威尔顿跟莫瑞亚蒂几乎是并肩到了地下一层的一扇装饰得极为华丽的大门前,有两个穿着刚刚他们见过的那种斗篷的人站在门的两边,看到他们走过来其中一个轻轻哼了一声。莫瑞亚蒂没有说话,事实上离那扇门越近威尔顿就越是能嗅出他男朋友的兴奋,如果他不是被刚刚看到的那些弄得稍微有点心烦意乱的话,他应该是分辨出来,在铺天盖地的兴奋里面那些隐隐约约的犹豫和担忧。不过也正是因为威尔顿今晚并不像平时那样完全的冷静,才给了莫瑞亚蒂可乘之机。

    “晚上好,尊贵的客人,请允许我询问您的名字。”左边的那个行了一个礼,声音听起来有些轻佻,比较值得注意的是他的对面明明有两个人,可是他问话的对象却只是莫瑞亚蒂一个。

    “巫师。”莫瑞亚蒂开口了,威尔顿听到他男朋友不同于往常带着冰冷的声音,似乎他开始进入角色去扮演什么人。只是还没等他想明白门就开了,莫瑞亚蒂抢先走在了他的前面,心里有别的事情的威尔顿也就没在意,跟在对方身后走进了大厅。

    该怎么说他看到的这一切呢?上辈子因为哑炮的身份威尔顿并没有得到霍格沃兹的邀请,所有那些关于斯莱特林学院、公共休息室和地窖,还有墨绿色和银色的装饰都只能在他偶尔的梦里,如果有那么三言两语被他家族中那些小少爷们在戏弄之余泄漏出来,都会成为威尔顿记忆中的难得之宝,他会将它们小心地收藏起来,然后放进自己心里的斯莱特林。

    只是看着眼前舞厅的装饰,威尔顿几乎以为自己就站在那个他只能在想象中看见的霍格沃兹里斯莱特林的公共休息室,两边的墙壁不知道用了什么,看起来很像是粗糙的石块,从地板一直延伸到天花板;墨绿色的帷幔带着来自不知多少年的大气和厚重,隐隐贴着墙壁隔出无数个小空间;如果仔细看的话还能看见几张仅仅露出了一个角的长沙发,威尔顿可以想象那后面在狂欢开始之后的盛况;最后是对面跳跃着火光的壁炉,哦,看在梅林的份上,原谅他很多年都在没再呼唤梅林的名字,只是今天的这个场合,让他以为自己几乎回到了上辈子。

    “我听他们说今天的主题来自你的提议还很惊讶,果然我决定出席的选择是正确的。”因为面具的遮掩和光线的欠佳,威尔顿的恍惚并没有让莫瑞亚蒂注意到,在他能开口之前,一个穿着中世纪礼服的男人走到了他们身边,金色的半张面具在火光的反射之下显得不那么干净。在他左眼的附近,一个蔷薇花的纹路清晰可见。

    “我以为你对这些不感兴趣。”莫瑞亚蒂的声音依旧是冷的,好像从进入这个房间以来往常那个无论是甜腻还是声音总带着些戏剧化的男朋友就不存在了一样,“你的名字。”甚至他惯用的句式都被他抛弃了开始使用命令式。

    “领主,我的伙伴。”男人举了举自己手中的酒杯,“那么你的呢?或许还有你的同伴?”他拉长了声音。

    “巫师,那是我的影子。”莫瑞亚蒂完全没有让威尔顿开口的打算,事实上从刚刚开始他整个人就散发出前所未有的强势,带着独断专行和一股子毫无顾忌。不过莫瑞亚蒂可以毫无顾忌,威尔顿可就不能了,不管是这个让他不知道该说什么好的环境,还是在楼上看到了的关于他二哥的事情,这时候都是威尔顿少见的有所考虑的时机。此消彼长,从认识威尔顿之后就一直隐隐被压制得彻底的莫瑞亚蒂气场全开,配着他身上上好的衣料,更是把盛气凌人转化成了贵气十足。

    “希望你还喜欢这个夜晚,毕竟规则是你制定的。”男人露在面具外面的唇弯出一个好看的弧度,语气变得有些古怪,“我没想到你喜欢这种的,要我说他看上去可不怎么聪明。”可不是不怎么聪明,不说银色的面具将威尔顿的眼睛隐藏了起来,他难得的恍惚更是让他整个人表现出一种心不在焉。了解他的人自然清楚那并不是什么软弱,毕竟你不可能指望一只狮子只是打了个哈欠就会变成羊,但是在陌生人眼中这样的沉默就更像是恐惧和怯懦了。哦,大概还要算上莫瑞亚蒂一贯在认识的人心里的印象,伦敦教授的肆意妄为和强势跟他的喜怒无常一起在地下世界里不是什么秘密了,莫瑞亚蒂会躺在谁的身|下呻|吟、翻|滚这在大部分人看来都是根本无法想象的。

    “你可不怎么遵守规则,你的同伴呢?”微微挑起的尾音,带着挑衅,威尔顿的注意力被拉了回来,他像是第一次认识这个叫莫瑞亚蒂的人。只是这个人为什么看上去那么像他上辈子11岁那年羞|辱他的那位小少爷?

    总有些魔力低微的小巫师在直到收到霍格沃兹的来信之前都还以为自己是个哑炮,这句话像是真理一样曾经伴随着威尔顿走过了整整11年。大概是从他明白什么叫做魔法,什么叫做魔力开始,哑炮这个词就像是诅咒一样贴在了他的身上。他记得母亲温暖怀抱的远离,记得父亲言辞中的毫不客气,他同样记得自己从同辈人那里得到的嘲讽和讥笑。“主家的废物”“家主的耻|辱”无数这样的讥讽从无数个或真或假的声音中泄出来,威尔顿小时候不明白为什么他会受到这样的嘲弄,可是随着他渐渐长大他开始知道,因为他是主家家主的儿子,因为他“应该”是万人瞩目的继承人,因为他“理论上”会是一个真正强大并带领家族走向辉煌的巫师这一个个的“因为”带来的期望最终与他是个哑炮的现实发生了冲突,产生了无数幸灾乐祸和落井下石。

    “我可没有你这样好的兴致,”无视了威尔顿的沉默,金色面具的男人声音依旧很温和,“不过既然来了我当然会遵守规则,帕里斯[注],”他微微提高了声音,之后一个身材高大的男人向他们走了过来,他的身上穿着一套骑士的装束,脸上的银色面具很干净,尤其是左眼附近,这也让他吸引了不少火热的视线,“这是我的朋友。”

    “朋友?来这里的还会有什么朋友?”莫瑞亚蒂的声音尖利中带着嘲讽,“就像我的影子一样,”他伸手猛然拉住了威尔顿的长袍,用力,在恍惚中一下子失去了重心的威尔顿踉跄了一下之后很快站住,只是这一下,他的思绪从记忆中回到现实,那个没有他高没有他强壮的穿着斯莱特林巫师袍的小个子满是鄙夷,“他是我的影子,我的仆人,像今天其他人一样,他不是我的朋友,他会听从我的每一个命令,重复我说过的每一句话,只要我高兴,我甚至可以杀了他。”一边说着,一双微凉的手蛇一样缠上了威尔顿的喉咙,威尔顿无法自控地再次被回忆拉进上一世的漩涡。

    在他11岁彻底失去希望之后,主家家主将一个分家家主的继承人带回了主家开始培养,那个小巫师就像是这样,张扬、肆意,带着无比的任性和光彩。他在人前表现得对威尔顿不屑一顾,在人后却对他百般羞辱,他是怎么说的来着,哦,只要一想到他的继承人的位子是从威尔顿这个废物手里面得来的他就恶心,作为一个哑炮,威尔顿甚至比不上那些为家族外围店铺工作的泥巴种,最起码他们还会为家族创造财富。

    也就是因为这个,威尔顿拼命地想办法证明自己并不是毫无用处的,他努力看书,学习所有他能学习的知识;他锻炼他自己的身体,掌握保护自己的能力,在很长一段时间以来,做点什么被家族承认就是威尔顿唯一的考虑。所以在家主通知他参与那个黑魔法实验的时候威尔顿毫不犹豫地就去了,如果这个实验能证明他对家族存在的价值,他甘之如饴。

    只是威尔顿没有想到他失败了之后会再次睁开眼睛,更没有想到在这辈子家人的疼宠之下他以为自己早就忘记了的这份记忆会在今天被勾引出来,像是隐藏在灵魂上的伤口,平时的时候尽管看不到,一旦碰触就会鲜血淋漓。

    “我可不喜欢你那一套,”金色面具的男人声音里终于带上了些不满,“你跟你的‘影子’的那些私下里的‘小情趣’还是一会儿再说吧,我带来的只是同伴。”他做了一个手势之后对新来的男人介绍,“这就是你一直想认识的那位,他今天的名字是巫师。”

    “主人。”不同于金色面具男人温和,穿着骑士装的高大男人直接单膝跪在了莫瑞亚蒂的面前,他的一只手抓着对方身上的袍子,头深深地低了下去,露出的脖颈附近的肌肉曲线,这绝不是一个毫无力量的男人,但是他却在向另一个男人表示臣服。

    莫瑞亚蒂像是完全没看见,他的手从威尔顿的脖子上滑下来,声音里带着恼怒,“我对我的仆人还算满意,把你的狗带走。”最后他似乎意识到了自己的失态,用手轻轻把自己的袍子从男人的手中拉出来,莫瑞亚蒂堪称优雅地整理了一下,他的下巴微微抬起,声音里带着一份与生俱来的高傲,“滚,你连做我仆人的资格都没有。”

    轰,像是有谁用尖利地指甲带着恶意的笑撕开了威尔顿灵魂上的那道伤,上辈子临死前的不甘布满了他的整个世界。所以威尔顿并没有留意到穿着骑士装的男人看向他的憎恨,也没有留意到金色面具男人对莫瑞亚蒂的恼怒,更没有注意到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他被人带进了旁边的一个小隔间,然后有什么束缚在了他的手腕上,微凉的温度贴了上来,威尔顿听到了属于他男朋友他最熟悉的甜腻的声音,“哦,我亲爱的仆人,大概你更喜欢这样,老实说我想让你这样乖乖的很久了。”

    昏暗的灯光下威尔顿只注意到了对方熟悉的巫师袍和那种虽然没有贵族腔但是却意味十足的语调,被束|缚被压制带来的灰色|情绪终于控制不住地渲泄而出,威尔顿使劲一扭,将自己的手暴力从绳子的缠绕中挣脱了出来,也许他流血了,也许没有,他只看到银色面具下那张唇边轻佻的笑,“你想死么?”他看见自己用手把刚刚束|缚自己的绳子慢慢缠在了对方的脖子上,只要轻轻一用力这个讨厌的人就要消失了,那会是多么愉快的一件事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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