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画取消了前往岭山的行程,不过是在一夜之间。

    她决定先去凉州,会会周武。周武这个人,势必要给萧枕争取到,若是不能争取到,那么,只能废了他。

    于是,她做了决定后,对崔言书等人将漕运的事情交代了一番,告知三人她打算暗中去凉州的消息。

    林飞远立即说,“掌舵使,你带上我呗,我还没去过凉州。”

    “又不是去玩,你以后有机会再去。”凌画拒绝,“漕运还有诸多事情,你手边也有许多事情,离不得你。”

    林飞远叹气,“我已经被栓死在漕运了吗?”

    “自然不是,等我卸任,你们也就自由了,爱去哪里,就谋哪里。”

    林飞远也知道如今漕运离不开人,他、崔言书、孙明喻三人各管着一大摊子事儿,凌画能走,他们却离不开太长时间,去凉州一趟,少说要十天半个月,多着说要一两个月,他自然是走不开的,他也就说说而已。

    他问,“你怎么突然要去凉州了?早先不是打算先去……”

    “昨儿从程舵主的嘴里撬出些事情。”凌画道,“让我觉得有些事情事不宜迟,得赶紧做,我怕做晚了,失去先机。”

    她必须要抓住兵马在手,只江南漕运江望这十万兵马,总觉得让她不太踏实。

    玉家的背后是宁家,而宁家的打算若真是如从山河图里推测出来的结果一样,那么,让绿林为难漕运打算制造大乱的事儿,让天下大乱起来,便是玉家的手笔,如今绿林之事被她化解了,玉家岂能坐得住?

    她的帖子送出去的够久了,宁叶也没回消息,是不当回事儿,还是另有谋算?

    总之,她得先将凉州的兵马攥在手里再说,有兵马,才有成算。

    还有温行之,从漕郡离开后,一直没消息,不知去了哪里,总不能真去了衡川郡吧?不见得。

    要想去凉州,得先过幽州,所以,也得先准备一番。

    还有十三娘这个人,她还没想好,清音寺后山之事,是不是她的手笔,她到底是东宫的人,还是玉家的人,她如今还拿不准。若说她联络杀手营,是东宫的人,但偏偏飞鹰飞去的是玉家,若说她的玉家的人,但玉家怎么会与东宫豢养的杀手营有联系?

    她虽然瞧不上萧泽,但是也知道萧泽那个人,他被太子太傅虽然教养坏,但也绝对不会将自己从小视为领地的皇位与江山拱手让人。除非玉家是隐瞒着阴谋教好萧泽,但也不可能,因为琉璃出自玉家,只冲这一点,萧泽便不会信玉家。

    宴轻吃过早饭后,自然不会等着程舵主等人前来告辞,又回房睡了个回笼觉。

    快晌午时,他方才睡醒,收拾梳洗了一番,出了房门。

    云落与端阳坐在大门口的大石头上小声聊天,因离院内的屋子远,二人声音又可以压低只有两个人听见,所以,宴轻站在门口听了一会儿,只隐隐约约听了几个断断续续的字,什么宁少主,什么叶世子,他没听清。

    但这两个名字就够他不喜欢了,他喊,“你们两个过来。”

    云落和望书一惊,连忙起身,赶紧来到宴轻面前,齐声开口,“小侯爷,您醒啦?”

    宴轻抱着膀子问,“你们两个嘀嘀咕咕在说什么?”

    端阳挠挠头,“听说少夫人不打算去岭山了,我好奇问问,云落说去凉州。”

    “哦?为何?”宴轻看着云落。

    云落低声说,“我听琉璃说,主子昨夜从程舵主的嘴里套出些消息,事关碧云山宁少主与岭山王叶世子的,所以,主子改变了主意,说先去凉州,让望书已经在做准备了。”

    “他昨夜从那姓程的嘴里套出了什么有用的消息?”宴轻想起来昨儿他没问,便回屋子里去睡觉了。

    云落将从琉璃处得到的消息与宴轻复述了一遍。

    宴轻听完扬了扬眉梢,“这倒是有趣了,碧云山少主宁叶与岭山王世子叶瑞,竟交情匪浅。你家主子昨儿睡的挺好,我还以为那姓程的嘴里没套出什么有用的消息呢,也难为她这么大的消息,竟然睡的还挺香。”

    宴轻又说,“玉家的云深山竟然养了五万精兵,也是厉害了。”

    云落没忍住问,“小侯爷,您隔着一个偌大的画堂,怎么能知道主子睡的挺香?”

    难道主子打呼噜?

    宴轻哼了一声,“我耳目好,不像你们,耳朵跟堵着东西似的,她呼吸绵长,进入深度睡眠,可不是挺香吗?”

    云落惭愧。

    对比小侯爷的耳聪目明,他的耳朵可不还真跟堵着东西似的吗?

    宴轻又说,“去凉州要过幽州温家吧?她有办法不让温家人察觉?”

    云落道,“所以主子在做准备,到时候怕是要乔装一番,才能过幽州。一定不能被温家人发现,否则可就不好了。”

    宴轻不置可否。

    若是被温家人发现,何止是不好?能被温家人将她扣住,她的脑袋都能先被砍了挂去幽州城墙上,然后挂三天,再将她的头颅上交给陛下,求陛下奖赏。

    温家人可不是吃素的。

    云落又说,“主子说此行危险,不打算带小侯爷前去。”

    宴轻神色一顿,冷了眉眼,“她敢!”

    云落默默。

    宴轻冷哼一声,抬步出了院门,往书房走了两步,又停住,转向水榭,头也不回地吩咐,“你去书房告诉她,就说我在水榭等着她用午饭。”

    云落应是,立即去了。

    端阳心想,他养伤这段时间,都发生了什么?自家小侯爷的气势真是愈来愈强了,刚刚那一句,眉头一竖,眼睛一沉,吓的他大气都不敢喘了。

    凌画在书房里处理了一上午的事情,主要是安排漕运诸事,漕运的很多事儿,不是绿林的事情解决了,便没事儿了,还有许多东宫弄出的乱子,还没规整好。她大婚前后那几个月,漕运没真的乱成一滩水,还真都是崔言书和孙明喻的功劳,林飞远这块料,他但凡不病倒,也不至于让漕运这么多事儿要做。

    所以,当云落来传话,说宴轻让她去水榭用午饭时,凌画才恍然发现这一忙起来又半日过去了。

    时间真不搁混。

    凌画放下手边的事情,捶捶肩,点点头,“好,我知道了,我这就过去。”

    凌画净了手,懒得回去换衣裳,将袖子上染的墨汁随意挽了一下,便出了书房。

    林飞远在她走后说,“这有家室的人啊,就是不一样,每天准时准点喊吃饭。”

    孙明喻说,“你若是想娶妻,也容易。”

    林飞远敬谢不敏,“我被伤了心,目前可没这个想法。”

    诚如宴轻所说,他再去哪儿找一个凌画嫁给他?他是真活该没长宴轻那样勾引女人的脸。

    他看着孙明喻,“你娘一直在催你吧?你是不是才是该娶了?”

    “不急。”孙明喻一边做着手边的事情,一边回答他,“未立业,怎安家?”

    林飞远啧啧,“别说漂亮话了,咱们两个人,谁不知道谁啊?你以前是心思藏的深,以为人看不出来,但是啊,只要有心思,再藏都没用,一旦细究,便藏不住。如今我死心了,你也死心了吧?那就抓紧吧?听说你娘身子骨不好,不像我娘,她跳腾十年都没大碍。”

    孙明喻笑,倒是没有避而不谈,“不想将就,总要遇到合心意的。”

    “这倒是。”林飞远道,“你还别说,漕运大概是地方太小了?还真没有哪个女人看着顺眼。”

    “被你看着顺眼的,不是都放走了吗?”琉璃接过话,“林公子这话说的,昔年你收藏的那些美人,哪个又是你看着不顺眼的?”

    林飞远怒,“你非要揭我短是不是?”

    琉璃吐吐舌头。

    林飞远哼了一声,“我这不是自从见了掌舵使,眼光被养高了嘛?”

    琉璃喷他,“那你完了,你估计一辈子也娶不上了。”

    林飞远瞪眼。

    琉璃吐槽他们,“你们学学崔公子,他就跟你们不一样,我家小姐是好,但惦记她就是自找罪受,崔公子是聪明人,才不找这个罪受。”

    林飞远不服气,“那是因为见到掌舵使的时候,他心有所属,你忘了他有一个青梅竹马的小表妹了吗?”

    “也是哦,还真忘了。”琉璃惭愧,“主要自从认识崔公子后,崔公子的小表妹没来漕郡,存在感不强,很容易让人忽略。”

    林飞远翻白眼,“若是他没有青梅竹马的小表妹,没准也与我们一样呢。掌舵使那样的女人,但凡有点儿血气的男人,谁不喜欢?不喜欢她的那些人,骨子里就是怂货,不敢喜欢厉害女人。”

    崔言书无奈,“你们说你们的,别带上我。”

    琉璃笑出声,对林飞远说,“快得了吧!安国公府秦三公子不想娶小姐,你觉得他是怂货吗?”

    琉璃摇头,“他可不是怂货,他是被我家小姐给折腾怂了,我们夫人亲自教导的未来……咳咳,怎么可能是怂的?可是奈何小姐不喜欢,便可这劲儿使者着各种法子折腾他,他想死的心都有了。他不想娶我家小姐,可不是害怕,他年少时,也是见到我们小姐就脸红的,后来生生被她欺负的见了她就暴跳如雷,指着她鼻子破口大骂呢。”

    林飞远抽了抽面皮,为那位没见过面,但听过无数次大名的仁兄点了一盏灯,说了句实话,“掌舵使太不是人了。”

    他忽然想起了,“秦桓是今科榜眼吧?”

    “对啊。”琉璃点头,得意地说,“夫人生前悉心教导,三公子虽然弃学了一年,但没想到拾起来仍旧不负所望。”

    林飞远啧啧,“凌夫人太让人敬佩了。”

    就问这天下间,有几个女人生的女儿能如凌画一般?再问这天下间,有哪个准岳母培养准女婿,给培养出来了一个榜眼?

    不过凌夫人大概到死都没想到,自己的女儿是个反骨,偏偏喜欢长的好看的。

    林飞远八卦之心暴涨,小声问,“喂,以前凌夫人认识宴兄吗?”

    “见过一面。”琉璃说,“小侯爷跑去做纨绔的第一天,就去了京城的山珍海味阁庆祝,夫人见他生的好看,还给他免单了呢。”

    林飞远:“……”

    原来生的好看就可以免单吗?凌夫人原来做生意也是看脸吗?那凌画骨子里显然是遗传了凌夫人某些基因。

    凌画出了书房后,直接去了水榭。

    云落每走,等了凌画一会儿,在她出来后,对她低声说,“小侯爷听说您去凉州不打算带他,似乎有点儿生气。”

    凌画停住脚步,“你跟他说的?”

    云落挠挠头,“琉璃说的,我转述的。”

    凌画看着云落,好笑,“他如今让你跟我说他的事情了?”

    云落摇摇头,小声说,“这件事情小侯爷没交待不能说,应该没关系的。”

    凌画继续往前走,“那你跟我说说,他有什么能让我知道的事儿。”

    云落用力地想了想,觉得除了些许小事儿,很多事情暗搓搓的都不能让主子知道啊,他真是没的可说,他苦下脸,如实说,“好像没有。”

    凌画也不难为他,评价了一句,“真是男人心,海底针。”

    云落深以为然。

    同样身为男人,他觉得自己跟小侯爷一比,小侯爷是深海,他就是浅海滩。

    凌画来到后院,远远便看到宴轻坐在水榭的栏杆上,湖风吹着他衣袂青丝,真是明月落青山,湖水天一色,风姿如画,风华迷人眼。

    她痴了痴,看了一会儿,才慢慢走过去,含笑喊了一声,“哥哥!”

    宴轻觉得还是这称呼好听,他可以听一辈子,他转过身,“嗯”了一声,懒洋洋地对她挑眉,语气不善,“听说你要去凉州,不带上我?”

    凌画立即否认,“谁说的?没有的事儿,我走到哪里,都会带上哥哥你。”

    云落:“……”

    真是要命了!小侯爷会不会觉得是他假传消息而把他吊起来挂去城门?

    宴轻心情顿好,“是吗?”

    “是啊。”

    宴轻点头,笑了一下,愉悦地说,“既然如此,那就放过你了,否则我还想这样的夫人要之何用?把你扔进湖里去喂鱼好了。”

    凌画:“……”

    好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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