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太后觉得今日叹气是这两年最多的日子。

    她对皇帝点头,“哀家听说,宴轻一听说凌画出事儿,便立即骑快马去栖云山了,想必他心里头,如今已对凌画有情分了,哀家倒是欣慰,但又有些害怕,端敬候府的男人,都是一根筋,哀家以前只担心宴轻那小子,以后又多了一个人担心。”

    “只要凌画不是图谋造反犯下诛九族的大罪,朕便不会要她的命。”皇帝倒是笑了,“母后且放心,凌画那丫头,若是真如您说,萧枕少时救过她的命,那么,她身上流着王晋的血,就如王晋对先皇,她对萧枕应该也不会有二心,这世上最难得的,便是少时相识,相互扶持,知遇之恩,患难与共。而凌画与萧枕,又多了个救命之恩,更该牢固才是。”

    太后也被说笑了,“这倒是。”

    母子二人话落,太后也累了,回宫去等着孙嬷嬷带回栖云山的消息了。

    太后离开后,皇帝一个人坐在御书房,攥着手里的黑册子静坐了半晌,才亲自将黑册子收了起来。

    “陛下,您也累了,回去休息一会儿吧?”赵公公试探地提醒。

    皇帝也的确是累了,但依旧坐着没动,看着赵公公问,“赵全,你说,朕这些年是不是做错了?”

    赵公公小心问:“陛下是指?”

    “萧枕。”

    赵公公“咯噔”了一下,小心斟酌地说,“陛下您如今觉得自己做错了吗?”

    皇帝骂:“你这个老东西,朕是在问你话,你却反过来问朕了。”

    赵公公讨好一笑,“这、老奴也不懂,陛下若是觉得做错了,那便是做错了,陛下若是觉得没做错,那便是没错。”

    “你就是一块滚刀肉。”皇帝从他嘴里问不出来,反而却是最安心的,“你跟着朕这么多年,倒还是没一丁点的改变。”

    赵公公连忙说:“是老奴愚钝,跟了陛下这么多年,也没学聪明。”

    皇帝似乎懒得与他计较,“若是让朕问问自己的心,朕多年来,自问不曾做错。但今日听萧枕说他亲缘浅薄,朕却……”

    皇帝一时顿住,似有些难受,“朕对不住他啊。”

    赵公公不知该怎么接这话,想着二殿下的确自小没有得到过亲情,没有母亲可让他承欢膝下,虽有父亲,但陛下不喜苛责人尽皆知,太后那些年偶尔有照拂,但更多的心力都是放在了端敬候府两位侯爷的身子骨上还有小侯爷身上,也没怎么匀给他,二殿下十岁后出宫立府,除了列行进宫请安外,一个月也见不着他两次。

    他对陛下说亲缘浅薄,倒也没说错。

    太子和二皇子被罚的消息,很快就传遍了朝野。

    诚如皇帝所料,老臣们对这罚颇有些微词,觉得萧泽罚的还行,动用了御林军,封锁东宫,算是重罚了,但对于萧枕,罚了个闭门自省,二皇子府的人除了二皇子依旧可以随意出入,却是太轻了。但因一个是太子储君,一个是皇子,老臣们虽有不满,但陛下金口玉言已下,他们觉得也只能如此了,没再进宫。

    京城的风声很快就传到了栖云山。

    因凌画受重伤,危在旦夕,曾大夫紧急救治,栖云山所有人都处于紧张的气氛中。皇帝派去的人先到了栖云山,送了大批难得的好药,栖云山掌事出面收下了,但却没有将人领去见凌画。

    掌事的对皇帝派去的人再三道谢,说主子还没脱离危险,曾大夫正在救治,待脱离危险,一定报与皇上知晓。

    皇帝派去的人得了这个话,只能出了栖云山。

    皇帝的人离开后,太后身边伺候的孙嬷嬷带着珍贵的药材也上了栖云山,因是孙嬷嬷亲自来的,自然不能随意打发了,掌事儿的请示到了宴轻面前。

    宴轻在曾大夫离开后,一直待在屋子里,药童送来药,他接过,亲自喂了凌画喝下,因没怎么喂过人喝药,有些笨手笨脚,药童在一旁说要不他来喂,宴轻没用,很是执着地亲自喂,虽洒了些,但好歹都喂进去了。

    凌画一直没醒,宴轻便在床边守着。

    他看着凌画,想着听到暗卫传话的那一刻,他直觉就是她出事儿了,她就是这样的性子,不想京中所有人都传开后,再传到他耳边,让他惊慌,但又想瞒着他,便找了琉璃当挡箭牌,若不是他聪明,兴许还真被她糊弄过去了。

    她就算要瞒人,也瞒的像模像样。

    他自从认识凌画,她都是灵动的,活蹦乱跳的,狡黠会算计人的,精明有手腕的,偶尔也做小女儿家撒娇耍赖的,但却从来没有这般模样,苍白的,无一丝血色的,无声无息的躺在床上,柔弱的似乎稍微碰触一下就会消散,若不是心口处还有心跳,让人几乎以为她已不在。

    虽然是相处了短短半年,打再没有谁比宴轻自己更清楚,他不敢想象,若是今日凌画真出事儿,他余生,还能不能过得下去?还怎样过下去?

    若是余生都要在想念中度过,满世界都是灰暗与无趣,那活着委实也没有什么意思了。

    宴轻坐了半日,没人来打扰他,凌云扬、秦桓看过凌画后,都被宴轻不气地赶了出去。凌云扬虽然不满,但也能体会宴轻的心情,多看了他几眼,想着七妹到底不是剃头挑子一头热,宴轻这个模样,若说不是入情太深,谁也不相信。

    直到孙嬷嬷来了,才打破了一室安静,宴轻吩咐人将孙嬷嬷请进来。

    孙嬷嬷进了屋后,一看床上的凌画,险些落下泪来,“少夫人这可是遭了大难,受了大苦了。”

    她用帕子擦了擦眼角,紧张地问,“小侯爷,少夫人是一直没醒吗?曾神医呢?可说少夫人脱离危险了吗?”

    宴轻道:“说她保住命了,已喂下了药,不知什么时候醒,只要夜里不发热,就脱离危险了。”

    孙嬷嬷看了一眼外面的天色,夕阳西下,眼看天马上就要黑了,她道:“太后娘娘吩咐老奴带来了几样极其珍贵的救命药,已经交给掌事儿的了,一定让曾大夫尽心些,千万别让少夫人半夜发热。”

    宴轻点头,“多谢姑祖母了。”

    孙嬷嬷立即说:“太后听说后,吓坏了,要亲自来,被老奴拦下了。”

    宴轻颔首,“嬷嬷拦的对。”

    孙嬷嬷看着宴轻,从小侯爷去做纨绔后,她已几年没见过小侯爷这么难得一本正经地跟人一问一答有来有往的说话,“怎么这屋里只有您一人?是不是琉璃姑娘也受了重伤?没有仔细可心伺候的人?要不老奴留下来一晚亲自照看少夫人?待少夫人明日脱险,老奴再回去?”

    宴轻摇头,“有伺候的人,只是我想守着她,嬷嬷回吧,这里不用你。”

    孙嬷嬷想说您会伺候人吗?但话到嘴边,还是没说,只嘱咐,“那您一定要仔细照看,这屋里最好放个妥帖的嬷嬷,少夫人身边除了琉璃姑娘,应该也不缺得用伺候的人才是。”

    宴轻点头,“我知道了。”

    孙嬷嬷今日难得听宴轻正经回应她这么多话,懂得适可而止,不再多说,出了栖云山。

    孙嬷嬷离开后,宴轻对外喊,“云落。”

    “小侯爷!”

    宴轻问:“京中可有什么消息,萧泽和萧枕,陛下是怎么说的?”

    云落一直派人打听京中的消息,刚刚不久前,琉璃正好传回了消息,他将琉璃传回的消息对宴轻说了一遍。

    宴轻听闻挑眉,“陛下调三千御林军看管东宫?变相将萧泽圈禁?对萧枕罚闭门思过?”

    云落点头。

    宴轻问:“可知道萧泽和萧枕面圣时陛下都是怎么说的?”

    这两种截然不同的结果,着实差别有些大,若说太子是储君,罚的再重,倒也正常,但萧枕杀了东宫那么多人,储君也是君,算是以下犯上了,陛下如此轻罚,很是奇怪,难道是对萧枕开始爱护了?

    云落摇头,“信鸽送的信简短,等琉璃回来应该就知道细情了。”

    宴轻颔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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