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贵妃娘娘驾到,淑妃娘娘驾到!”

    闻清道声,满园静止,余舒同其他人一样,停下眼前事情,转头顾看,只见远处桥廊那头,突然亮起一簇簇五彩的灯火,是一行宫娥提着彩灯在前开道。

    这一时候,定波湖上,只余湖心亭中袅袅乐音。

    众人束身行礼,静候宫中两位贵人入宴,一些人心里直犯嘀咕——

    之前都在猜测谁会陪着薛贵妃一同前来,怎么也想不到会是这一位主子。

    朝堂上前一阵子因立储之争掀起几许波澜,原本呼声最大的七皇子乃是淑妃娘娘所出,却被回京不到一年的九皇子在双阳会上踩了一脚,借此博得一股声势,已隐隐露出与七皇子相争之势。

    虽宫中并未传出这两位皇子的生母,贵妃娘娘与淑妃娘娘有什么不合的传言,但长有心眼的人都明白“一山难容二虎”的道理,这两位妃主早晚是一个势不两立的局面。

    余舒在华珍园受过薛贵妃的照拂,对薛睿这位贵为后宫二把手的姑姑,很有一份好奇之心,所以旁人垂首恭候之时,她却悄悄抬眼,望着桥面来人的方向。

    不多时,宫娥们手中那一盏盏五光十色的彩灯便跃入眼帘,伴着阵阵不知名的花香扑面袭来,光影出处,前呼后拥,花团锦簇,被簇在首位的,是两名雍容华贵的盛装美人。

    见二者,余舒瞠起目光,暗暗结舌。

    她不是没见过貌美的女子,娇俏一如夏江敏,清丽一如纪星璇,甜美一如息雯郡主,哪一个不是上上之姿,然而这些人比花娇的少女,终是稚嫩,所谓美貌,却不及她眼见这两位三分。

    什么叫国色天香,她今日总知。

    且说,左手那一位身穿红牡丹绣绿蟒十二幅裙衣的妃子,样貌不过三十,天生丽质,生得娥眉螓首,肤白细腻,身段丰润,最美是那一双懒懒微眯的眸子,胭脂粉润,一挑一阖,都乱人心扉。

    右手那一位身穿湘妃红披挂,满头金钗,一枚硕大的鲛珠捧在额上,映亮她人面桃花,赛雪清肌,她菱唇轻抿,面有威仪,高贵不可侵。

    余舒从她们衣着上,判断出左手那一位形容慵懒的娘娘乃是薛贵妃,而右手那一位稍显严肃的则是淑妃。

    “接驾!”

    “恭迎贵妃娘娘,淑妃娘娘驾临。”

    满园男女躬身叩拜,无人胆敢不敬,余舒也恰时收回了打量的视线,老老实实地作揖。

    “免礼吧,都大大方方地抬起头来,让本宫认一认人。”

    薛贵妃一声清音,看到四周丛丛人影直起身,她高高在上,扫眉凌过众人,目光几处停顿,眼神闪烁,侧头与同行的淑妃说道:

    “每回见到这些年轻人,娇的娇,少的少,都觉得我们老了,妹妹你说可是?”

    淑妃不苟言笑,一板一眼道:“姐姐驻颜有术,哪里显老,我是看不出来。”

    “哈,”薛贵妃失笑一声,眼尾勾起,霎时间容颜照亮身周,美艳不可方物。

    “两位娘娘,时辰到了,不如早早开宴?”走在薛贵妃身后的一名美妇出声问询。

    余舒这才注意到两位美人妃子身旁之人,看那妇人,容貌与薛贵妃有几分相像,心说这是那湘王妃了。

    “不急,本宫看到不少眼生的,这心里好奇,先得弄清楚了,”薛贵妃说着,便朝息雯所立之处招了招手。

    “雯雯你来,给本宫指指人。”

    “是,娘娘。”

    息雯郡主乖巧地走上前去,先向淑妃一礼,替换了宫女的位置,搀扶住薛贵妃的手臂。

    “哪一位是伯爵府家的千金?”薛贵妃头一个提的,便是瑞紫珠,这叫息雯眼神一暗,但还是很快指给她看。

    “那个穿粉衫的就是紫珠妹妹。”

    瑞紫珠赶忙低头拜见,有一点失措,但未失礼。

    薛贵妃打量她一眼,也没多问话,便懒懒转移了视线,又接连问了息雯几个人,都叫她一一指出来见过。

    余舒同辛六宁小姐站在花池一角,听到薛贵妃逐个点名,说没丁点紧张那是假的,薛贵妃是薛睿的嫡亲的姑姑,就算她和薛睿的关系摆在暗处,也免不了她有一种见家长的局促。

    凭着直觉,她以为薛贵妃一定不会漏掉她。

    果不其然,她刚刚这么想,就听薛贵妃声音:

    “那一位穿白衣的小姐是何人家?”

    息雯见薛贵妃指了余舒,暗自掐了下指甲,假笑道:“这一位就是前些日子名声大噪的大衍女算子,余姑娘。”

    余舒遂上前。

    “鄙人余舒,拜见贵妃娘娘,拜见淑妃娘娘,拜见湘王妃。”

    薛贵妃倒是比看别人多看了她两眼,末了还有一句话:

    “本宫耳闻过你的本事,今晚要见识见识,你不要藏拙才好。”

    余舒眼皮一跳,不知薛贵妃到底听说了她什么话,只的先恭敬地答应:

    “余舒不敢。”

    息雯见到薛贵妃对余舒有些另眼相看,心里不乐意,便轻摇她手臂,撒娇道:

    “娘娘,雯雯也精心准备了一首曲目,待会儿献上,您可不许偏心,若是我的没人比得过,就赏我一朵金玉芙蓉玩玩罢。”

    湘王妃一愣,看向薛贵妃,却见她这位姐姐面色不改,取笑道:

    “雯雯也是大姑娘了,莫非是已有了心上人,才想讨这金玉芙蓉?”

    息雯嘟起红唇,佯作任性,“谁说只能是有了心上人才想要这金玉芙蓉的,我就是看它难得,抢来玩耍,不行吗?”

    “胡闹,”湘王妃先声训斥,“金玉芙蓉岂是拿给你玩耍的东西,还不快打消了你的鬼主意,不许捣乱。”

    息雯脸上立见委屈,挽紧了薛贵妃的手,“娘娘,雯雯也是拿了帖子赴宴的,凭什么别人能争能抢,就我不行,我不服气,求您做主。”

    薛贵妃尚未说话,安静了半晌的淑妃却不紧不慢地开了口:

    “照规矩,你若争得到,就是给你又何妨,姐姐说呢?”

    薛贵妃拍了拍息雯的手背,笑道:“说的是,真你争得到,就照规矩赏给你一朵,争不到的话,你也不许耍赖,听到了吗?”

    “娘娘开明!”息雯喜形于色,扭头朝湘王妃吐了吐舌头,却没在意她母亲脸上的僵硬。

    这边一个小插曲,并未引起在场众人多疑,而余舒知道息雯打的什么算盘,见她这般设计,嗤之以鼻。

    息雯为了逃脱远嫁东郡的命运,不惜将薛睿拖下水,以十公主之死为要挟,存心逼迫薛睿就范。

    这一私心,成了薛睿今日桃花劫,若不是他们早早识破她的企图,今天晚上薛睿多半要被息雯弄个措手不及。

    现在可好,她已算出十公主死于自损,薛睿解开心结,息雯注定要竹篮打水一场空,白费心机

    月上柳梢头,薛贵妃与淑妃一行贵人落座在湖畔水榭里,前来赴宴的年轻男女这才纷纷入席,或在两旁花房中就位,或三三两两伫立在附近,围观定波湖上灯景,听候薛贵妃主持今晚宴会。

    “去年芙蓉君子宴,放了整晚的西洋焰火,本宫没能在场,但听说你们这些孩子都喜欢得紧,本来今年也想准备一场,怎奈庶务坊的火粉不足量,只好作罢。”

    水榭里,薛贵妃坐在正位上,说话声远远地传出去。

    “贵妃娘娘劳心,要我这老婆子说啊,那花里胡哨的洋火也没什么好看的,图个热闹罢了,太吵闹。”靖国公夫人年长,半头发白,一人独占一席,身后丫鬟捏着肩膀。

    她说完,便有不少人附和。

    淑妃坐在次席,侧身问道:“那姐姐今夜准备了什么开宴?总不会让我们干坐着吧。”

    薛贵妃侧倚在美人榻上,见众人都望着她等她发话,便不再卖关子,转头向身后立侍的大宫女轻轻一点头

    余舒和辛六、宁小姐就在水榭右邻的第二间花房里,听身边人议论金玉芙蓉之争。

    金玉芙蓉有两朵,宴会到最后,一朵归于当晚最为出色的女子,一朵则归于当晚最为英武的男子,这一男一女,手持金玉芙蓉,可以自主一段良缘。

    至于这中彩的一男一女如何争选,要看宴会主持人的意思。

    照往年,有意争抢金玉芙蓉的男女,都会在宴会上大展身手,各出奇招,以求主宾席上的贵人们青眼,从而争胜。

    今年不知有没有新意。

    余舒端着一盘青葡萄,与辛六坐在栏杆上,一面剥皮入口,一面竖着耳朵听周围人有什么特长之处。

    听来听去,倒也不觉稀奇,文臣后人大多是要吟诗作画,**奏曲,将门出身的舞刀弄剑,世家子弟卖弄奇术。

    “莲房,你准备了什么?”辛六问道。

    “”余舒无意争抢,事先还真没什么准备,只好敷衍她:“先不告诉你。”

    辛六这么一听更加好奇,正要追问,忽然余光一闪,张大了嘴巴,匆匆吞了半粒葡萄,指着远远的定波湖对岸,推着余舒的手臂要她转头。

    “快、快看,那头是不是着火了!”

    余舒一转身,但见漆黑静谧的湖水那头,岸边长长一带星火从东窜起,有如流星坠地!

    四周顿起一道道惊呼声,显然是都看见了对岸火光连天的情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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