”

    金泽滔笑说:“恭喜,有儿有女是福气,可惜,你没这福气,孩子没在现场吧?”

    村长说:“在现场,场外观战。”

    金泽滔沉默了一下,叹息说:“你不该带他们来现场观战的,你这是在种仇恨啊,迟早有一天,他会和三路湾人再来一场火拼,要么当场他被砍死,要么他砍死人,其实结果对他来说,都一样,他会跟他父亲当年一样,也会在某一天默默地死去。”

    村长两只粗糙的手深深地插进乱蓬蓬的头发中,将头埋在桌上,只是肩膀却激烈地颤抖。

    金泽滔又看向张姓大爷:“老大爷,你没了儿子,或许没什么牵挂了吧?”

    张大爷点了点头,金泽滔突然问了一句:“家里还有老伴吧?”

    张大爷张了张嘴,点头。

    金泽滔举起杯,说:“敬你那老伴吧,人死如灯灭,过个一年半载,就没有人还会记得,三路湾村还有个张大爷。只有你的老伴,每到今天祭日,她都会在今天我坐的地方,插上三支香,然后,孤独地一个人等待老去,等待死去。”

    张大爷想挺起胸膛,却是怎么也无法挺直脊梁。

    金泽滔最后看向小糖儿的父亲,说:“在场的,你的怨气最重,你的恨最深,我不劝你。”(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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