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管事做了一个请的手势,张孝武拱手转身离去,管事似乎有什么话要与狼耳说,犹豫了一下,见狼耳并无吩咐,便引着张孝武回到赌庄前厅。

    张孝武忽然问道:“狼耳从过军?”

    管事惊讶道:“你怎地知道。”

    张孝武笑了笑,说:“他在军中有人,不过我希望他不要把触手伸到我这里,这样对大家都好。”

    管事转身一揖,诡异一笑,转身继续引路。

    祖公茂等人玩得正高兴,每个人都赢了一些钱,众人离开平安赌坊,按照狼耳给的消息,顺利来到城外的文记浣衣坊所在。

    所谓城外,指的不是两狼关外的塞北,而是两狼城南侧城墙外百姓居住之地。两狼谷道外窄内宽,因狼卫居住,无有匪盗与灾难,土地肥沃水源充足,大量百姓居住在谷道中央,从两狼关到代州的两狼谷道之间,居然生活了十几万百姓。

    两狼城南侧城墙只有两丈高,甚至不如土城城墙,只是这面面对的是中原百姓,无需布防罢了,可以说两狼关从北向南攻打难如上青天,从南向北打易如反掌。

    来到南城没多久,大家便见到了一条河,这条河发源于西叶赫山,名曰葫芦河,越向南河流越是宽阔,百姓们生活在葫芦河两岸,怡然自得,仿佛世外桃源,战争从未来临一样。

    大家沿着官路一路前行,终于找到了文记浣衣坊,此间有诸多粗壮女子在河边浣洗洗漱,张孝武便上前一揖,道:“请问各位大姐,此间管事何在?”

    一个五十来岁的壮硕女人将手中的衣物交于别人,走来说道:“你是何人?”

    “在下青龙军第六团死士营校佐张孝武,见过主事姐姐。”张孝武自报家门道。

    那女人连忙赔笑说道:“原来是校佐大人,还请见谅贱妇失礼了。不知将军唤我何事?”

    张孝武道:“我手下都尉祖公茂妻子携带幼女千里寻夫来到两狼关,承蒙文记浣衣坊相助,在此做活乞活,今特为感谢。”

    那女人笑得牙花子都翻出来了,忙道:“不碍事,不碍事,都是苦命人家,相互帮衬自是应该。将军所说的千里寻夫女子及一定是吴氏吴氏了,只是吴氏今日生病了,我唤人带你们过去吧。”

    “多谢姐姐。”张孝武递过去一串铜钱,约有二十文,那女人更是笑得合不拢嘴,便叫来一个十几岁的小丫头,叮嘱道:“湘秀,你一定要好好带路,万勿怠慢了各位军爷。”

    叫湘秀的小丫头眉清目秀甚是清澈可人,因为长时间洗衣,两只手葱红葱红的,她忙向众人弯膝扶手拘礼,黄鹂一般的声音说道:“见过各位军爷,请跟我来。”

    众人跟随湘秀在乡间走了几百步,便来到一排民房,过了民房则是文记浣衣坊。这浣衣坊都是依托狼卫和白虎军生活,他们为军卒们洗衣缝补赚一些辛苦钱。因为白虎军驻扎在两狼关下,这些日子以来工作多了,大家都都累得够呛。

    众人跟着湘秀丫头身后,那些浣衣女立即唧唧喳喳议论起来,万没想到吴氏的男人真的找到她们了,当真是福分不浅。这年月在塞北从军的丈夫都不知生死,更别说来到两狼关找到家人了。

    路上坑坑洼洼,湘秀一蹦一跳走在最前方,像一只敏捷的小鹿。她走在张孝武身旁,只觉得这个眼睛明亮的少年身上有一种格外让人亲近的气息,不知不觉地多看了他一眼,却险些绊倒,张孝武忙伸手扶住,关切道:“小心些,湘秀姑娘。”

    “多谢你了。”湘秀红着脸,这才走得慢了一些。

    张孝武微微一笑,问道:“湘秀姑娘,你们清洗一日,赚得几何?”

    湘秀脆生生答道:“五文钱。”

    张孝武问:“一个烧饼多少钱?”

    湘秀道:“两文钱。”

    张孝武叹道:“做活一日,连烧饼都买不起三个。”

    湘秀却道:“东家给晌饭吃,我等晚上回家吃些宵食即可,一日能赚来一张半饼。能养活我一个弟弟和一个妹妹,也是大恩了。我们穷人家,要的也不多,能活下来已然是幸福。”

    “是啊,首先,人要活下来才是。”张孝武叹息道。

    说话间,湘秀带着众人来到后院,正准备推门进去,只听见里面有人说话道:“吴氏,你那男人怕是早就死在塞北了,你又何苦等他们?要是你从了我,且不说吃香的喝辣的,你家的两个女儿,我定会视如己出。”

    一个女子厉声斥责道:“呸!宋聪,我生是我夫君的人,死是他的鬼,少与我说那些腌臜入耳的话,赶紧滚开!”

    那男声传来:“吴氏,你怎么骂起了人?我宋聪对你可有不好?我宋聪可有刁难与你?你别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

    那女子道:“宋聪,你若只是浣衣坊的管事,对我优好我自然心存感激,等我夫君回来之日,我夫妻二人自然报答与你。可你若心存歹意,奸诈百出,休怪我无礼了,我夫君可不是一般人,他是青龙禁军的校尉!”

    “还还还校尉!吴氏,你这话说给别人,也许就信了,可我多了解塞北啊,你怎能胡说八道,欺骗我这善良的心?你好调皮哦,是不是怕我太不珍惜与你?”那男子贱兮兮道,“你放心好了,我一定会好好待你,而且你男人生死未卜,我对你真心实意,又不曾亏待了你,可以说对你仁至义尽了吧?你若是不从了我,也用不着对我恶言恶语吧?”

    那女子气道:“好,我对你不恶言以加,但你知我心意如何,还请远离此间。”

    “我走倒是不急,可惜我走了,你家的两个女儿,就……啧啧啧……你说你长得好看,两个女儿也是美人坯子,放在这浣衣坊内,不知早就遭人惦记?实话告诉你,你的两个女儿,被人掠走了。”

    吴氏失声尖叫:“你说什么?你再说一遍!你……可是你让人掠走了她们?你还我的女儿们。”门外的祖公茂也急坏了,正要冲进去,被张孝武一把拉住,低声道:“听他继续说。”

    “吴氏,我宋聪中意的是你,却不是你的女儿,我又非禽兽,岂有母女通吃的腌臜心思。我知道拐走你女儿的人是谁,若是你从了我,我便帮你把女儿救出。若是你不从我,我何苦为了你而得罪强人,难道你认为我是个好人?你说是不是这个道理?你若是改嫁与我,自然是我的妻子,你的女儿也是我的女儿,我名正言顺救我的女儿。可你的女儿,于我何名?与我何干?”

    “你……”

    “砰!”

    张孝武一脚踹开大门,祖公茂、王一瑾、陈关西三人也随后冲进院内,那祖公茂双目赤红,冲上去一拳将一个黑矮胖子打倒在地上,抡起醋钵大的拳头便要猛砸下去,却发现手被扼住。抬头一看,是张孝武抓住了他的手,张孝武道:“你去看你娘子吧,这人交给我,我们替你收拾这胖子——我怕你失手打死他,就再也找不到女儿了。”

    “喏。”祖公茂咬牙切齿地瞪了一眼黑矮胖子,转身走向女人。

    那娘子吴氏三十多岁,虽疲倦病白,却难掩一丝丽色,端地是扬州女子,果然人杰地灵便是农户女儿也如此秀丽焕美。那娘子见了祖公茂先是掩口失声,而后揉了揉眼睛似乎不敢相信,心里终于确认下来,眼前之人便是自家相公,顿时坐在地上嚎啕大哭起来。

    祖公茂不顾众人在旁冲上前去便将她抱在怀中安慰起来,那娘子吴氏一面大哭一面双手锤他的后背大骂道:“你怎么才来找我们?你怎么才来?你死哪里去了?”

    祖公茂连连道歉,自己却也泪眼婆娑哽咽不已。

    张孝武单手捏着那黑矮胖子的脖子,那人几乎窒息,哀求道:“放……放……放开我……放……放过我!”张孝武将他猛地砸在地上,又是噗通一声,那黑矮胖子被砸得七荤八素,糊涂着呢,又被张孝武拎了起来,随后又被扔在地上,五脏六腑被砸的几乎错位,浑身没有一处不疼痛的,只听得张孝武怒斥:“说!说不说?你到底说不说?”

    那黑矮胖子哭道:“大爷饶命,大爷饶命,我说我说我说——你倒是问啊!你不问我哪知道说什么,冤死我了。”

    张孝武一怔,心说对哦,便吩咐左右:“将他捆起来。”

    王一瑾与陈关西狠狠地将这人捆绑住,差点将黑矮胖子累死。黑矮胖子像一条蛆虫一样趴在地上,抬起头幽怨地看清了眼前这四个壮汉,又看到远处吓得瑟瑟发抖的湘秀,颤抖着问:“强爷,我……我……这女人我让与你们便是,我口袋里只有十两银子,你们拿走,统统拿走,万勿害了我的性命。你们若是有心思,那小姑娘也一并带走,那湘秀还是个雏女。”

    湘秀杏目圆睁,气得牙痒痒,恨不得上前撕咬这个混账管事。

    张孝武走到黑矮胖子面前半蹲下来,看了看这位小黑胖子,嘿,长得有点像另一个世界里德云社的那位小黑胖子,年龄也差不多,不过显然这位比德云社的小黑胖子骨头软多了,跪在地上一个劲儿的求饶。

    张孝武心说看在你和某个相声演员长得很像的面子,暂时先不杀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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