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汽车在广州的大街小巷中不停穿梭,这个时候,不管是冯锷还是冯福顺,他们都没有记起应该先去十二集团军政训处报到的事情。

    广州城里面熟悉的街道不停的掠过冯锷的眼睛,一个又一个地名,像是烙印在他心中一样,不停的闪现出儿时的点点滴滴。

    “父亲,要先去十二集团军政训处报道的。”

    熟悉的小巷就在眼前,家已经很近了,冯锷陡然想了起来,还有一件重要的事情没办。

    “不用,王伯等下去给你办。”

    冯福顺摇着头,让冯锷别管了。

    “滴滴滴……”

    小汽车的喇叭声在小巷中连续响起。

    “少爷回来了、少爷回来了……”

    看着自家的小汽车,门房大声的呼喊着。

    “快去告诉太太!”

    ……

    “太太,少爷回来了!”

    ……

    “太太,慢点!”

    ……

    整个冯府之中,瞬间一片嘈杂,各种声音响了起来。

    “呼!”

    冯锷从车上下来,看着熟悉的大门,长出一口气,几年以来,这里无数次的出现在自己的梦中,自从踏上淞沪开始,他真的没想过,还有活着回来的一天。

    冯锷站在门前没动,冯福顺同样没动,至于司机,把小汽车从巷子里继续朝前开,转眼间就不见了车尾。

    “兆章?”

    “少爷!”

    “少爷!”

    ……

    冯锷没能在门口站多久,兰芝就出现在了门口,扶着门框,千言万语化作简单的两个字。

    “母亲,我回来了。”

    冯锷蠕动嘴唇,艰难的说出几个字。

    “孩儿不孝。”

    “噗通!”

    正值中年的母亲明显打扮过,可是银丝仍然在头上若隐若现,儿行千里母担忧,冯锷再也压抑不住,直接跪了下来,眼泪止不住的从面庞滑落。

    “呜呜……”

    眼前又黑又瘦的军人就是自己的儿子,看着冯锷憔悴的模样,兰芝同样的不敢相信这就是几年前风度翩翩、白白胖胖的那个恶习少年,他这是吃了多少苦?

    “太太,少爷回来就好了,我们先进去吧!”

    福伯从旁边劝解中,少爷的模样又憔悴了几分,比南京的时候更黑、也更瘦了。

    “嗯、嗯,回来就好,回来就好!”

    兰芝在丫鬟的搀扶下,走到冯锷的面前,试图把自己的儿子拉起来。

    “少爷,先进去吧!家里很多人都挂念你呢?”

    半百的老人拉起冯锷,一行人走进院子。

    “福伯,领少爷去洗澡;兆章,洗完澡先去看看爷爷,他也很想你。”

    兰芝压抑住想拉住儿子的冲动,让福伯赶紧带冯锷去洗澡,回来了,就不差这一会了。

    “少爷,这边来。”

    福伯满脸慈爱,引着冯锷跟自己来。

    冯锷现在满脸都是疑问,这个院子不是以前的院子了,看的出来,这院子比以前的院子要小,里面的陈设也没有以前那么招人喜欢。

    “哗啦、哗啦……”

    一个大房间里面,下人正把一桶桶的热水倒进澡桶里面,旁边的架子上放着脸盆、毛巾和换洗的衣服。

    “少爷,你看还需要什么,我让人去准备?”

    冯锷站在门口,并没有直接进去,福伯以为冯锷还需要什么。

    “桶放下,你们先出去。”

    冯锷看了一眼里面的下人,让他们出去。

    “吱呀!”

    “福伯,去拿点酒精,把医药箱拿来……”

    冯锷关上门,在福伯的耳边悄声的说着,他身上的伤口还没有完全结疤,还有几处缠着纱布,在火车上呆了几天,要好好的处理一下,免得引起不必要的麻烦。

    “少爷,你哪里受伤了?要不我去叫大夫?”

    福伯紧张的问道。

    “不妨事,好的差不多了;你帮我弄一下就成,别告诉父亲,也别告诉母亲。”

    冯锷摇着头,不能父母再为自己操心,背上的伤口自己没办法弄,要不然他都不会让福伯知道。

    “少爷,这?”

    福伯有点为难了。

    “没事的,福伯,帮帮忙?”

    冯锷开始卸下身上的枪套、皮带和水壶。

    “哎!”

    福伯摇着头,拉开门,走了出去,几分钟后,福伯用衣服遮挡着医药箱,快速的走进屋子。

    “福伯,伤口不能沾水,给我擦一下身体就行,你帮我把纱布拆开,看里面的伤口结疤了没有……”

    冯锷快速的脱下衣服,全身不着寸缕,已经开始用脸盆和毛巾清洗自己能擦拭的地方。

    “少爷,你……”

    冯锷的上半身基本全是纱布,拆开之后,福伯惊呆了,背上两道五寸长的伤口露出红红的嫩肉,胸腹、手、腿上到处都是伤疤,一条条愈合后的伤口想蜈蚣一样爬满了冯锷的全身。

    “用酒精擦,然后用纱布帮我包起来,应该快好了。”

    冯锷看着胸腹的伤口,快脱疤了,那么身后的也应该差不多。

    “痛吗?”

    福伯用酒精把棉签浸透,小心的擦拭这伤口,冯锷咬着牙,视乎是在承受痛苦。

    “还行。”

    冯锷点着头,任凭福伯替自己拾掇后背,在旁边的木桶里,一盆又一盆用过的热水倒在了里面。

    “呼!”

    水里面看不见血,那就是说自己的伤口没有再度裂开,冯锷长出了一口气,擦干头发,穿上衣服。

    “吱呀!”

    门又开了,出门的冯锷再也看不到疲惫和风尘,清瘦的脸庞上带着这个年龄不应该有的成熟,一脸的刚强展示了他和命运抗争的决心。

    “走,去看爷爷。”

    冯福顺和兰芝就在门外的院子里,看见冯锷出来,直接迎了上来,在他们的身后,王伯满脸笑意,也在等待着。

    “王伯!”

    王伯的背已经驼的很厉害了,冯锷微微的弯腰,表达着自己对这个老人的尊敬;作为家里的大管家,这个老人陪着爷爷奋斗了一生,才换回来今天的冯府。

    “兆章,老爷听说你回来了,让我马上带你过去。”

    王伯没说老爷今天早上开始就没再合过眼,一直在等待自己的孙子回家。

    “爷爷还好吧!”

    冯锷轻轻的问道。

    “还好、还好……”

    几个人点着头,似乎是并不想给冯锷多说,反正等几分钟全都会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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