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当沈千山看到那件做工精致的黑色驼绒披风时,他最开始并没有放在心上,他觉得宁纤碧就算真的送给了自己东西,应该也是一些战场上止血用的金疮药或者补养药丸等。

    直到将那件黑披风扔到一边,里面那张便笺也随着衣服散开的动作飘落下来,他下意识捡起看了一眼,只看了一眼,便立刻呆住了。

    下一刻,刚要把这堆主子表示不要的东西收走的长琴,就看到主子用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将那件黑色披风重新抢了回去,并且紧紧贴在胸口,主子面上那种表情是叫做狂喜吧?至于吗?就激动地连胸膛都剧烈起伏起来?

    事到如今,长琴就算再迟钝,心里也明白这披风肯定是那位六姑娘送过来的了。偷偷瞥了一眼便笺纸,也不知道上面写了什么,不过能让公子露出这幅模样,应该会是好话吧。

    事实上当然没什么好话,就俩字儿:“珍重。”没办法,白采芝虽然有才,模仿宁纤碧的字迹不是很成问题,但她心里也不托底啊,万一沈千山对宁纤碧的每一个字都有深入研究,自己写太多,谁敢保就不会露出马脚?

    “这件衣服留下,剩下的全都按照我刚才说的处理吧。”

    好半天,沈千山才恢复了平静,他紧紧搂着那件衣服,淡然吩咐着长琴和长福,想了想,又将那件大氅抖开,对两个小厮道:“你们看清楚这件衣服,务必要好好儿保管。损坏了一星半点。我拿你们两个是问。”

    长琴和长福连忙异口同声道:“是。爷放心吧,奴才们一定像保护眼珠子一样的保护这件大氅,就是奴才们的眼珠子有了闪失,也决不让这件衣服有闪失。”

    “滚蛋。”

    沈千山让他们两个逗笑了,虚踢了两脚,将两人赶出去做事,他的目光又在那黑色大氅上注视良久,才带着满心的感动和幸福将目光移回地图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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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星星零零的雪花儿从天降下。在院中铺了薄薄的一层白。

    坐在窗前,看着窗外零星飘落的雪花儿,白采芝的心思不由得飞出了京城,她闭上眼睛,似乎这样就可以追随在那个心仪的身影之后。

    那件衣服,三公子应该是收到了吧?他会像爱护性命的一般爱吗?唔,一定会的,因为他不知道那是我送他的,他当做是六姐姐送给他的。

    一念及此,心中不由的添了几丝苦涩。然而白采芝很快便又振作起来,她挺直了背脊。暗暗想着自己亲手做的针线可以披在沈千山的身上,陪着他跋山涉水,出生入死。只要能达到这个目的,管是用的谁的名义呢?三公子身上披着的,是自己亲手缝制的披风,这个结果,只要想一想,她就知足了。

    更何况,在她心中,更有一层谁也不知道的算计:将来三公子凯旋而归的时候,只要他和六姐姐见面,这件事就一定会揭穿的。到时候,以三公子的本领,调查出那件大氅是出自谁手并不难,就算他不调查,自己也有的是办法可以暗示,只要两人能够见面。

    一旦这件事情揭开,三公子在失望之余,必定会对宁纤碧的无情更加愤恨失望,而与之对比,自己如此的煞费苦心是不是就会显得更加可怜可爱呢?

    不得不说,白采芝对人心的把握是相当准确的,她这一招棋也下得的确极妙。只不过她终究还是忘了一句话:命里有时终须有,命里无时莫强求。

    “姑娘,怎么开着窗子?这还是正月里呢,受了凉可不是玩的。”

    香桐走过来,连忙将窗关上,就听白采芝微笑道:“没关系,今儿下雪,天气算是暖和的,我开了这半天窗,倒也没觉出冷来。”说到此处,她不禁又望了一眼窗外,却发现窗子关上,院中景色看不到了。不由得轻叹一口气道:“京城的天气就算是和暖的,只不过边疆那边,怕是天寒地冻了呢。”

    香桐笑道:“知道姑娘担心三公子,不过三公子之前都上过一次战场了,这一回也应该是轻车熟路的,姑娘还是担心担心自己吧,您身子本来就弱,再吹了这半天冷风。”

    白采芝瞪了她一眼,哼声道:“我又不是纸糊的,风吹吹就倒。三公子虽说上过一次战场,终究也是隔了四年,好了好了,这会儿我心神也有些不宁,倒是去找母亲说说话的好。”

    一边说着,她便站起身来,和香桐一起出了门。

    时光荏苒,转眼间,一年时光便是匆匆过去。

    这一年里,倒也没发生什么大事,女孩子们因为某个人而空前关心的边疆形势一片大好,她们记挂着的沈千山捷报频传,俨然已是名扬天下的少年英雄。据说宁夏国的大部队已经退回到国内去了,如今不过是剩下小股兵力固守着边疆,而最新消息是:宁夏国的使臣已经到了京城,和皇帝陛下开始商量签订停战协议的事儿了。

    那个少年过了今年就是十六岁,终于成长起来了,不但成为军方最耀眼的一颗星,而随着他的军功累积,这未及弱冠的少年已经有能量影响大庆朝的朝堂和未来的储君形势,就连他的父亲,大学士沈茂,因为这个儿子,在朝堂上的份量也是日益重要,原本他就是内阁第一人,如今更隐隐是朝堂第一人了,若不是他为人一向低调内敛,这大庆朝堂,恐怕沈家就可以一手遮天。

    当然,无论是沈茂还是沈千山,他们都是足够聪明清醒的人,绝不肯让自己落进这样看似风光实则是取祸之道的陷阱里。

    所以沈家的地位依然是牢不可破,皇上的嘉奖一次次颁发到边疆,百姓中已经有传言:虽然睿亲王的头衔如今还在沈蔚头上,然而随着沈千山的水涨船高,只能越发凸显出他那两个堂兄的碌碌无为,到最后,这爵位一定是落在他头上,如今只不过是皇上还没有下旨罢了。

    原本就是炙手可热的京城第一少,如今沈千山的地位可想而知。却也因为如此,让宁家一些原先还抱着些希望的妇人头脑渐渐清醒过来。例如曲夫人就已经开始张罗着给宁纤巧和宁纤语安排议亲的事情了。

    “礼部侍郎家的二公子?凭什么要我嫁他?我不嫁我才不嫁。”

    正是初春时分,阳光明媚的午后,却从曲夫人的内室里传来一阵哭叫声。

    “混账东西,你嚷什么?这话让人听见,你还要脸不要?到时候别说是礼部侍郎家的二公子,就是给事中家的庶子,也不要你了。”

    曲夫人让女儿气得心肝疼,就有些口不择言。耿氏在旁边听了,也忙让丫头将门关上,将宁纤巧的哭闹和不满尽数关在门内。

    “我不管,反正我不嫁,那个二公子,谁知道他长得什么马猴样子?”宁纤巧也知道自己说话造次了,伸手擦着眼泪,忽一眼看见耿氏吩咐了丫头们后回来,她知道这个嫂子素来疼自己,便一把拽住了她的胳膊,眼泪汪汪道:“嫂子,你帮我说句话啊,你告诉母亲,我还小呢,干什么要这样早嫁人?连五妹妹还没有议亲,我不过比她大几个月罢了,嫂子……”

    耿氏自然知道小姑的心思,只是她和曲夫人心里都明白,那根本就是不可能的。因少不得拉着宁纤巧在椅子里坐了,笑着劝她道:“妹妹别哭了,你大哥哥和冯大人家的大公子交好,那个二公子他也见过几面,最沉稳的一个人,听说学问也极好,如今不过是十八岁,已经考中了举人,过两年就要去考进士的,一旦得中,你说不定还能做个探花或者状元夫人呢,这可是多风光的事?”

    宁纤巧听见嫂子这样说,就知道事情不可能有更改了,只是她如何能甘心,跺了跺脚,竟把眼泪一收,咬牙冷笑道:“凭他学问怎么好,人品怎么好,家世有多厉害?他能比得上三公子?”

    一语未完,曲夫人面上已是勃然色变,站起身就给了宁纤巧一个耳光,指着她的鼻子恨恨骂道:“这也是你该存的心思?你也不看看,如今三公子是什么样的人物,就算……就算你心里想着,人家会要你?难不成你堂堂伯爵府嫡女,还要去给他做小?你……你到底是不是女儿家?要不要这脸皮?你不要我和你嫂子还要呢。”

    宁纤巧长这么大,还从来没挨过父母一指头,登时便紫涨了面皮。只是看见母亲煞白的面色,她也知道这一次却是自己太放肆了,因低着头也不说话。

    耿氏连忙打圆场道:“太太,妹妹还小,咱们都是打女儿时候过来的,细想一想,她这份女儿情怀倒也无可厚非,谁不盼着能找个终身有靠又出色的丈夫?只是妹妹啊,你听嫂子一句话,但凡这事儿有一点苗头,太太和嫂子还有你大哥哥就是把头削尖了,也必定为你着想的,如今左右三公子也没回来,这也只是议亲而已,又不是定亲,你先稍安勿躁,成么?”(未完待续。手机用户请到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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