惺惺惜惺惺英雄爱英雄

    纪澄向吕青青介绍说:“大姐,我的师祖复姓司马,名彤,江湖上人称‘天南怪叟’,你可别看他老人家是那么怪诞不经,他可是个阿弥陀佛一般的好人哪!”

    “别那么掏出喇叭就吹。”天南怪叟翘起一条腿,捻了捻嘴角两边的胡子,笑着说:“听我告诉你们吧!小妞儿,真正救你性命的,还是你那头马——你是从哪儿弄来这么一头通灵性的好坐骑的?嗳,不忙回,不忙回,我说澄儿,你在家不辞而别,尽管我不能说是你的不是,可九常他总是你的父亲哪!他还没有上贼船入伙,我说他好比是根虽然下了水、但还是江里漂着的木头,赶紧去捞一把,还是能把他捞上来的,这回我来还是想给你说说那件事,别那么顶起了风篷就转不了舵。我一闯进这屋子,见你不在,估量你又去狩猎找吃的了。我就躺下来等着你回来给我捎好吃的。嗨!却听见了远处传来厮杀的声音,你是知道我的脾性的,我老头儿最听不得这种声响,就像猫咪儿闻不得腥一样,就会心痒手痒的,它把我从榻上赶了起身,循声去看个究竟,嘻嘻嘻,澄儿啊,可不是我当面夸你,可真有你的,功夫大见长进啦!怪不得有人说,‘刀钝石上磨,人钝世上混’!近年来难为你,果然闯出来了——别笑,嗨,夸你就乐,真是个孩子!兴许是有股气把你憋得鼓鼓的,我看你,一对三尚且游刃有余,那就犯不着我来‘六骈指搔痒——多帮忙’了。

    正想返回来睡我的大觉,可倒好,一眼看见了那头马,它正咬起妞儿你的腰带,衔了你往丛林西边拖去。我想干脆,这宗生意让我替澄儿招揽来得了。唉!到底老啦,折腾了半宵,把我累坏了,想躲到梁上去打个盹儿,可你们哪,就是不让我得个安宁,喊哪哭哇的,要是把我吓得摔了下来,把腿摔瘸了,你们说,是找凫胫来给我接上?还是找鹤腿来给我换上?呵哈哈!”司马彤尽管是又打哈哈又打诨的,但事情的经过到底是透个明白了。

    吕青青再度站起来要拜谢两位救命之恩,但两人给拦住了,司马彤撇了撇嘴说:“别那么样拜呀谢呀的,闹了半天,连个真名实姓你也没说,我说妞儿啊,你是怎么会弄到这般地步的?你连这么点儿起码的事儿也不肯讲清楚,还猪鼻子里插葱管——装什么象!”

    见司马彤在故意说逗话,纪澄却正色说:“大姐,你刚才不是急着要往外面闯吗?你有什么急难的事,当着我师祖的面说吧,他老人家会给你作主的。”纪澄说着,边向吕青青使了个眼色。

    吕青青连忙欠了欠身,说:“我姓吕,名青青……跟我一起还有个师兄叫罗玉成……”说到这里,吕青青又想起现在还在厮杀的师哥,不由急得眼睛都发红了。

    司马彤见了,双手乱摇说:“得得得!你真是一根筷子吃藕——专冲着讨厌的眼儿里挑,刚才是拜呀叩的,现在又是要哭鼻子淌泪水,说实话,现在没有那么多时间供你哭的了,有话你快说,也许我老头儿可以帮你担着点儿。妞儿,你说,他怎么啦?你和师兄俩遇上了什么啦?快讲,快讲啊!唉,我可挨不住性子了,快讲么!”这位扶正摧邪、急公好义的老前辈,察言观色已经猜测到事情的不妙,他睑色骤变,迫不及待地追问。

    吕青青依偎着老人,伤感地简要说了事情的原委。

    老人当听到罗玉成至今还被围困在那厢死斗,不禁义愤填膺,眯起的眼睛睁大了,吐字似喷地大声问:“难道真的弄不清与你交手的人的来历?”

    “那帮子人全蒙了面,还豢养着一只凶狠的鹫鹰。他们就是要抢我们携带的天香楼藏书。”

    听到这些,司马彤再也坐不住了,问明了方向和地形,霍地跳起来说:“救兵如救火,我可呆不住了,妞儿,你干着急也没用,给我躺下养伤就是,我呀,这回真成了掉在灰堆里的豆腐--吹不得拍不得甩不掉了,我这就去走一趟,只要他们还顶在那里,我就不信治不了他们,把你师兄救回来!”说着,他又回过头去对纪澄说:“快给妞儿弄点儿吃的去,她该饿坏啦!嗳,好好照顾着,我去去就回来。”但见他边说边用手对门一招,门就像被风刮似地洞开了,他身子只轻轻一撑,早已飞出门外,融进越来越黑的夜幕里。

    室内静了一阵,灶膛里还有星星余火——是司马彤给吕青青熬药时烧的,纪澄即去加上点儿劈柴,一拨弄,火苗就旺了。片刻,纪澄就端上喷香扑鼻的大米饭,菜肴全是野味,獐麂鹿兔,斑鸠山雉,真引人食欲。吕青青又累又有伤,更觉得腹中一阵阵饥肠辘辘,恨不能大口地吞食几碗,但到底有事在心,一下子就饱了。

    纪澄伺候着要吕青青再躺下歇歇,吕青青拗不过他的盛情好意,偏着身子横卧在榻上将息。还没等纪澄撤去桌上的残肴,门乒乓一下打开了,司马彤拖着一个人走了进来。

    吕青青翻身下榻急匆匆奔上去一看,还会是谁呢?此人此时一脸污泥汗血,两眼直楞愣地瞪着,却是人事不省。

    “罗兄!罗兄!”吕青青大声哭唤着,司马彤立即喝阻:“别大声唤嚷,他心魂未定,你吵吵嚷嚷是要闹出事儿来的,喂,澄儿,你帮我一把。”

    司马彤叫纪澄席地摊上一张兽皮,轻轻地把罗玉成放平稳,然后从兜儿里掬出个小葫芦,倒两丸药放在手心里,掏一勺现成的锅水,扒开他的牙门灌了进去,不一会儿,但听得罗玉成腹中咕噜咕噜地作响,司马彤指着罗玉成说:“不碍事的,腹中咕咕响是好事,就让他这样躺着吧,嘿,好一场残酷的厮杀,竟把他累成这副样子,唉!”

    司马彤拉过纪澄和青青,述说他出门的经过——原来司马彤出屋后,就施展神行之术,按吕青青所指的方向奔去。他正待越上一个山岗,在淡淡朦胧的月光下,只见有数个蒙面人正和一个手持钢鞭的人搏杀。他想这个持钢鞭的人肯定是罗玉成。他连忙掏出飞镖,连续向蒙面人射去。蒙面人专注于同罗玉成搏杀,没想到暗处会向他们发来飞镖。一个个连续被击中倒下。剩下的见势不妙,扭头逃窜了。

    司马彤上前接应罗玉成。可他像中了邪一样手持钢鞭发疯地挥舞。

    司马彤提高嗓音叫了两声:“罗玉成,罗玉成!”可他像根本没听见,仍抡鞭搂头盖顶地抽杀不止。这倒使司马彤大吃一惊,幸亏他技艺过人,闪了过去,他忙不迭地又叫:“喂喂,我说罗玉成,我是你师妹特意请来救你的。”

    但罗玉成真像疯狂了,他一个劲儿地鼓足余勇,抖出全部解数对天司马彤猛打不停。

    “噢,我明白了!”到底司马彤是阅历深广的老前辈,知道这是罗玉成在长时间的拼死搏斗中,精神太紧张了,斗红了眼,像被什么东西迷住了心窍,以致视而不见,听而不闻,眼前仍迷离再现着刚才酷斗的幻景,谁就是说破嘴皮子,他也不会明白的。司马彤明白了这些,不再去和他纠缠,斜势越过他头顶,在他的睡穴处一拍,罗玉成就像坍了架的金刚,颓然仆倒,昏睡至此。

    这时,罗玉成突然竖起半截身子,“哇”地呕出一大滩黑色的血水,纪澄和吕青青见了一惊,司马彤却说:“好了,好了,这下没事了,他就会明白过来了。”

    吕青青半跪在罗玉成身边,泪汪汪地轻声呼唤。罗玉成悠悠地苏醒过来,睁开了疲怠的、血红的眼睛,上眼皮出奇地重,眼前五光十色交叉飞舞,连忙又紧闭双眼,隔了一会儿,重又睁开,阴翳在慢慢散去,晃动的景物停下来了,清晰了。啊!这身前的不是青妹吗?我到了什么所在啦?是梦中相会?不,不!是泉下相逢?他暗暗咬了下自己的舌头——痛的,他迅速伸手一把抓,抓住了,抓住了!他实实在在抓住了青妹的胳膊,罗玉成万分激动,他连连摇晃着吕青青的胳膊,用颤抖的嗓音叫了声:“青妹!你……”

    “罗兄,我的好师哥呀!……”吕青青一下扑倒在浑身被汗和血弄得湿漉漉的罗玉成身上,泪似泉涌,泣不成声。

    司马彤也默默地背过身去,不忍心看这凄楚的情景。

    “我,唉,怎么会在这里的?这是哪儿啊?”罗玉成这时眼光才接触到边上还有一老一少,恍惚地问:“这两位是……”

    这下倒提醒了吕青青,她收了收泪水,说:“那是你我的救命恩人,要不是仰仗他们的大力,你我……”说到这里,吕青青又抑不住掉下泪来。

    罗玉成正待爬起来叩谢,司马彤一把按住了他,说:“妞儿,你怎么撺掇你师哥也来这一套!”

    司马彤又让纪澄给罗玉成换身上的衣服。

    “啊!——”当大家看到罗玉成换下来的衣衫,都不禁吃惊而又叹惜地喊叫起来,那身衣衫被血和汗粘糊成一片,就像从地里刨出来的霉烂尸衣一样。看着这身衣衫,就可以想象到,片刻之前他所经历的那场鏖战该是如何的激烈和险恶!所谓“英雄爱英雄”,纪澄虽是第一次相识罗玉成,但己由衷地唤起了对他的敬意和好感。他向罗玉成贴近了些,情不自禁地抚摸着他的双肩和胳臂。

    司马彤这时说:“你们两个一个有伤,一个过于劳累,都需要好好休养。我让纪澄给你们搞些山珍野味,你们好好调养调养。等身体恢复了好上路。我估计那伙匪徒没有得到书香楼藏书,还得打劫你们。到时老夫把我的徒子徒孙都招集来,护送你们。”

    罗玉成和吕青青连忙躬身拜谢:“万分感谢老师傅关照。我们将永远铭记老师傅的恩情。”

    司马彤笑说:“你们就不要跟我气了。快快休息吧。把身体养好了好上路。”

    纪澄按照师祖的吩咐,天天搞山珍野味给罗玉成、吕青青吃。他们到底年轻有功底,只几天便恢复了健康。于是又踏上旅途。司马彤率领他的徒子徒孙二十余人暗中跟随保护他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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