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悠竹转眼已然而立,眼看着登基也有十余年了,朝野都习惯了唐悠竹东一榔头西一锤子的乱拳折腾,虽这两年唐悠竹的动作格外频繁些,可民间反应意外的好——

    老百姓的要求其实没那么高,唐悠竹既然能让他们吃得饱穿得暖,还肯让他们去官家学所免费识字,便是许多政令偏向不太符合大家伙儿原有的价值观,但圣旨详细、小报宣传,总能给出让民众接受的理由。

    例如那取消贞节牌坊之事,圣旨上便特特说明了:那是因为如今大明男女人口基本平等、但高官勋贵并平民四十无子有依法纳妾者,男女人数便失了平衡,若再多那般倡导贞节牌坊,这世间每多一个寡妇,便要多一个鳏夫,实在不利于民生安稳。况且寡妇门前是非多,又不容易出来讨生活,若有亲生子嗣傍身也罢了,若只奔着那一座牌坊去的,却是大可不必。

    同时还将什么“一女二夫,死后是要被锯成两半分配给前后夫君”的说法一律打成歪理邪说,佛道诸门前些时候才被朝廷的雷厉风行打压得差点喘不上气,又见那弄虚作假的江湖门道朝廷门儿清、那正经儿修行手段朝廷也有高手在,谁也不肯出来触霉头,况且这二婚二嫁后阴司如何也确实没有凭据,皇帝既然坚持这么说,大家也乐得附和一声卖个好,如此又消除了民间许多疑虑。

    总之,多管齐下,唐悠竹每一个政令出来,不拘如何,总先留心了安抚民心之法,便有意外之事,也总能及时处置了,阁臣相公们冷眼看着,也乐得不拦着。

    如此又是几年,当朝堂已经被唐悠竹折腾得不论他想做什么都随他、大家伙儿只管埋头努力干活的时候,厚炚厚炌小哥儿两也已经十二岁的时候,唐悠竹又扔出一颗惊雷。

    他要改变帝制!

    不是那种朝臣们已经认命的、你想怎么都由你的j□j,而是出乎众人意料的君主立宪。

    当然,宪法必须是唐悠竹定的,他之前各种折腾的,包括女子拥有和男人一样的工作权利、若是招夫在家还有一样的财产继承权,倡导一夫一妻、即使夫婿纳妾是法律许可的四十无子或其他、做妻子的不愿意时仍可带着嫁妆并夫妻婚后所得财产的三分之一和离等等基本的男女平等措施——当然,若是做妻子的不妥,丈夫也有带着自家产业和离的权力。

    以及其他士农工商平等的教育权、考举权……都被宪法确定了下来。

    从此以后,皇权不再高高在上,许多权力被下放到议院之中。虽那所谓的议院在幕前,仍是士族占据最大人数,而皇族宗室加起来又大于所有的二分之一,可不管怎么说,这样的放权在任何人看来都是相当不可思议的。

    可现今的皇帝自己乐意,太上皇又接受了那种“若是祖父当年便如此,也不会有叔祖父的一番折腾”的说法,厚炚厚炌小哥儿俩也没意见,崇王忻王等都是新得利益者,并余下诸新议员皆如是——虽然很不可思议,但皇帝主动把权力让出来,能忍住不咬钩的有几人呢?

    甚至,在唐悠竹将军队改到自己基本满意之后,连军权都放开了。

    虽然军校中必须教导皇帝第一、宪法至上的信仰是写入法律的,但唐悠竹这么做,却是连太上皇都要劝一劝他:“手里总还是要留点儿东西才好。”

    唐悠竹义正词严:“我有更要紧的事情要做。”

    太上皇温和看他:“什么事比把军权握在手里更要紧?”

    唐悠竹眨了眨眼,反问他:“那双修的法子好用吗?”虽然朱见深和万贞儿天资寻常,又年岁大了,炼气修行难有作为,但契阔双修的要求却不高,而且效果比各种来哄朱见深的仙丹符篆好多了。

    只是效果再好,双修听着也仿佛很正经,到底不是个能和儿子一道儿淡定谈论的话题。

    至少对于朱见深来说,耻度委实高了点。

    所以这一来二去的,话题也就给岔开了,待得又过两年,唐悠竹爽快退位、带着雨化田不知所踪时,太上皇看着一屋子怅然若失的小辈们——尤其是帮着姚家小姑娘抹泪、自己也十分不得劲的万贞儿,和悍然握拳表示她也要用双腿去征服世界的汪依依,叹了口气。

    他也舍不得儿子,但怎么给这一屋子人这么一闹,就那么容易释然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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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但一不小心就被唐悠竹卷入漩涡、如今也不知道落到哪儿来了的宫小九,却是非常、非常的不释然!

    虽然有几分是他自找,可若非那死牛皮糖十分不怀好意地把担子一摞、自个儿带着雨化田玩儿失踪,倒把他家深叔丢给那一群如饥似渴的豺狼,他犯得着找上来吗?

    而且追上来的又不止他一个!

    花小七和那雨化田品茶对弈的可不要太契合,一玩儿起来能大半天不理那蠢牛皮糖好吗?

    结果那蠢蛋丝毫自家红杏要出墙的危机感都没有,傻里傻气地人家品茶、他递水,人家对弈、他扇风啊!到了被卷入漩涡的时候,该死的那雨化田着紧那花小七也罢了,蠢牛皮糖也学着一手雨化田、一手花小七,浑把他这个坐得离他更近的兄长给撇下了……算怎么回事?

    就知道宠着护着那个花小七!小心哪天宠出个真把他家红杏勾出墙的奸夫,你个蠢牛皮糖就哭去吧!

    宫九艰难转出海面,吐出来两口水,狠狠想道:这次臭牛皮糖要是不帮忙把深叔送他睡足三晚上,他绝对不原谅他!

    然后一转头,就呆住了。

    他落水的那地儿是在南海之外吧?转眼就到了这么一条站起来水也才到腰部的小溪?

    宫九扶着额回想:

    蠢牛皮糖说要尝试寻找什么新大6——有拿一艘撑篙的小船出海的吗?混蛋的那蠢牛皮糖居然还真的能在海里撑篙了啊!那个那篙拿出水面看也才不到两丈长——泥煤的那是定海神针吧?

    爷那时候就说奇怪得很,怎么被惊得目瞪口呆一脸傻样的只有爷一个,花小七和蠢牛皮糖家的红杏还在烹茶把玩黑白子,结果……

    果断是那个蠢牛皮糖拿着小船撑在小河上头玩,却用幻象来捉弄自个儿了吧?

    宫九眯眼笑,这么幼稚的游戏,兄长大人我就勉强陪你玩玩儿好了。

    ……爷可真是个好哥哥,虽然蠢牛皮糖实在不是个好弟弟。

    九公子都给自己感动了,也不计较那蠢牛皮糖玩游戏都不知道做得周全点儿,自己从溪水中起身,运气将衣裳上的水汽蒸腾干了,再低头闻一闻,马马虎虎,这溪水还不算有太大味儿,嗯,就是蒸衣服前没注意,左边肩膀上粘了一片儿叶子,结果一蒸之下,连叶脉都化在衣料上了。

    好在那是一片还算完整的枫叶,虽然红得过火有些发黄,却也不算太难看。宫九扭着头看了一会,又从树上挑了几片枫叶拍上去,勉勉强强构成一个还算符合他审美图案,慢悠悠顺着溪流往下走。

    不管蠢牛皮糖搞的什么鬼,找个有人烟的地方,先弄清楚这地儿是哪儿总没错。

    虽然宫九记得自己应该是和蠢牛皮糖从飞仙岛出发的,可从这周围的植物看,真心不太像南方,倒更像是河北一带——可这季节也不对吧?枫叶红透什么的……分明他记得才过了端午没多久啊!

    宫九一边琢磨,一边慢悠悠沿着溪流走。

    反正不管怎么说,蠢牛皮糖的幻象也好、其他的什么乱七八糟东西也罢,先找个会喘气儿的问问路再说。

    然后走着走着,宫九才发现,这溪流的尽头,居然是一道瀑布。

    瀑布之下有剑锋敲击之声。

    宫九眼睛一亮。

    叶西二人之后,江湖上多了很多白衣长剑的少年,都是一般儿的乌鞘剑,只是有的剑身样式奇古,有的头上爱戴檀香木座的珠冠……

    可惜,模仿到的都只是外形,剑气剑势难得百千之一。

    可瀑布下的这两人不一样。

    要比如今已经由剑入道的叶西自然远远不如,就是比起宫九初遇叶西时的他们,也有逊色之处,却也是宫九见到的,叶西之后最强的剑客。

    一个也是使得一柄乌鞘剑,却万幸没有得白化病,倒是一身巾袍鞋袜都是黑色的,也不知道是不是叶西那两个的粉转黑——不过是也没什么,只要他能黑得出水平来,九公子一样喜爱~

    嗯,那剑势大开大合中又不乏圆滑变通之处,假以时日,必能更加可爱。

    宫九眯着眼,笑得愉悦极了。

    再看另一个人,黄衣灰眸,却是使得一手罕见的左手剑,剑招辛辣诡秘,不说肯定就比那黑化乌鞘剑强,但这种剑走偏锋的招式,却明显是那黑化人的克星。

    更难得剑气森寒凛然,那双仿佛没有任何情感生命力的死灰色眼睛更是让人看一眼就起一层鸡皮疙瘩……

    宫九笑得越发愉悦了。

    如果蠢牛皮糖大费周章的目的就是让他遇上这么两个人,那么不得不说,还算挺有趣儿的。

    害他沉入水中喝进去的那三口水,嗯,如果蠢牛皮糖肯把这两人送给他,那么只要帮忙再让深叔给他睡一晚,就可以揭过。

    宫九觉得自己简直不能更大度。

    可事情会是他想象的那样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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