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秦落笙这一延迟入东宫,却是方便了另外一对小情人,周素宛和清和,两个人经常相会,甚至差点擦枪走火成了真夫妻,若不是周素宛不想要在背后有廖清泉虎视眈眈的情形下做出什么事情,清和早已经吃干抹净了。

    只是,即便如此,清和还是频频造访周素宛的闺房,终究被一直寻找他行踪的人找到了。

    “好弟弟,不知你这是从哪里回来,看起来可真的是春风得意呀”

    “说出来,也让我这个做兄长的好好分享分享。”

    夜风伴着男人低沉含笑的声音钻入了耳中,清和的身子几乎是僵滞了,他以为,即便对方没有被抓住,也不敢再在京城尤其是秦落笙的地方像是往日一般自由来去了,毕竟,秦落笙对廖清泉的戒备与杀心,是那么强烈。

    “怎么不说话?是不是以为我会放过你,是不是以为我会任由着背叛我的兄弟,和那个贱人双宿双飞!”

    锵然一声巨响,几乎是在廖清泉话音落下的一瞬间,两条闪亮的绞索,在月色下相交,锋锐的光芒照亮了两张相似的容颜,一样的清癯,一样的俊美,眼中,存放着的是同样的杀机。

    他要杀了他!

    他要杀了他!

    那一瞬,于月色星光下,于夜色寒风间,一对同胞兄弟,彼此之间,再也不存在一丝一毫的情意,留存在胸肺之间的,是满满的杀意。

    绞索横空,宛若银蛇飞舞,两条同样的绞索宛若两条同样诡谲的银蛇,于半空中狂舞,蛇吻出鞘,不见血不归。

    银光闪烁,铮然脆响,两个人身周杂物全数被绞索碎裂,更甚者有些化为齑粉弥漫,风吹起,寒风携着粉末迷了谁的眼睛。

    “嗤!”

    的一声,血y飞溅,谁的动作像是被什么东西顿住一般,彻底停滞了下来。

    清和低头,望着自己胸口那里整个穿过的银索,汨汨的血y,顺着银索向下滴落,一滴一滴,渐渐地,在脚下形成了一片血哇,浓重的血腥气,将他身上那个女子临走前亲自为他挂在腰间的香囊,都染成了那么惨烈的让他想要呕吐的味道。

    慢慢地抬起头,只是轻微地动弹一下,胸口那里便是撕心裂肺的痛。

    “果然,我一直,咳咳,不是你的对手”

    清和惨然地笑,笑的仿佛早已经将今日的死亡,算了出来。

    “清和”

    廖清泉的手稳稳地攥着那根银索的一端,感受着这个和自己同一个肚子,几乎不分先后爬出来的应该最最亲近的兄弟,他身上流淌出的鲜血与生命,一时间,面上几乎成为最最牢固面具一般的笑容,不知不觉间,已然收敛。

    “你认错吧”

    廖清泉的手紧了紧:“你认错的话,现在还不算来不及,我还能够救下你!”

    这几乎已经是他这一辈子,最心软的时刻了,他和清和,互为半身,他们相伴着出生,相伴着在母亲的怀中长大,相伴着经历亡国破家的痛,相伴着承受风霜刀剑无情摧折的苦,相伴着一步步,踏上复仇的道路,并且,再也不愿意回头,那一瞬,廖清泉无法想象自己真的失去这个半身的情形。

    他们承受着对方最多的记忆,这个世间,再也没有另外一个别的人,能够比他们双方还了解对方。

    “怎么,认错?”

    清和望着月色下那张与自己相似的容颜,望着廖清泉面容上一瞬间的空茫,没有借着这一瞬间对方的失神做些什么,终究,是他的兄弟。

    “杀了紫衣,帮我对付秦落笙,让大庆朝堂再次陷入混乱,让这大庆国土,再起战端,让我南疆那惨死的王族百姓,得到安息!”

    廖清泉眼中是强烈的期望,甚至称得上是有些魔怔了,清和几乎是想要苦笑,为着廖清泉这样的期望:“抱歉了,哥哥”

    “噗!”的一声,那是银索被一把抽出,那是鲜血肆意横流,伴随着廖清泉的一声惊叫:“不要!”

    清和半身被鲜血染红的身影,踉跄着向前走去,那里,分明是庆王府,是周素宛所在的位置。

    廖清泉怔怔地,望着清和一步步,艰难地迈动着步伐,望着清和仿佛要在一时之间将鲜血全都任由着它流干的决绝,手颤了颤,却终究无法伸出。

    为什么?

    他问,不知是在问那个已经倒在了几步远的位置,却始终张开着双眼,满是不舍地凝视着遥遥的属于周素宛所在的位置的清和,还是在问自己,为什么,要真的狠下杀手,他真的,想要自己的兄弟,死吗?

    廖清泉一步步走上前,走到了那具已经渐渐冰冷的尸体之畔,俯视着那张和自己一般的容颜,良久,他蹲下,伸手,覆盖在了对方始终张着的双眸之上:“清和,我好像,也没有赢”因为,我好像一点都不快乐呢,因为,我好像后悔了呢。

    他说,眼中,蓦然淌下了两行热泪,从那一年宫城破灭,从那一年亲眼看着所有亲人惨死,从那一年被忠心的臣子一字一顿地在脑海中烙印下复仇这两个字开始,廖清泉已经,忘记了哭泣,是什么样子的滋味儿。

    掌心中的眼睛,久久没有闭阖,廖清泉眼中的泪水却已经流尽,起身,他又成了那个微笑着杀人于无形的可怕男人,又成了那个为了报仇,可以做尽一切恶毒事情,用尽一切手段的卑鄙男人。

    小小的瓷瓶被取出,敛起袖摆,廖清泉的手腕微微倾斜,然后,药粉洒落,几乎是在那药粉与地上男人身体的伤口接触的一瞬间,刺啦的声音伴随着一股子烧焦的恶臭袭来,廖清泉没有掩住口鼻,他睁大着双眼,眼睁睁看着清和的胸口,腹部,脖颈,脑袋,双手,腰肢,还有那挂在腰间的至死都紧抓着的香囊,一切一切存在的痕迹,尽数化为乌有,他亲眼看着这个和自己在这世间最亲密的人,一点点,被自己消抹去了所有。

    只是一会儿的功夫,青石地砖之上,余留下来的,也只有一摊暗褐色的似乎是血迹的存在。

    ――

    “唔”

    床边正静静地缝制着衣物的女子蓦然轻哼一声,在身边婢女担心地询问声中,望着指尖之上被针尖扎出的一点血色,却是觉得心底莫名地烦闷痛楚,仿佛,在刚刚那个瞬间,有什么东西,在迅速地离她远去,仿佛,有一种牵动心肠的情感,在诉说着什么。

    “太子妃娘娘,您若是想要给太子殿下做亵衣的话,其实这些粗陋的工序尽可以吩咐奴婢们做,奴婢们保证做的合娘娘您的心意,到时候娘娘您再添加几针,便已经是用心之极了。”

    有机灵的婢女看到周素宛手指上一个个针扎的痕迹,十根漂亮的纤纤素指,都快被那一针针戳烂了,自以为了解地小声道。

    周素宛的心神不定的很,婢女的话让她回过了神:“不用”

    下意识地,攥住了那已经被缝制了一半的亵衣,那是她做给清和的,她从小懂得杀人隐匿,懂得模仿笔迹,懂得骑马s箭,却从来不懂得缝缝补补这些女儿家该会的本领,那荷包,便是底下的人做好了,她最后收上几尾针便算是自己做的了,只是,想到清和收到那个荷包时一脸的惊喜慎重,那样子的情人,让周素宛选择自己全程做一件东西,为清和专门做的,想来想去,也只有亵衣了,其他的衣物配饰,都是需要刺绣点缀的,也唯独亵衣,纯白素雅,最是讲究舒适没有一些花纹更好,她便开始悄悄地做亵衣。

    底下的丫鬟婢女都以为周素宛做的亵衣是准备给秦落笙的,并且觉得她确实是用心,实则,但凡仔细丈量一下那件亵衣,便能够察觉不同,毕竟,两个男人的身材,还是差别很大的。

    方才不知为何,心神那样不安,整颗心,到现在,还在噗通噗通的跳,犹豫了半晌:“月荷,你们几个先下去,好好守着,别让人进来打扰,我有些不舒服,想自己一个人静一静”

    那个叫月荷的婢女没有问周素宛是否需要太医,在周素宛下令后,带着屋子里其他几个不明白状况的婢女安静退下。

    月荷是周素宛从入了庆王府便提拔起来的婢女,也是秦落笙的人,她自然是知道周素宛和某个男人之间的秘密,也知道秦落笙听之任之的态度,周素宛和清和之间幽会见面,到现在为止,周素宛身边还没有一个伺候的婢女发现,归根结底,还是月荷帮着掩饰的好。

    周素宛的一只手紧紧地攥住了那件完成了大半的亵衣,而另外一只手,却是有些哆嗦地从袖口掏出一个小巧精致的竹哨。

    呜呜,人耳不能够捕捉的低沉声音,从竹哨中溢出,马厩中有马儿听到,有些烦躁地站起身子,甩动马尾,树上的莺儿扑簌簌飞起,呜呜的只有动物能够捕捉到的声音,从开启着的窗户间传递,传递过了周素宛的院落,传递到了后院,传递过了高高的围墙,一直,传递到了那寂静无声的青石之上,红褐色的痕迹,静静地铺陈在那石板之上,宛若一抹泣血的悲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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