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门,刘素茹诧异了一下,跟着眉眼舒展,由心笑开来。身在异乡,逢人到底都是陌路,偶尔有个把来往有数,回头仍记得打个招呼,就很让人暖心窝了。

    更何况,现在她家门口站着的两个人,是郑忻峰、陈有竖。

    刘素茹是见过陈有竖的,冬儿生日那天晚上吃完面,是陈有竖跟江澈一起去还的碗筷,她也看见过郑忻峰。

    “姐。”刘素茹24岁,郑忻峰喊她姐也没错,他说:“隔门我可听见了,姐真就只惦记那个黑的?我觉着你应该再合计合计,那黑货,是个没良心的。”

    他说话的时候,刘素茹就默默踮着脚,倾斜身子,探头朝他和陈有竖肩后张望。

    “别看了,真没来,都跟你说了他是个没良心的,哪像我,惦记着回来看你。”郑忻峰没皮没脸地又说,笑得特贼。

    他这几句话,生把屋里老太太吓了个够呛,麻溜藏了侧屋偷听。

    刘素茹自己倒还好,她平日里要在外面走动,这里的男人,好些都是喜欢嘴上讨便宜的,她见多了,也能应付,何况郑忻峰这样的一看就明了,只是在胡闹,人没坏心。

    “姐别听他瞎说,澈哥只是临时赶巧有事,才来不了。”陈有竖在旁解释。

    “嗯,这么说,是安生下来了?”很奇怪的感觉,其实本来也不算很熟,但因为对方回来探望,亲近感一下生出来,长起来了,刘素茹拍了拍胸脯,宽心说:“那就好,俺还生怕你们是躲回来的嘞。”

    “来,进屋,吃了吗?没吃姐给你们煮点面条。”家再穷也要待客,是传统,刘素茹也顾不上婆婆会生气,就把人往屋里让。

    “吃过了,吃过了。姐你不用费心。”陈有竖和郑忻峰两人一边说着,一边进屋坐下。

    刘素茹手脚麻利给倒了水,一边问:“这么说,那个黑的,小澈,他上班了是不?做的啥工作……哎哟,那就是居留证也拿到了?”

    “对的,对的,都拿到了。”郑忻峰说。

    刘素茹忙活完坐下来,灿烂说:“真好。”

    她说真好的时候,眼神里透出的光是明亮的,语气和笑容也都不掺假,完全没有一丝妒忌和自怨自艾,就是实在的,在为他们高兴。

    “对了,那他做的啥工作?”难得有人说话,刘素茹道起了家常。

    郑忻峰说:“算命。”

    “……真的啊?”

    “可不是。”郑忻峰笑着说:“他还特意跟我们俩说,他给姐你算过,说姐不是苦命的,过往苦过了,往后会有福气。”

    陈有竖在一旁憨厚地笑。

    刘素茹眼神失落一下,想想自己现在的情况,怕还是婆婆说得对一些,生了眼泪痣,就一辈子有得哭……她没说出来,努力笑了笑。

    “对了,都忘问了,你们今天来?”刘素茹主动岔开命运这个对她而言其实沉重的话题。

    “把他欠姐的钱还上。”

    “骨碌。”这边还没反应,侧屋有东西掉地的声响,老太太哎哟哟几声,开始嘀咕,“败家婆娘啊,真个送汉啊……活该一辈子穷。”

    …………

    刘素茹这里关门说话,并不知道,现在屋外头,远远近近,多少人都正朝她家门前看着。

    从她家门口往下,拐角向前,道路可以行车的尽头,一列停着三部“平治”,这在这个地方,实在难得一见。

    “啧啧,这去的大辫子善东寡妇家里。”

    “都什么人啊?”

    “下来挺大拨人,进去的是俩小年轻。”

    女人们一片议论纷纷,话中各有意味。

    一旁有男人笑着说:“我要跟你们说,那俩年轻人我见过,你们信不信?没看错的话,前阵子,他俩跟我们一起扛过大包来着。”

    “啊,真的假的?”

    “真真的,我不会记错,那俩一个力气壮得吓人,一肩三包都能走得稳,另一个虚得不行……真的,就在那边,那天一起卸船来着,好像还一个,今个儿没见着。”

    男人手一指,那边。

    江澈三人扛过包的沙石滩边。

    胡彪碇坐在一条从小铺里搬的凳子上,左右站着几个人,而面前地上趴着的,是已经鼻青脸肿的蛇哥一伙。

    蛇哥到现在还不知道自己惹着谁了,刚刚,就听有人说找他,他回头,然后就这样了。

    “大佬,大佬,别打了……我们哪里得罪过,大佬,您指点下。”蛇哥抱着头,瑟瑟发抖说,其实他人比对方多,但是没用,试都不用试。

    “啪。”胡彪碇直接一巴掌照头给他拍地上,说:“我站着,你躺下……记得这句话吗?”

    这件事,胡彪碇是从郑忻峰嘴里具体听说的,听完当时,他就炸了,所以今天硬要跟来,单独办事。

    “……记,记得。”

    “那就是你了。”胡彪碇脖子拧了拧,猛地一脚跺过去,“你他妈差点抢了我冬儿侄女生日蛋糕钱,知道吗?”

    “你说你死不死?!”

    “还收保护费,就这些人,过这种日子,你也好意思收?”

    一通暴揍。

    老彪坐回凳子上,点了根烟问:“蛇头是吧?你跟谁的?”

    “金,金顶哥。”

    “去,打电话叫他过来。”

    蛇哥抬头,困惑一下。

    “叫啊。”

    “叫,我叫。”

    过了一会儿,一个三十多岁的男人,身后带着二十多人,拎着砍刀,跳下一部大车,朝这边走来。

    从气势汹汹,到脚步迟疑,近了些,来人貌似议论了几句,开始调头……

    “跑,以后你的船不用出海了,你今天就跑。”胡彪碇身边一个小弟站前一步,大吼一声。

    远处,二十多人渐渐停下来……

    然后丢掉刀,朝胡彪碇这边走来。

    “认识我吗?”人站面前,胡彪碇问。

    金顶哥点点头,小心说:“认识。”

    “那我是谁?”

    “胡,胡老大。”

    “看来知道,那你船还跑吗?”

    “……请胡老大指条路。”

    胡彪碇犹豫一下,点了下头,指着地上的蛇哥对金顶说:“这个人跟你的?”

    对方小心翼翼,轻轻点一下头。

    “好,那你现在给胡某人一个交代。”

    “胡老大说怎么办,我就怎么做。”

    胡彪碇想了想,说:“第一,这个地方,以后不要再出现收保护费这种事,明白吗?”

    金顶哥点头,“明白,保证不会再有。”

    “嗯,第二,这几个人,夜里弄上船……”按道上的作风,盛怒之下,胡彪碇的下一句,应该是丢下海……这才是那个十来年间名震一方的胡老大。

    但是这回,话到嘴边,老彪脑海里突然浮现出冬儿明亮的眼神和灿烂可爱的笑容……

    为了给冬儿出气,弄死人的话,会不会对小冬儿不利啊?再她要是知道了,有个感应,会不会害怕、难过?

    想到冬儿,胡彪碇心头软化一下,说:“这几个弄上船,一年时间,不许下来。”

    “呃”,金顶哥也是被这转折搞得愣了住一下,回过神来,忙说,“一定照办。”

    地上,好不容易捡回一条命的蛇哥几个拼命道谢:“谢谢胡老大,谢谢胡老大。”

    老彪意兴阑珊地挥了挥手,示意滚蛋吧。

    小铺里,目睹这一幕,男人在发抖。

    老板娘问他,“怎么了?又不关咱的事。那俩小年轻当时买东西,我还少计较他们些钱了呢。”

    “嗯,没,没事。”

    男人一边应,一边颤抖,事情只有自己知道,现在的情况,很明显了,之前扛包那几个年轻人,来历不简单,而且跟刘素茹有渊源。

    难怪最近有人传,说刘素茹魂被人勾走了呢。

    那要是刘素茹那边这会儿说点什么,他估计就要出事。

    衰,也是真衰啊,当了半年好人,软磨硬泡不能得手也就罢了,怎么就昨个昏了头,想用强了呢。

    要不要先跑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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