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呦吼——” “驾,驾……” 随着李春来部迅速开始调动,特别是有粮草车被推出来,充当屏障,这帮镶蓝旗的鞑子也越发兴奋,各种鬼叫不停。 但他们依然保持着相当的谨慎! 只敢在二百步左右的距离,遥遥的查探、恐吓着李春来部,却没有人傻乎乎的冲上前来。 愈发深沉的暮色中,李春来静静的看着这帮直如马戏团般的镶蓝旗鞑子,心中有些不可说的感觉。 此时,李春来也算是见过明军精锐夜不收了,特别是满桂招来的几个‘助拳’的好手,各个手段都是不逊色于这些镶蓝旗的鞑子,也算是个顶个的嚣张跋扈。 可惜。 与这帮镶蓝旗鞑子相比,他们还是大有不如…… 这是一种不太好形容的感觉。 并非是技艺上的问题。 而是! ——野性! 一种几如野兽般的原始野性! 就像是现在这种状态,别看这帮镶蓝旗的鞑子简直就是马戏团,连咋呼带蹦跶的,小丑一般。 可他们那种带着强大野性、野兽一般的肆意,不自禁便是给麾下儿郎们带来了沉重的精神压力! 说实话,便是李春来心里都有些发毛的感觉…… 哪怕明知道,就这点鞑子,是不可能吃掉自己近千人的主力的。 “三儿,狗鞑子应该已经盯上那个口子了,不过看这模样,他们似是并不想咬钩哇!” 毛文龙此时也很紧张,眉头皱的很紧,低低对旁边的李春来道。 李春来缓缓又沉重的点了点头。 到此时,李春来也发现了,这些鞑子,完全就是狼群一般,却是比狼群更狡诈,且更有组织性! 再好的陷阱,他们就是不要钩,李春来也没有任何办法。 就眼前这种状态,沂源第二千总这点底子,根本没有任何跟他们走正面的资本。 李春来这时也明白了。 为何! 为何这么多在九边战场久经打磨,许多都是凭借着真本事爬上来的实力派明军将官,一到了辽东战场,就不好使了。 甚至‘金身’顷刻便是被斩破,直接陨落。 这些女真鞑子的身体条件,对环境的熟悉适应能力,尤其是那种与生俱来般的战斗意识! 根本不是一直被儒家文化洗礼的汉人可比…… 哪怕汉人中真有一头或是几头老虎,在这种绵羊群里,怕很快也要‘泯然众人矣’。 这就像是后世那句很有意思的话: “天才,是百分之九十九的汗水,加上百分之一的灵感!” 是。 没错。 这句话,的确是那位在新大陆功成名就的大能所说。 可,许多人往往只截取了他前面这一句,而不知道什么原因,刻意隐瞒了后面那一句。 那位大能的原话是: “天才,是百分之九十九的汗水,加上百分之一的灵感。但没有这百分之一的灵感,那百分之九十九的汗水也是徒劳!” 正所谓‘断章取义’是也…… 诚然。 各种原因,洗脑并不一定就是错误的。 可明知道己方的巨大缺陷、根本就不可能是敌方的对手,却还是要洗脑,强迫一条条生命拿命硬上! 那就是其心可诛了! 好在此时也并 非没有好消息。 李春来已经仔细观察过,这些镶蓝旗鞑子的战马,并不是太好,多是最普通的蒙古矮马。 而且数量也不多。 至多也就是一人双马的水平。 再者,他们明显是长途奔袭而来,此时胯下战马多少都有些疲惫了,似是不能再吃多少力气。 或许,这才是他们明明看到有机会,却是并不敢上前的原因。 “呼。” 思虑间,李春来长长的吐出一口浊气,心神也不自禁便开阔起来。 此时整个大势虽是艰难,但就具体到眼前这局部小战场上: 哪怕李春来部很难对这帮鞑子做出有效的杀伤,这帮鞑子却也同样畏惧明军的固有威势! 后金此时可还没有征服蒙古,尤其是狗腿子科尔沁部! 面对大明号称多少万大军的压迫,他们内部的纷杂与纠结,还不定怎么样呢! “大哥,今晚这,似乎有些搞不起来了哇。” 这时,李春来看向毛文龙的眼睛。 毛文龙点了点头,叹息道:“鞑子性狡诈,又是部族制,咱们此时露出来的这点肥肉,怕还不到他们咬钩的程度哇。三儿,若不然,便让二弟带人出去冲一波,把他们赶远点。否则,咱们的军心士气怕就要被他们完全压死了……” 李春来看了眼天色,点了点头,却又摇了摇头:“还不急!再等一会儿看看!” “额?” 毛文龙忙是看向李春来。 正看到,李春来依然带有几分青涩的脸孔上,满是坚毅,尤其是一双漆黑的眸子,简直可焚天吞海一般。 这让毛文龙心里都有些止不住的心悸了。 有些明白,为何,李春来还不如他的出身,却是在如此年纪便能做到此时了。 他的那种坚韧与挺拔,怎是常人能企及? “驾,驾!” “吼吼!” “##¥……” 就在李春来和毛文龙说完没多久,这种压抑的沉闷还没有复原,东北方向,忽然又是一片烟尘翻滚。 旋即,又有至少百多号镶蓝旗的精骑,呼啸而来! 特别是顶在最前面的那杆大旗上,一个汉字绣成的大大的‘图’字,格外的刺眼夺目! 再看周围的各种旗帜—— 竟是李春来上次在塔山铺附近、遭遇到的那阿敏的小舅子图乌海部! 李春来这时也终于明白过来! 为何这帮镶蓝旗的鞑子有肉都不吃了,感情,是在等他们的主子过来呢! 这他娘的还真是冤家路窄! “主子,您看,李字旗,沂源第二千总旗!哈哈,没错了,绝错不了了!这就是那个小李三儿哇!哈哈哈……” 这时,图乌海身边的阿天也止不住肆意大笑,一双小老鼠眼里直放精光。 他可是深深知道,因为之前在李春来身上吃了大憋,他主子图乌海最近的心情到底有多糟糕。 简直就是他的奇耻大辱! 谁曾想,这没多久的工夫,他们都快准备返回老寨了,这小李三儿竟然又傻乎乎的冒出头来! 旁边,一路高速策马狂奔,脸上身上都是有不少汗渍的图乌海,虽是没有说话,可那高高扬起的嘴角,尤其是那精亮的充满了无限生机的眼睛! 都在显示着,他现在的心情到底是多么美妙! 很快,图乌海一行人 便是赶到了战阵之前,周围马上有奴才,快步奔过去跟他汇报着什么。 这边,毛文龙不由倒抽了一口凉气,低低道:“三儿,事情,事情有些不妙哇。鞑子来了个大人物。刚才我虽没咋看清,但,但咋像是一个甲喇章京啊……” 毛文龙这话虽是用的不确定语气,但老眼中明显有着遮不住的惊恐。 显然。 他心里已经是坐实了对那图乌海甲喇章京身份的判断。 在沈阳这些时日,平日里吹牛打屁之间,李春来对后金的官职体系也是有了很多了解。 自也明白‘甲喇章京’到底是个什么概念! 老奴虽是定了后金军一牛录是三百人,但真战斗时,加上这些牛录里小主子们的包衣,辅兵,奴隶,以及披甲人等。 规模绝不会逊色于明军的千总! 而此时后金的甲喇章京,麾下至少四五个牛录,非各旗旗主的嫡系心腹,包括老奴的王子王孙不能担任。 其中含金量,别说明军的游击了,便是参将,乃至副将、总兵都不一定能比! 只可惜…… 李春来究竟是有着那个灵魂的支撑,才会对此有着更多的了解,但万历皇爷和朝中大佬们显然不这么认为…… 在对‘甲喇章京’这种后金核心人物的封赏上,极为的小气,乃至是吝啬…… 否则,李春来就算是拼个半死,也要将眼前的图乌海拿下了! “我艹他个亲娘的,大哥,三弟,这他娘的到底是个啥子情况哇,怎的,怎的来了个甲喇章京哇……” 这时,一直在山坡上埋伏、等待偷袭的满桂都忍不住了,急急奔过来。 但他说话却是很小声,只让李春来和毛文龙能听见。 由此也可知,满桂可绝不是没有脑子的莽夫。 毛文龙还有些心悸,李春来此时却早已经平复下来,低声笑道:“二哥,这不才是好事嘛。他们就这点鸟人,说不定,咱们能走狗屎运,把这鸟毛的甲喇章京脑袋给取了呢?” “额……” 满桂登时愣住了,忙是看向图乌海部战阵,忽然发现,李春来说的竟很有道理…… 甲喇章京牛逼是不假。 可此时,他们人数是真不多啊…… 毛文龙这时也回过神来,止不住有些惊悚的看向李春来。 几如‘一语点醒梦中人。’ 这话让毛文龙胸腹间都止不住兴奋的躁动起来! 只有一直处在那深深沼泽里的人,才会明白,到底是有多想跳出这片沼泽,一展宏图啊! 而稍稍冷静下来,毛文龙也有些止不住的惊叹李春来那种潇洒的控场能力。 此时,有李春来这等人物,又有满桂这等猛男,再加之是在大明腹地,他们又怕个毛线的? 不过此时究竟不是他的主场,毛文龙并没有着急说话,而是强迫自己先冷静下来,看向李春来。 等李春来做出决定之后,他再拾遗补缺不迟。 李春来这时也有了决断,一边轻弹着响指,一边道:“大哥,二哥,这天马上就要黑透了,鞑子应该不会搞咱们了!但他们若就在咱们的眼皮子底下扎下营来,恐不是什么好兆头!” 说着,李春来分别看向两人的眼睛:“大哥二哥,不知,你们麾下,可有善夜战的好手?” “夜,夜战?” 毛文龙和满桂都是一个机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