咸阳宫中。

    “王上。”赵高走进嬴政的书房,拱手见礼道。

    嬴政正在内室整理《易经》的译文,听到赵高说话,这才伸了一个懒腰,走出了内室。

    “何事?”嬴政问道。

    “吕相邦请见。”赵高说道。

    “想必是前方有军情的消息了。”嬴政说道,“请他进来吧。”

    赵高应声,出门去请吕不韦。

    吕不韦笑容满面的进了门,这让嬴政已经猜了大致的结果。

    吕不韦拱手说道:“王上,前方传来捷报。”

    “王翦已小取战果了么?”嬴政问道。

    “不是小取。”吕不韦微笑着说道,“已然大胜而归了。”

    “已经凯旋了?”嬴政惊讶道。

    吕不韦点了点头。

    “居然这么快。”虽然预料到会取胜,但嬴政确实没想到,王翦会如此迅速的击败成嬌。

    “昌平君的计策非常奏效,成蟜军中,有半数的军士都系上了红绸。”吕不韦微笑着说道,“王翦将军怕时间拖久了,被樊於期察觉,便决定速战速决,一战而胜。”

    “那成蟜和樊於期呢?”嬴政急切地问道。

    “成蟜被捉了回来,目前已在押送回咸阳的路上。”吕不韦顿了顿,接着说道,“只可惜,樊於期最终扔下了成蟜,独自从水路逃往了赵国。”

    嬴政心安地点点头,说道:“派人追查樊於期的去向,但不可轻举妄动,只需要探知他在何处容身即可。”

    吕不韦刚想问些什么,但眼珠在眼眶中转了两圈后,便会心一笑,不再问了。

    “兵士的伤亡情况怎么样?”嬴政问道。

    吕不韦又笑了笑,说道:“本方伤亡不足两千,叛军战死两万有余,除左臂系红绸者,余下皆降。”

    “这样的战损比例,到也在情理之中。”嬴政点了点头,说道,“传命下去,将叛军统统带回,等候发落。”

    “是,王上。”吕不韦拱手说道。

    “赵、魏两国是什么情况?”嬴政又问道。

    “王贲提前在边界上设防,赵魏因出师无名,未敢轻举妄动。”吕不韦说道,“据说,只是派了两个向导接应樊於期从水路入赵,但也死在了乱军之中。”

    “王贲如今还在边界设防吗?”嬴政又问道。

    “虽然战事已平,但王翦恐赵魏并不甘心,所以派王贲仍在边境设防。”吕不韦说道。

    “伐魏之事虽不得为之,但也不可让让赵魏趁乱而入。”嬴政说道,“让王贲在边界固守一阵子吧,加上关隘的守军,应该问题不大。”

    “老臣也正有此意。”吕不韦说道。

    “那便这样决定吧,先让王翦与嬴成先回来。”嬴政说道。

    吕不韦点点头,转而低声说道:“王上,九鼎上面的图案,老臣已经拓印了下来。”

    “哦?”嬴政面露喜色道,“拿来给寡人看看。”

    吕不韦转身出了门,从赵高手中接过了他带来的一个锦盒,又进了门交给嬴政。

    嬴政打开锦盒,里面叠放着几层锦帛。

    打开放在最上面的锦帛,九鼎上面的图案无比清晰地呈现在眼前。

    嬴政惊叹道:“竟然如此清晰。”

    吕不韦笑了笑,说道:“老臣命人先将九鼎表面的图形涂上了一层墨汁,然后拓印下来,但其线条依然模糊,于是便用薄纱又描刻

    了一遍,所以无论是轮廓还是大小,都基本与九鼎上完全一致。”

    嬴政笑着说道:“仲父费心了。”

    吕不韦摆了摆手,道:“老臣份内之事而已。”

    “仲父,你那里的工匠,还有多少?”嬴政问道。

    “大约还有百十人。”吕不韦说道。

    “可否都派去陶窑厂,使其为寡人制造些陶具,以备大婚之用。”嬴政淡淡地说道。

    “人尽其用,自然没有问题。”吕不韦说道。

    “多谢仲父。”嬴政说道。

    “王上言重了。”吕不韦说道。

    嬴政早就想把余下的那些工匠们要过来,本以为会费些周章,却没想到吕不韦答应的还挺痛快。

    两人又商讨了一些大婚的话题,吕不韦便起身请辞了。

    吕不韦走后,嬴政马上叫来了李斯,然后将前方的战况说给李斯听。

    “先生,成蟜即将被押回咸阳。”嬴政说道,“该如何处置成蟜,寡人想听听先生的建议。”

    李斯思量了一下说道:“于公,王上纵然将成蟜处以极刑也不为过;于私,王上即便宽恕成蟜也是情有可原。”

    嬴政有些犯难地说道:“寡人正是出于难以抉择才问先生该如何决定,毕竟这不是小事。”

    嬴政没有忘,凡遇大事需找李斯商议,而且他也不想要模棱两可的回答。

    李斯只是淡淡地说道:“微臣只是说明一下事情的性质,至于公与私哪个更重要,相信王上自有判断。”

    嬴政顿时愣了一阵。

    李斯已经是给出了最明显的暗示,公与私去比较,这还用选吗。

    嬴政叹了一口气,他只有成嬌一个亲弟弟,所以才会这样不忍,倘若是兄弟多了,大概也不会这样难受了。

    可从大局角度来看,成嬌是不能被宽恕的,因为如果连谋反叛国都可以被宽恕,那心存谋反的人不是会此起彼伏的出现。

    主意已定,嬴政的眼神变得坚毅起来。

    平缓了一下,嬴政说道;“先生,方才寡人将吕相邦府中的工匠都要过来了,暂且将他们安置在陶窑厂吧。”

    “是,王上。”李斯应声道。

    “对了,陶窑厂现在怎么样了?”嬴政问道。

    “微臣已经将武王陵二层的涂料和制造飞弩的器械运至了陶窑厂,但因为还未修葺完毕,所以工匠们只是简单地研究了一下。”李斯说道。

    “这次的仿制,想必先生也是知道其奥妙所在吧。”嬴政笑着问道。

    “这次的东西,有卷轴作为参考,想必要比上一次的还要简单。”李斯说道,“所以,应该用不着微臣帮忙。”

    嬴政苦笑着摇了摇头,李斯是评断仿制是否合格之人,让李斯帮忙,等于是公开的作弊。

    李斯走后,嬴政便又一次钻入了书房内室,将吕不韦拿来的九鼎上的图案打开来,用《易经》进行比对、翻译。

    两日后。

    王翦大军凯旋而归,而囚车中,则关押着昔日的长安君,如今的阶下囚。

    大军在城外驻扎,分为了三个部分,王翦的本部大军,成嬌军中臂系红绳的降军和反叛被俘的叛军。

    原来成嬌军中的两部分降军和叛军被隔离开来,并且收缴了武器,虽未被捆绑,但由专门的队伍进行看管,限制了自由。

    成嬌被关押在囚车中,跟在王翦率领的将官队伍后面,进了咸阳城。

    道路两旁聚满了围观的百姓,欢迎大军凯旋的,看热闹的,专门来看成嬌的,甚至还有他国刺探军情的,什么样的人都有。

    “快看,那便是王翦将军吧,真威风啊。”有人说道。

    “是啊,听说王将军只用的一天的时间,便彻底击溃了叛军,真是用兵如神啊。”有人感叹道。

    “你知道什么,叛军之中有多数是不愿叛国的,根本就没有抵抗。”

    “不抵抗是对的,自家人打自家人,都是骨肉兄弟,何苦呢。”

    “叛军的心思不在一处,士气全无,毫无招架之力再正常不过,只是,若是王翦的大军对阵他国的军队,想必不会胜的如此轻松。”

    百姓们七嘴八舌,说什么的都有。

    “快看,长安君过来了。”人群中不知谁喊了一句。

    几乎所有人都向后望去。

    只见队伍的后方,两匹军马拉着一辆囚车,缓缓驶来。

    车中之人,面容憔悴,精神恍惚,像是大病未愈的样子。

    “唉!长安君正直、仁义,怎么会如此糊涂。”有人叹息道。

    “争权夺位,自古有之,有什么可大惊小怪的。”

    “还不是那樊於期,早有谋逆之心,用长安君当了垫脚石。”

    “你们说,大王会杀长安君吗?”

    “这可难说,听说太王太后早就求过情了,又毕竟是亲兄弟,只是叛国这罪名未免太大,杀与不杀也许就在大王的一念之间。”

    在百姓的各种议论声中,队伍来到了王宫大殿。

    吕不韦已经等在殿外。

    互相寒暄之后,吕不韦同王翦一起进入大殿。

    嬴政端坐在王椅上,见王翦进了大殿,连忙起身相迎。

    王翦单膝跪拜见礼:“臣王翦,现已剿灭叛军,擒回成嬌,特回朝向王上复命。”

    嬴政上前将王翦搀起:“王将军立此大功,不必多礼。”

    王翦起身,从怀中将虎符拿了出来,双手捧在胸前:“如今叛军已平,请王上收回虎符。”

    嬴政有一刹那真的想将虎符收入手中,而转念一想,便看向吕不韦说道:“吕相邦,将虎符收起吧。”

    “是,王上。”吕不韦从王翦手中接过虎符,收了起来。

    王翦交出了虎符,随即又一次单膝跪倒在地。

    嬴政、吕不韦以及众臣都有些不明白王翦的如此举动。

    刚要开口问询,只听王翦肃然说道:“下臣督战不利,虽擒回了成嬌,却不想被樊於期侥幸逃脱,请王上治罪。”

    “呵呵。”嬴政笑着又一次将王翦扶起道,“那樊於期阴险狡诈,想必定是以成嬌为饵,独自抽身逃脱了,并非王将军之过。还望王将军不要自责。”

    王翦本以为嬴政会因为樊於期的逃脱而震怒,却没成想嬴政竟然如此淡然,一笑了之。

    “成嬌如今何处?”嬴政转而问道。

    “正在殿外等候王上处置。”王翦说道。

    “将他带进来。”说完,嬴政转身坐回到了王椅之上。

    不多时,四个近卫军士押送着成嬌进入了大殿。

    成嬌并没有被带上枷锁,但却步履蹒跚,蓬头垢面。

    嬴政直视着成嬌,冷声喝道:“成嬌,你可知罪吗?”

    成嬌听到嬴政的声音,顿时一个激灵,双腿一软,噗通一声跪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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