呼延家‘英雄救美’一计未果后仍不肯放弃,贾夫人便打起长公主的算盘来。邩

    一来想让长公主给自己出出主意,呼延家毕竟是久不进京的过江龙,接连两招失利给长宁府这只地头蛇,心里没了底。

    二来,贾夫人想给呼延圣在太子府中谋个差事。

    她最先走的门路是贾璜,可惜贾煜不得太子喜欢,半句话也说不上,这才转拜到长公主门下。

    充当掮客,一本万利的买卖,俞明宪乐不得的,尤其是贾夫人出手阔绰。

    什么珊瑚玉器、绫罗绸缎,几箱子宝贝一抬到眼前,长公主立刻请太子妃这尊真佛来共商大事。

    太子妃来时面上不豫,简直可以用耷拉着来形容。

    她冷淡淡地说:“朝中言官参了长宁王大半个月,丝毫没影响,甚至还加封他太子太保。”邩

    听到长宁王的利好讯息,贾夫人耳朵都竖起来了。

    仿佛馋猫看见缸里的鱼又肥了一圈儿,缠的涎水直流。

    “那诸葛婴呢?”

    此人是长公主的老相好,有勇无谋,是个草莽人物,一直混在禁军里做个小郎官。

    不过人虽草莽,皮相还不错,又高大英武的。

    曾以进献白狐裘为名示好长公主,后来就成了俞明宪众多入幕之宾中的一个。

    俞明宪手里的小白脸多,真才俊倒少,矬子里头拔高个儿,觉得他还堪用,便给诸葛婴谋了个将军的职位。邩

    后来陛下欲平吐谷浑,长公主觉得是个机会,便推荐了诸葛婴随军出征,由此立了军功。

    “封爵是没戏了,只给了赏赐,才官升半级。”

    太子妃正是因此才不豫。

    诸葛婴立功并不大,若是真靠战绩封赏哪里够看。

    她母女二人想让太子给诸葛婴偏私一些,封个爵位,哪怕是个子、男,有名无实也行。

    可太子怎么肯管,甚至往别的妃妾处歇息,以示不悦。

    俞明宪听罢有些失落,叹气说:“本宫虽贵为长公主,可不比男子能登朝入仕,想着多培植些臂膀,可事不遂心啊。”邩

    贾夫人劝解道:“陛下不喜大肆封赏,频出与民休息的政令,岂能愿意新封一批勋爵出来增加供养。”

    “太子也不好违逆陛下的心思,单独给将军提封爵。”

    这道理谁不懂,不然还用太子妃去跟太子求私情,长公主直接入宫求皇帝就是了。

    太子妃蔑视地偷偷乜了眼贾夫人,心想,她不也是为一己之私而来,说什么假大空的话呢。

    “听闻前段日子呼延公子受了疯牛冲撞,若未偶遇郡主怕是就受伤了,受惊后可好些?”

    贾夫人面色略窘,笑着说:“无大碍,这段日子常赴新入京的几位王孙公子的宴呢。”

    赵国公府是长公主有心要拉拢的人,见太子妃提贾夫人尴尬的事儿,俞明宪打岔说:“听闻公子擅清谈,这几日经常组辩论的酒局,还屡屡获胜。”邩

    贾夫人保了面子后,面露喜色地点头。

    “圣儿自幼酷爱读书,爱效仿春秋时期君子辩论,老师们也说他口才极佳。”

    其实呼延家是两计未成又出一计。

    郡主既然身手了得,在呼延圣之上,那便不能再班门弄斧。

    又打听到郡主还喜诗文,擅书法,长宁王也曾中过探花。

    呼延圣肚子里的墨水还算够,便屡屡攒局,在宴上高谈阔论,赋诗作文,以展示才华扬名。

    显名既能吸引金凤凰,也对自己谋差事有好处。邩

    提起新入京的王孙公子,长公主特地问道:“微生家也到了吗?”

    “刚到没几日,只不过公爷年纪大了,不便跋涉,只公子子增(微生寿)带着妹妹雪汀奉旨进京。”

    太子妃边说边瞟了眼贾夫人。

    在结亲长宁府这件事上,微生家可是呼延家的头号劲敌。

    而且微生寿看着可比呼延圣更能讨郡主喜欢。

    贾夫人对微生家不甚熟悉,故打探道:“这位公子都这个年纪了竟没定过亲,别是故意隐瞒了吧。”

    不怪贾夫人疑虑,微生寿与微生愈相差只两岁,如今也十八了,早就定过亲才对。邩

    长公主解释道:“微生家两位公子一个稳重一个生性放浪。”

    “谁想,被当作继承人精心培养的微生愈一下就没了,剩个从未好好约束过的二公子。”

    “大长公主生前也给他定过亲,可他嫌人家姑娘不够漂亮,私自登门去给退了。”

    “尽管公爷赔过不是,可亲家岂有不生气的,亲事便作罢。”

    “他有了这样一个荒唐名声,自然不好说亲,公爷也懒得理他,随他去,反正当时他又不用袭爵。”

    “也许这就是定数,命里注定他该袭爵,老天不许他随便决定婚事。”

    虽然是真没定过亲,贾夫人还是有话说。邩

    “那青鸾郡主曾跟微生愈赐过婚,哥哥没了换弟弟,说出去多难听。”

    贾夫人的话让太子妃忍不住白了一眼,腹诽道:“呼延家干出正妻下堂,高攀再娶时怎么不嫌难堪。”

    “此事还真分成两派。”

    长公主施施然地喝了口茶说:“一派持你的说法,另一派却觉得,当日赐婚圣旨上明说是长宁王府与西宁公府结成姻亲,又没说公子愈和郡主,所以哥哥没了倒理应换弟弟。”

    贾夫人脸色更不好看,有些不服气的样子。

    “也就是皇帝和皇后看着她长大,宠爱她跟自己亲女儿一样。”

    俞明鸾来之前,李令光是京中最得宠的贵女。邩

    比较之下,李令光觉得自己像被偏心眼的父母薄待了的姐姐般,不无醋意地说。

    “不然一个宗女,还至于大张旗鼓得把王孙公子们都折腾来择婿。”

    “光大宗里就有多少女孩子,她一个小宗还精挑细选。”

    “而且她是会托生的,托生到长宁王妃的肚子里去,父母给了副花容月貌,又砸了多少钱培养她,满京城谁家还给女儿单独请西席的。”

    当年长公主也不过是请了两个闺塾进府教导太子妃罢了。

    “不知道的,还以为要培养状元郎呢。”

    “依我看,养得太刁了,眼界高到头顶去,什么男人都看不中。”邩

    长公主与贾夫人顽笑道:“表姨母不如换一家,这样的儿媳,将来养在府里也不好相与。”

    “你们呼延家还得建个郡主府供着她。”

    贾夫人微微笑着说:“八字还没一撇呢,长公主莫要取笑我了。”

    长公主顺势道:“太子妃,你也多攒攒局,郡主爱才,公子圣名声在外,没准金风逢雨露呢。”

    “这倒不难。”

    此话一出,贾夫人来了精神头,两眼放光地瞅着太子妃。

    “皇后吩咐我过几日设宴给大家接风,到时我请郡主作陪,她必然不会不给我这个嫂子面子。”邩

    贾夫人总算是心落地了,觉得自己这次总算是上对了香,有了近水楼台先得月之感。

    ……

    从长公主处回清凉宫后天色已暗,李令光便吩咐冬官给自己卸钗环。

    周姑姑仍是少不了要长篇大论一番。

    “太子妃应该给皇后请了晚安再休息才对,而且也该差遣女使去问问太子在何处宿下。”

    “我已经派人代我去给皇后送了些燕窝,并问了安,也不算失仪。”

    “我跟太子吵架多日还未和好,现在去请安,她势必要问我,我怎么答?”邩

    “至于太子,他爱去哪去哪吧,反正他也不会乱来,即使乱来生个一儿半女,还不是记在我名下。”

    “不用遭罪就白捡孩子,天大的好事。”

    周姑姑脸色更沉,说:“端王妃应该是有喜了,只不过月份还小没有说出来。”

    “今日有女使看见李王妃召太医去请脉,随后皇后娘娘未声张地给了太医院赏赐。”

    李令光摘耳环的手一顿,沉默稍许后,淡淡地说:“知道了。”

    周姑姑有些沉不住气了,严厉地说:“太子先于端王大婚,如今端王先有嗣,朝中势必会有说辞,这可是关乎继承的社稷大事。”

    “我能怎么办。”邩

    李令光难道不懂这个道理么,可她就是没有。

    “也不是没同过房,我也不知道为什么怀不上。”

    她埋怨地对周姑姑说:“是不是他不行啊,我怀不上别人不也没有。”

    话刚出口,她马上心虚起来,毕竟澹台镜怀过,虽然身体弱没坐住。

    这事儿就是没传出去,如果叫朝中言官知道,埋怨就都加到她一个人头上了。

    “端王夫妇如胶似漆,太子和您总有嫌隙,就算是送子娘娘恐怕也不愿这个时机来送子。”

    周姑姑是在提醒太子妃不要总跟太子大吵大闹。邩

    她又跪上前,在太子妃耳边密语道:“我打听到,太子今晚独居在幽兰书斋。”

    李令光犹豫且不情不愿地乜了眼周姑姑,知道她是想让自己先服软。

    磨蹭了好一会子,李令光方才吩咐女使说:“你带着我的白狐皮子去幽兰书斋,就说今夜降温,怕太子受冻,再问他好。”

    女使还没走出清凉宫,太子自己就来了

    李令光先是一大喜,起身去迎,以为他是来跟自己服软的,结果看到的是一张板成冰块的脸。

    他背着手,盯着自己一步步走进来。

    女使上前去要替他摘掉披在身上的斗篷,他却把所有人都撵了出去。邩

    这寒透骨的目光将李令光所有的喜悦都冷没了。

    “我问你,谁大晚上给你一箱子一箱子送宝贝?”

    俞成靖看奏疏看得眼睛疼,便出门散步,碰巧撞见有人给太子妃送厚礼。

    “不过是几盒子东珠、人参罢了,哪有一箱一箱。”

    李令光坐回妆镜前,她已卸尽钗环,故干坐着答道。

    “我问谁送的。”

    李令光冷淡淡地答:“贾夫人,呼延家的贾夫人。”邩

    “她是亲戚,手里有上好的珍珠、人参,给我一些,谁又能说什么,至于劳动殿下这么严厉地质问。”

    俞成靖蹲身下去,尽可能压住火气,说:“朝中正倡廉政,修律禁止官员和家眷巧立名目收礼送礼,限制官员宴会规格。”

    “你作为太子妃,应为表率,我之前就提醒过你。”

    李令光摸着耳朵说:“我又不是官员,这些东西不就是供养皇家的。”

    “我跟你所谓的收礼不一样,这是进献,是孝敬。”

    俞成靖知道李令光与自己非同道中人,与她讲不清楚。

    只能换个理由劝道:“这个规格的东珠于你是逾制的东西,还是退还回去吧。”邩

    李令光也不理解俞成靖为何如此谨慎。

    虽说有些东西是逾制,可并非管的那么严,谁会盯着别人所戴的珍珠,专门去量大小。

    这又不是穿了龙袍,要杀头。

    不禁心里又腹诽道:“她这个太子妃反倒不如当县主时风光,长公主府里的珍珠多大个儿的都有”。

    她有些不耐烦地反驳道:“我留着献给太后和皇后总行了吧。”

    反正皇后也不会留下,还不是都如数赏给自己。

    俞成靖理解不了李令光,她明明什么都不缺,吃穿用度已经很奢靡了,为何还那么不知足。邩

    见俞成靖起身往外走,李令光叫住他,“你往哪去?已经很晚了,外头又冷。”

    这话说得太软,像是在求他留下来。

    不甘心地补了句阴阳怪气的,“到谁那里去也得知会我一声吧。”

    俞成靖拢了把身上的斗篷,头也没回地说:“你做事没知会过我,我的事你自然也少管。”

    他怼完就大步流星地走了,气得李令光差点一口血涌上来。

    她将妆台上所有的脂粉盒子都扫落在地上,红红白白洒了一地,还有未来得及收起来的珠钿耳环。

    宫女们立刻闻声进来,只见太子妃咬牙切齿地踩踏着地上的东西糟蹋。邩

    “什么贱物,我还不配用它。”

    周姑姑也在场,只是瞧着太子妃的样子叹气又摇头,不知如何是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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