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天源探头出去,见他已经走了,忍不住扭过头问:“郑叔,这位六爷怎么……那么神秘啊?”

    郑三远低低笑了,“他确实神秘,不过有特殊能力的人,不会很张扬,因为张扬对他们来讲,可能是一场灾难。”

    就在这时,去洗手间回来的薛爸爸擦着手,慢悠悠晃了进来。

    薛爸爸挑眉问:“那矮老头儿走了?”

    程天源点点头,压低嗓音:“郑叔说他叫‘六爷’。”

    薛爸爸是老帝都人,混了几十年了,自然也认识一定的人脉。

    “我听过,不过从没见过。他以前老社会的时候混黑道的,十来岁满帝都乱窜,后来穿街走巷,现在六七十岁了,看着倒也不显老。”

    程天源始料不及他的年纪竟有那么多,有些不敢置信,“那么老了?”

    “嗯。”郑三远低声:“七十来岁了,只是他一直瘦瘦小小,黑魆魆整天到处晃,模样也没怎么改。我认识他快二十年了,他一直就这个样——没变!”

    薛爸爸微笑道:“瞧他那模样,就知道是一个性子怪的。老郑,想不到你跟他竟认识,挺意外的。”

    老郑的人脉一向广,认识的朋友也多,只是没想到连这样的老混混他也认得。

    薛爸爸出身高贵,又是饱读诗书长大的,对一些社会底层过于暗沉的手段和人物,打从血脉里瞧不起,也不喜欢接触。

    但老郑不一样,他是从社会最底层打拼出来的人,也喜欢仗义行事,所以交了不少朋友。后来这些年拼上了经济高层,仍不忘以前的那些老朋友。

    老郑嘻嘻笑了,解释:“出门在外靠朋友。我深谙这个的道理,只要朋友开口,我都是能帮则帮,为的就是他日我落难了,也有人拉我一把。这不,我这次差点儿栽了,老薛哥和小薛都借我钱周转。我现在倒下了,你们岳丈和女婿都来照顾我。”

    薛爸爸和程天源都笑了。

    老郑继续道:“六爷他年纪虽然大了,但身子骨一直很硬朗。他说过,他最喜欢帮助其他人,为的就是他日自己不行了,也能有人帮他一下。他是一个有很多故事的人,说上个几天几夜,估计也是说不完的。”

    薛爸爸蹙了蹙眉,低声:“像他这个年纪的老辈人,一个个都是挨过大苦大痛过来的。他是混街头长大,肯定更是不容易。”

    “是啊!”老郑叹气道:“很不容易。但他并没有怨天尤人,一直都乐呵呵的,为人很开朗。偶尔绷着脸看着凶,但其实脾气好得很。现在生活好了,日子也好了,他愈发开朗了。他刚才还说,他手下的一众兄弟讨日子很容易,他现在放心多了。”

    程天源忍不住问:“他的那些手下兄弟……都是他养着的?”

    “不是。”老郑解释:“他们的那些车有些是六爷买的,有些是他修的,每一个人一个月给六爷一块钱,六爷尽量给他们找财路让他们赚钱。六爷很仗义,如果是家庭困难的,他一块钱也不会收,偶尔还会去救济。他们这个圈子,如果遇到谁出了车祸,谁出了事,六爷就会主动牵头,让大伙儿一人出一点儿钱,把这个家给拉拔上来,让有困难的不至于家破人没。”

    程天源了解一个行业有一个行业的规则和规矩,想不到连踩三路车的也有这样的一个圈子,很是好奇。

    薛爸爸低低笑了,温声:“阿源你是南方人,那边少有这样的事,所以你肯定不了解。这些是北方人以前街头混出来的行规,等你在帝都待更久些,你慢慢就会懂的。”

    “哦……好。”程天源感兴趣问:“爸,你有跟这样的人打交道不?”

    薛爸爸实话实说:“间接打过,直接就没有。一般都是通过中间人的关系,给点儿中间人好处,让他帮忙沟通,把事情给办好。对了,老唐就是这样的中间人,他也是熟谙帝都好些地方的人脉,专门给人牵桥搭线,算是靠这个吃饭。”

    “老唐伯伯吗?”程天源想起了岳母介绍的老唐,很是温和慈祥的一个老人,想不到他不仅介绍房产生意,竟连这样的人脉也有。

    薛爸爸点头,解释:“老唐他是凌凌妈的老邻居,他们是在同一个胡同长大的,感情很深厚。也因为有这一份老关系,你妈对他信任得很。”

    程天源认真记下了,笑道:“那我以后如果遇到棘手的事,就去找老唐伯伯问一问,指不定他能帮上忙。”

    他是做批发生意的,基本都是一手交钱一手交货的模式。起初一些大型的商店杂货店他愿意赊账几天,但后来一些人总喜欢赖账迟还,最近还遇到一宗一直拖欠的,目前欠了两千多,一分都没还过,总推脱说过几天过几天,可都过了好几个月了。

    也许,他也得找中间人帮忙解决一下,不然恐怕越拖越难办。

    “对。”薛爸爸温声:“你现在生意越做越大,迟早会遇到一些棘手问题。如果解决不了,就找他帮忙,他总归还是有办法的。”

    一旁的郑三远微笑道:“多认识一些这样的人,帮助颇大。”

    顿了顿,他补充一声:“小薛……应该也是懂这些的。我直觉她办荣华大商城的时候,也是结识了不少人。”

    “她啊!”薛爸爸似嘲讽似赞许道:“她只要不违法能赚钱的事,她可以无所不用其极去弄!”

    想当初她去南方海口进机器的时候,敢从人家的枪口下拿货上船——真让他这个当爸的捏一把冷汗!

    郑三远呵呵笑了,低声:“她那么年轻,能有这样的气魄和胆量,你老哥得高兴才是!”

    薛爸爸摇头笑哈哈反问:“我不一直挺高兴吗?她老子我都不敢做的事,她现在年纪轻轻就敢了。后山比我这个前山高,我确实是高兴的。”

    薛凌很少提及当年去南方的具体情形怎么样,但程天源多少猜出过程很惊险。

    前两年弄这个荣华商城,妻子也是花了不少钱在人脉关系上,不过都在上层涌动为主。听老郑叔这么说,估计地方下层也是有的。

    思及此,程天源打算等人少了,非跟媳妇好好打听一下不可。

    那天下午,薛凌提了一个保温壶来看郑三远,并待到傍晚才回去。

    她前脚刚走,程天源就来守“晚班”,彼此错过了。

    隔天一大清早,病房门被敲响了。

    程天源迷糊起身,裹上外套去开门——竟是六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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