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义要修乡公路的消息如同插上了翅膀般、没用两天就传遍了整个大寨乡,初六上午乡领导电话打到还在找汽车的熊大屠手机上,这位现任村长才知道。

    熊大屠火急火燎赶去了韩山家。不知道为什么,他总感觉韩山家那个儿子要出幺蛾子,原因来自于直觉。

    你说吧,他家汽车买回来快半年了,什么事也没发生过,怎么他一回来他家汽车就没?这里面难保没关系。

    可他不敢说。人家现在是大老板,一百多万的奔驰都买回来了,他全部家当加窑厂都不够人家一辆车钱的,怎么跟人家斗?

    来到韩山家,这里已经围了里三层外三层,很多人都在兴奋的议论着,比过年还热闹。

    有人看到熊大屠过来了,脸上满是诡异的笑容,笑得熊大屠汗毛都竖起来了,心里不妙的感觉越来越强烈。

    “来,让让~”

    挤过人群来到小院里,熊大屠热情道:“韩二啊,我听说小义要出钱修乡公路,这是真假的啊?”

    韩义父亲正眼都没瞧他一下,“啪”的一声把手里面盆丢到了水池里,转身进了屋子。

    熊大屠脸色不好看。想发火,可再想到人家儿子现在是大老板了,根本不用看他这个村长的脸色,心里升起的火头硬生生压了下去,堆起满脸的笑容说:“韩二哥你就跟说说嘛,乡里干部马上就来了,等下我好汇报情况啊。”

    可惜没人搭理他。

    那些围在门口的村民就是一阵哄堂大笑,把熊大屠笑得尴尬不已,转头恶狠狠看了过去,想看看到底哪个胆子这么大,敢开他的玩笑?

    可惜这下没人理他,依然好笑的看着他。

    熊大屠心里再次“咯噔”了下。

    就在这时韩义本家大叔也过来了,身后跟了浩浩荡荡一群人,随后人越聚越多,整个坡寨村,除了那些躺在床上动不了的,凡是有户头的代表都过来了。

    本村家族最大的王家四老太爷也在小辈的搀扶下、颤颤巍巍的过来了,来到韩义家门口的大柳树下。四老太爷抹了把鼻尖的鼻涕水,顿了顿拐杖略带喘息说:“大家伙都来了吧?”

    “差不多了。”

    “好,那一两个就不等了。今天找大家过来主要是为了重新选举村长,我代表王家表个态,支持韩振邦的大儿子韩礼为咱们坡寨村下一任村长,大家有什么意见的都可以发表发表。”

    众人还没说话呢,杵在小院门口的熊大屠叫了出来,“王老头子你是不是老糊涂了?村长选举要到3月呢!而且就算要重新选,下一任村长也由我推举,什么时候轮到你来做主了?”

    王四太爷根本不理他那茬,慢吞吞说:“你说我老糊涂,你大概是忘了,当初你那个村长还是我首肯的呢,要不然你能当这个村长?”

    熊大屠被噎了个半死,涨红着脸色狡辩说:“你们选举的根本没有效应,要乡里批准才行。”

    “这个不用你操心,我相信政府会听取群众意见的。”

    把熊大屠的气焰压下后,王四太爷说:“韩二的儿子承诺过了,只要韩礼当这个村长,他会出钱修乡公路,你们说好不好?”

    四周围黑压压的人头,齐声叫了声“好”,随后个个露出了兴奋的神色。

    这条乡公路承载了多少人的梦想。14年之前这里连水泥路都没有,就是一条烂泥路,一到下雨天泥泞不堪,孩子上学吃了多少苦。后来市里下拨过一笔款项用来修路,可惜钱被一层一级扒掉了,最后修出个四不像。

    省道到乡镇府是六米宽的水泥路,厚度也就两块砖,乡政府往后就难看了,6米变5米,然后5米、4米、3米,一直到仅容一辆车过,两辆车都没法会车的地步才没“吃”。

    然而就是这样一条四不像的路,没到一年就开裂、沉陷,后来修修补补过两次,可每次用不了半年就坏掉了。中间有什么猫腻,大家伙心里有本帐。

    这回韩义出钱修公路就不同了,人家自己口袋里真金白银往外面掏,不可能让你一层层吃拿卡要的。真要是谁敢逼得韩义不修了,大寨乡3万多口子老少爷们决绕不了他。

    ……

    韩义只负责出钱,别的事情有韩、王两家长辈帮着出谋划策。

    修路这样造福子孙后代的事情,可以说激发了所有人热情,大家伙向心力前所未有的一致:排除万难,一定要在韩义走之前拿出个章程。

    经过一致表决后,由韩义大叔家的大儿子韩振邦担任坡寨村新一任村长,乡长过来时结果已经产生了,面对现场黑压压的人头,这位乡长不得不硬着头皮承认了他的身份。

    韩振邦是韩家小一辈的大哥,今年32,学历只有初中毕业,之前在城里干工地,带过班,管过人,当个穷山沟村长是没什么问题的。

    其实要不是知道韩义回头要承包山林,请韩振邦当村长他都不当。一年没两个钱,还要跟着操心受累,听上面领导的馊话,远不如他干工地呢。

    就在韩义家正屋,由王家四太爷主持,韩家这边十几号人和乡政府几个领导进行了长达四个小时的谈判。

    另外一边,韩义带着弟妹、王小虎还要有一个王幺妹,去了十几公里外布依族聚居的“纳福寨”。

    这里相比较坡寨村要热闹了很多,年味依旧浓重,路遇的布依族姑娘小伙都是身穿盛装,男的包头巾,女的戴结花头巾,另外女孩佩戴各式各样耳环、戒指、项圈、发坠和手镯等银饰,带着股浓浓的民族特色。

    还有这里的房子也跟坡寨村不同,所有人家都住在方圆一公里范围内,且都是那种多层结构的砖房,外面连墙皮都没有。但是收拾却很整洁,房屋四周围密布着高大的常青树还有野竹。再加上聚居地后面高矮不一的山峰,颇有一番世外桃源的味道。

    如果是秋天过来,文人骚客兴许会吟一首“采菊东篱下,悠然见南山”。

    ……

    路上韩义四处看着,偶尔看到美丽的风景也会拿出手机拍一张,路遇的布依族小伙都很害羞,姑娘正相反,带着好奇的目光打量他们,然后笑着窃窃私语走远。

    在这里住了十几二十年,韩义“第一次”发现这里的美。真的很美,那山那水那姑娘,还有不知何处隐约传来的歌声,都令人心向往之,想常驻不走。

    前面传来了洞箫声,然后有甜美欢快的歌声传来,后面手挽手的韩英和王幺妹就笑着说:“阿哥,那边在赶表,我们去看看。”

    转过星罗密布的小楼房,在南面山脚下的集场上,很多布依族青年男女聚在了一起,途中陆续有人加入进来,其中也不乏那些跋山涉水过来长见识的外地客。

    山里的姑娘心灵多善良,

    眼睛像水中的月亮,

    你就像那天上的星星,

    吸引我目光盯住你姑娘

    我已爱上了你……

    场地中几个小伙子和几个姑娘各自为一个方阵,小伙子唱,姑娘接,歌词直白浅显,歌声优美动人,宛如白翎雀在空中飘扬。歌声里的绵绵情意,会让你相信这个世上真得有纯美无暇、不含一丝杂质的爱情。

    而事实也是,布依族的姑娘小伙很少和外面通婚,即使有也是外面姑娘嫁给布依族小伙,布依族姑娘却很难得外嫁。

    场上对唱一首接一首,其中一对看来早就是郎情妾意了,直接对唱了起来。

    女:天空的天空云在飘,

    地上的地上花在笑,

    阿哥阿妹手牵手慢慢慢慢摇,

    男:月亮啊月亮挂树梢,

    星星和星星在闪耀,

    我在你的眼中细细地寻找,

    女:……

    一首《恋恋布依》唱完,小伙姑娘就牵手了,那些布依族青年男女拍手叫好,外面过来的不明真相人士就艳羡不已,尤其是听说姑娘不要房不要车,不离不弃,心向往之,有那跃跃欲试的就准备下场了。

    韩义和王小虎就嘿嘿笑。想娶布依族姑娘可不是那么简单的,先回去练两年嗓子,等嗓子练好了还要有乐感,会即兴创作,会吹拉弹唱。

    要不然人家姑娘就得对你唱:长长的山歌等你对,

    甜甜的米酒等你喝,

    不管你多大,

    不管你是谁,

    下次再会……

    你以为会唱会对就完了?最重要的是,还得人家姑娘看得上你。不过按照韩义十几年的经验来看,这是个及其小概率的事件。

    终于是有人忍不住下场了。是一个30岁上下的男子,后面还几个同伴帮着叫好。

    也不知道是真看上人家姑娘了,还是觉得好玩,反正对得似模似样。不过也就是三板斧,场上长的明眸皓齿、皮肤白皙的布依族小姑娘,很快把他对得哑口无言。

    这个男子摸摸鼻子、在同伴嬉笑声中下场。

    又是一个二十七八的大胖子下场了,韩义看了看场上布依族小美女,再看看胖子那身材,一阵恶寒。

    俗话说,人不可貌相,海水不可瓢舀,看着臃肿的胖子、即兴创作很厉害,头脑灵活,思维敏捷,居然撑过了四个回合。

    不过下场是注定的,小美女从后面抱了张月琴出来,然后一伸手朝后面的乐器架上示意了下。上面有唢呐、二胡、洞箫、姊妹箫等各种乐器。

    胖子傻眼了,问:“我会弹钢琴呢,行吗?”

    布依族小美女笑着摇摇头。

    连下两城,这下外地客没有挑战的了,布依族小伙姑娘就继续吹拉弹唱对歌。

    韩英就戳戳韩义后背,怂恿道:“阿哥,你下去呗。”

    韩义头摇的跟拨浪鼓一样,“你又不是不知道你哥五音不全,下去不是找难堪嘛。”

    王小虎就偷笑,前年过年韩义还上去过,一个回合落马,丢人丢到姥姥家了。

    韩英也是捂嘴偷笑,继续撺掇,“怕什么,重在参与嘛。万一给我找个布依族小嫂子回来呢?”

    王小虎也煽风点火,“哥,我帮你录像,回头制成ar视频作为宣传片岂不是很好?”

    小姑娘就算了,不过拍点宣传片做成ar图形,应该能带动这里的旅游热潮,他心里就有些意动。

    “要不上去吼两嗓子?”

    “嗯,怕啥,反正这里没人认识你,输了也不丢人。”

    “……”

    韩义扯了扯脖颈的衬衫,下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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