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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周日下午从京都回白吉的时候,方晟心情还不错。

    虽说揭开冉汉增谈话谜底,真相让人不寒而栗,但方晟是想得开的主儿:布局者尽管老谋深算,毕竟不是针对自己,所有人都是他棋局里的棋子。

    既然没能力管,也管不了,索性扔到一边。

    联系樊红雨,这周没回京都——没有特殊需要的话她一般双休都在白吉,只有节假日回家陪臻臻。

    与云淡风清、视仕途于无睹的徐璃不同,樊红雨在工作上很有拚劲。听说方晟要途经白吉,她立即中断在基层的视察,晚上要好好“款待”他。

    临登机时,接到一个电话,手机屏幕上出现令人头皮发麻的名字:蔡幸幸!

    方晟猜到她跟于舒友又闹矛盾了,暗想搞什么鬼,我成妇女主任了?!

    接通电话,还没来得及说“你好”,对面劈头盖脸就是一阵怒吼!

    碍于旁边有乘,方晟不得不稍稍避开些,耐着性子从她的咆哮中大致听明白来龙去脉:

    朝明省综合治理办公室近期将正式成为省正府层面的常设组织,履行对央企、国企等系统的监管职能。通过征求意见,抽调的各单位人员都表示自愿留下转事业编制——虽说经济方面直接收入是下降了,但不可言说部分直线上升;还有留在省直机关待遇、福利不必多说,工作压力远比在企业小多了,而且仕途看涨,晋升通道前景光明。

    于舒友照例没征求蔡幸幸的意见,自己悄悄跑回公司把调动手续办了。

    之后爱妮娅兑现对方晟的诺言,先征求兼综合治理办公室主任的副秘书长意见,说你管了一大摊子事,综合治理那边照应得过来吗?

    副秘书长观言察色,笑道如果爱省长肯让我卸个担子最好不过,轻装上阵把主要工作做得更好。

    爱妮娅又问,考虑组织能力、工作能力和协调能力,你觉得哪位能接手?

    这么长时间副秘书长要是还看不出省长倾向谁,别干副秘书长的活了!遂正色道,于舒友同志表现突出,各方面能力特别是组织统筹能力优秀,理论基础扎实、实践经验丰富,工作态度和工作成果有目共睹,我推荐于舒友同志负责综合治理办公室。

    回头写个推荐报告,送一份到市委组织部,走个流程把工作调整一下。爱妮娅不经意吩咐道。

    正处提拔副厅应该不算小事,要经过冗长的组织程序,还要经省委常委会讨论研究。但在爱妮娅眼里,如今都不算事。

    爱妮娅紧紧扣着溱州深海码头扩建工程案不放,将应留生、谢大旺两位常委整得死的死,抓的抓,真正起到杀鸡儆猴的效果,整个朝明官场打心眼里畏惧她。

    接下来不单是政令畅通无阻,常委会也形成举足轻重的威慑力,一干心高气傲连省委书记都不放眼里的常委们,在她面前规规矩矩,再也没人敢在常委会上跟她别苗头。

    别说省综合治理办公室是省正府直管机构,爱妮娅在任用人选上有拍板权,就算这会儿随便提名某个市正处级干部担任副市长,省委组织部也必须“慎重考虑”,除非存在重大瑕疵才敢提出反对。

    难得的是爱妮娅并不滥用这份权威,事实上在厅级领导干部任免层面,她平时很少介入;唯一一次为人事任免发飙就是朱勤,眼下已成为众星拱月的市委书记,仕途前景看好。

    朝明省大大小小领导们经过打听才知道,朱勤走的是结对帮扶鄞峡的路子,顿时后悔自己为何没想到这招。

    眼下方晟即将离开鄞峡,再大老远跑过去帮扶人家也没用了。

    没隔多长时间,关于任命于舒友同志为省综合治理办公室主任的红头文件就正式下发,于舒友如愿以偿达到人生的“小目标”——副厅级!

    直到这时,于舒友才回家向蔡幸幸作了“汇报”。

    反正木已成舟,工作关系转了,职务也得到提拔,就算蔡幸幸翻脸也没什么可怕的。

    果不其然蔡幸幸一听脸就沉下来了。本来她答应于舒友干段时间不过是缓兵之计,还想着于舒友回省电力公司。一方面不看好老公在综合治理办公室能有多大发展,另一方面她私底下请电力公司领导向省正府要人,借口是于舒友的策划水平无可代替。

    不料副秘书长知道于舒友的来头,对电力公司的请求置之不理,相反还配合爱妮娅将于舒友抬到主任位置!

    蔡幸幸不愧主持大国企工作,见惯大风大浪,应变极快,情知于舒友的事生米已煮成熟饭,多说无益,瞬间死板板的脸上挤出微笑,对于舒友升迁表示祝贺,还建议周六晚上举行家宴。

    于舒友蛮高兴,为妻子的回心转意而欣慰。

    周六家宴起初气氛还算不错,一家五口人——于舒友、蔡幸幸、儿子、蔡幸幸父母围坐在一桌,虽然照例由于舒友下厨,自从找了位保姆后能打打下手,已经轻松多了。

    转折点是在家宴快要结束的时候。

    儿子说吃完后冲个澡,蔡父说正好舒友在家我也洗一下吧——他习惯洗澡时于舒友在旁边照顾,还能帮他擦背。

    于舒友应了一声。

    隔了会儿于舒友就提到家里劳动力不够,需要再请一位男保姆,主要承担些体力活,包括伺弄花草、拖地擦窗、收送快件以及洗澡擦背什么的。

    蔡父也是平时骄横惯了,听到这里冲口说舒友是不是不想帮我擦背?那就直说呗,何必拿找保姆寒碜我!找保姆不得花钱啊,咱这个小区哪家有两个保姆!

    于舒友耐心解释说去年与幸幸商量好了,主要是工作调整后没过去那么清闲,随着年龄增大体力精力也跟不上,请两位保姆在家里打理家务、照顾二老,大家都省心……

    蔡母阴阳怪气说我跟你爸不缺胳臂不少腿,自己能照顾自己,家务事嘛哪家没有?我看啊如今是翅膀硬了,不把咱们放眼里了。

    儿子也有脾气,见气氛不对,“啪”,把筷子搁桌上,起身回书房做作业。于舒友赶紧追过去,连声问要不要先洗澡?我帮你拿换洗衣服……

    算是避过一场家庭风暴。

    当晚蔡父洗澡时真的不要于舒友帮忙,进了浴间后反锁上门,蔡幸幸放心不下,敲了好几回都不搭理。

    这时蔡幸幸心里已有点怒气,偏偏蔡母又过来说了两句,大意就是这个家看来呆不下去了,不如早点搬回老家自生自灭!

    “自生自灭”四个字深深刺伤了蔡幸幸的心。

    蔡幸幸是非常有孝心的,身为家中独女,自觉赡养父母义不容辞,婚前就与于舒友有约定,一定要把父母亲接到身边养老送终。于舒友因为上面还有哥哥,这个问题上没有压力,也就无可无不可地答应了。

    只是于舒友没料到这个承诺是如此沉重的包袱;蔡幸幸也没料到原先替于舒友设计好的人生轨迹,由于方晟的介入出现偏差!

    对的,蔡幸幸就喜欢设计别人的人生,包括于舒友,包括周小容和赵尧尧,至于航空公司内部,被她设计的更是不计其数。

    带来的恶果就是,方晟有意无意的报复。

    从于舒友被抽调到综合治理办公室瞬间,蔡幸幸就猜到方晟在背后作祟,但也怪不得别人,是于舒友自个找上门的。

    到这个地步,蔡幸幸的性格并无反省的意味,相反对方晟更有恨意,连带着埋怨于舒友没事找事——

    转到省直机关事业编制,也就贪了个好名声,论收入只相当于省电力公司的一半!

    虽说蔡幸幸不在意钱,但谁嫌钱多啊?

    收入大减,于舒友还张罗着再找个男保姆,而且在两位老人家面前说,不是存心找碴吗?

    气冲冲推开卧室门,却见于舒友悠闲自得地半躺在沙发上看电视,顿时勃然大怒,指着于舒友吼道:

    “爸一个人在里面洗澡,你倒放心得下?”

    于舒友诧异地说:“他不是反锁上门吗?我有啥办法。”

    “就因为你在饭桌上说了不该说的话!告诉你,找男保姆的事儿办不了,我坚决不同意!”

    于舒友看看她,放下遥控器,道:“幸幸,你是在跟我商量,还是下命令?”

    “少给我做选择题,我就是不同意找男保姆,这么说听清楚了?!”

    “幸幸,找男保姆是考虑到家里的具体情况,另外,你在方晟面前也同意了这事,对不对?”

    提到方晟,蔡幸幸就满腔怒火,咆哮道:“方晟算什么东西?他是你父母还是我父母,凭什么对咱家里的事指手划脚?”

    要换以前,以于舒友厚道本分的性格就被蔡幸幸三斧头打懵了,接下来的剧本就是赔礼道歉,唯唯诺诺遵照执行。

    但省直机关确实锻炼人呐。

    这些日子以来,于舒友通过广泛接触、深入基层,与形形色色的人打交道,无论谈吐还是应变,以及思路、反应等等都有了长足的进步。

    远比在省电力公司狭窄的圈子里,每天接触固定的人群,做着枯燥的工作完全两样。

    使他在蔡幸幸面前更加自信,更加从容。

    “幸幸,其实你我都知道我说的根本无关方晟,而是涉及到家庭地位平等的话题,”于舒友说,“刚才你提到双方父母,正好,我也说几句。对于你父母,这些年来不敢说照顾得无微不至,但起码来说还算及格吧?可对于我父母,请问你做了多少?从结婚起每年大年三十我没回过一次老家,说要陪你父母全家福;大年初一也不让回去,让风俗是在家陪父母过年;大年初二难得回去了,你要么坐房间看电视,要么玩手机,没到厨房帮过忙,更不提陪我父母聊天……”

    “好哇,开始翻旧账了,是吧?”蔡幸幸冷笑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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