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宣抱臂立在玉皇殿东廊下,面对医室,看着四痴端坐在杌凳上,很难把这黑髻绿裙的纤瘦背影和那个武力过人的男装四痴联系起来,感觉很怪异,总想放声大笑,看到四痴扭头瞥了他一眼,赶紧微笑点头,鼓励道:“娘子,不要紧的,解衣让医生看看吧,你知道我眼神不大好。提供最新章节阅读>”

    四痴暗道:“你眼神不大好吗,有时你还真是洞察入微哪!不过背着身,你总没有扁鹊的透视眼吧。”

    周宣看到四痴轻轻解开束腰玉带,从后面自然看不到四痴敞开胸襟,但看那动作就知道四痴那抖抖缩缩解衣襟的样子,不禁暗笑,同时,七叉公子的强大想象力开始挥作用,脑海里象放电影一般显现四痴袒胸露乳的情景,真是宛在目前啊。

    周宣也不是没看过四痴的胸,上次在闽地四痴左胸受了箭伤,还是周宣帮她裹的伤,当时救人要紧,没有什么猥亵暧昧的心思,但事后回想起来,觉得四痴的胸实在不小,巍巍乎若雪山,真不知道她每日用白帛束着有多难受。

    只听公孙九娘声音严厉道:“你是不是常年用布帛束胸?”

    四痴应道:“是。”

    公孙九娘生气地问:“为什么要这样?你知不道常年这样裹胸会引严重的乳疾?”

    四痴声音怯怯的道:“我,我是觉得我那里太大了,所以要裹一裹。”

    公孙九娘抬眼瞪着门口的周宣,满脸寒霜道:“你怎么做丈夫的,你嫌妻子胸大不好看就让她裹胸,还是极紧的那种。这样——”

    四痴赶紧道:“九娘。这不怪他,是我自己要裹。”

    公孙九娘道:“你要是再裹的话,不出半年,到时想裹也没得裹了。”

    四痴纳闷道:“九娘此言何意?”

    周宣从背后看到公孙九娘伸手到四痴胸前捏了一把。四痴想往后缩。被公孙九娘严厉地眼神制止。不敢动了。还是医生厉害。只要来看病地就都怕医生。老四也不例外。

    公孙九娘道:“乳部有肿块。内陷。再不医治地话。到后来就会从胸烂起。缠绵病榻。无药可医——你自己摸摸。没摸到硬块吗?”

    “我不摸。”四痴脸色煞白。这话太可怕了。狭路相逢挥刀决斗。被对手一刀砍死也比不上胸烂而死可怕。

    周宣也紧张地问:“九娘。我娘子现在医还来得及吧?”

    公孙九娘点头道:“万幸地是你这娘子体质过人。应该是自幼修习过一些内家功法对吧。胸乳虽被布帛紧紧裹住。气血凝滞尚不严重。还有救。但从今日始。绝不能再裹胸。就连一般女子用地抹胸也不行“啊——”四痴张大了嘴说不出话来。连抹胸都不系。这大热天衣衫轻薄。她胸部又大。影影绰绰地怎么掩藏啊?

    只听公孙九娘继续说道:“不但不能再束缚胸乳,还要常常按摩手引,这个由你丈夫为你手引最好,阴阳调和,水火既济,疗效更佳,我再开一剂汤药,你连服三日,歇两日后再连服三日,如此,一个月后乳内肿块便能消失——”

    四痴听说要让周宣为她手引胸部,更是目瞪口呆了。

    公孙九娘提笔写了一张药方,递给四痴时突然眼睛一眯,重新给四痴把脉,眉头慢慢的蹙起来,抬头对周宣道:“这位公子请进来一下。”

    周宣迈步进室,四痴忙不迭地要系抹胸、掩胸襟,被公孙九娘喝一声:“不许系抹胸!”

    四痴苦着脸,双手紧紧揪着小衫对襟,掩着胸脯,起身退到一边,转身面壁,匆匆整理衣裙。

    公孙九娘示意周宣将左手搁在案上,她要给周宣诊脉。

    周宣道:“九娘,我没病,我身体好得很,我是带我娘子来看病地。”

    公孙九娘淡淡道:“我不仅会看妇科,对男子床第间的隐疾也会医治。”

    周宣愣了愣神,心道:“什么意思,床第间地隐疾?”忽然醒悟,这公孙九娘把他当阳痿了,真是哭笑不得啊,公孙九娘定然瞧出四痴还是处子之身,所以就疑心他周宣是痿哥,千古奇冤哪,摇着头笑,任凭公孙九娘给他诊脉。

    公孙九娘切了一会脉,看了一眼背向而立的四痴,轻声问周宣:“你夫妻二人不睦?”

    周宣忍着笑道:“不怎么睦。”

    公孙九娘道:“不睦也不能不同床啊,夫妻不同床,就会愈加生分,而且对尊夫人乳疾也不利,回去好生哄哄,务要琴瑟和谐才好。”

    周宣唯唯。

    公孙九娘又把四痴教训了一顿,叮嘱她旬日后再来复诊。

    出了仙鹤观,斜阳照得山谷青翠,四痴戴上帷帽面纱,一言不,快步走在周宣前头,来到先前的马车边,手扶车门踌躇。

    周宣以为四痴担心她的胸疾,安慰道:“老四你也别太担心,遵医嘱,按时服药,病痛很快就会好的,你可不是一般人,你是高手高手高高手。”

    四痴没有转过身来,突然道:“主人,我先送你回城,而后便回雁宕山,和二哥一起避居世外。”

    周宣心念一转,就明白四痴说这话的原因了,说道:“老四,这风雨欲来的危难时刻你要离我而去?”

    四痴默然了一会,答道:“主人,不是我不讲信义,只是我现在这样子,怎么见人周宣道:“你这样子又怎么了,有什么见不得人的!”

    四痴急道:“你不明白的,反正我不能呆在翔鸾坊。”

    周宣道:“府中只有我和老三知道你的——呃,别人都不知道,连三嫂蔺宁都不知道。”

    四痴道:“羊小颦恐怕是知道地。”

    周宣道:“羊小颦你应该清楚,她几乎是不说话的——老四。你地胸疾不能耽误。以后也不能再扮男人了,当然,你扮得很象,若不是那次——好好,不说那次。总之你扮男人很象,除了我没人觉。你别急,我地意思是你从现在开始你扮回女子,因为不能再裹胸了,只有扮回女子,我先让你在外面呆几天,然后等颦儿到金陵时,你就依附她出现,就说是韩德让派来护卫他女儿的高手,如何?以你的易容术,应该没人看得出你是原来的老四先生周小尖。”

    四痴觉得这个主意不错。却又踌躇道:“那我岂不是以后都要弁钗系裙了?”

    周宣道:“那是当然。”

    四痴摇头道:“治病穿裙是没办法,以后都穿裙子那日子没法过,如芒刺在背,浑身起鸡皮疙瘩。”

    周宣打量着绿裙四痴,说道:“我估摸着你地身材,亲自去城中最大地成衣铺定做的,本来府中有地是好裁缝。纫针就很好。不过因为你不想让人知道,就在外面买。我觉得你穿着很好看啊,怎么——”

    “别说了。”四痴打断道:“反正我不想穿女裙。你要我留下就得给我想办法。”

    周宣还真不明白四痴为何这般厌恶红装,这似乎是老四的逆鳞,触不得,说道:“老四,你也知道,我一直没把你当奴仆,从来都是以臭味地朋友看待,虽然你其实是女子,但也不妨碍我们的友情啊——”

    四痴迟疑道:“男女之间也可以象朋友那样交往?”

    周宣笑道:“那是当然,老四,你是江湖儿女,难道还要守那些女训?只有那些心底龌龊的家伙才会认为男女在一起就会有奸情,咱们交往快两年了,不是一直光明磊落吗?”

    周宣雄辩,四痴自然觉得在理,说道:“要么等我病好了再换回男装吧。”

    周宣眼睛一瞪:“没听九娘说吗,再不许裹胸,治好了也不许裹。”

    四痴胀红了脸道:“那我就回雁宕山去。”这就有点耍小性子的味道了。

    周宣哈哈笑道:“老四,你硬要男装也不是没有办法,但近日你还得忍忍,要穿宽松裙子,等病好了,抹胸应该还是可以系的,你依旧穿你的男装,只不过显得胸肌壮实一些而已,小茴香不是早就说了吗,老四先生很壮很结实。”

    四痴白了周宣一眼,说道:“我想到办法了。”

    周宣问:“什么办法?”

    四痴不答,钻进车厢,过了好一会才出来,盛夏季节却穿上了秋衣,戴软幞头,插牛角簪,圆领夹层开衩衣,乌皮六缝靴,佩着腰刀,典型的武弁亲随打扮,与先前的身躯瘦小不同,现在显得粗壮——

    周宣奇道:“老四你干什么?你穿了多少衣服,不热吗?”

    “不热,一点也不热。”四痴额头冒汗,嘴巴却硬,她在胸部以下缠了好些布帛,这样上下一般粗,高耸地胸部就不那么突出了,又且穿着秋衣,勉强可以遮掩过去了,问周宣:“主人,我这样穿可以了吧?”

    周宣盯着四痴胸脯看了两眼,笑道:“马马虎虎,就这样吧,我让初月园的胡统和汤小三搬到别的地方住,以后初月园就是你一个人的了,你爱怎么穿都由你,总之,病要治好。”

    这时三痴赶回来了,见老四这副臃肿的样子,甚是纳闷,也不多问,向周宣禀道:“主人,汪琬果然是汪士璋之女,我已让顾长史派可靠人手去韦铉府第周围暗访,很快就会有消息的。”

    周宣道:“本来这是韦铉家事,我们管不着,但因为是老汪的女儿,老汪现在与我交好,韦铉恼怒得很,为何以前没迁怒老汪地女儿,却挑在现在要惩罚汪琬,莫非李坤、韦铉就要动政变了?”

    三痴、四痴都不说话,见微知著、顺藤摸瓜是周宣地专长,他二人只有佩服的份。

    周宣道:“我们先回去。老四你自去抓药。记得按时服药——”话一出口,赶紧又说:“等一下,我先把药方拿给秦雀看一下,看有没有不妥?”

    四痴不肯,怕被秦雀看出端倪。而且单看药方是看不出有什么不妥地,对症下药嘛。

    进了城。四痴骑马去找药店,周宣和三痴回府,将近翔鸾坊时,三痴终于忍不住问:“主人,我四弟他得了什么病?”

    周宣问:“老三,你该不会不知道自己的堂妹是男是女吧——嘿,这话怎么这么别扭?”

    三痴迟疑了一下,说道:“我当然知道,不过我一向当她是我堂弟。”

    周宣道:“老四长年使劲裹胸,现在裹出毛病来了。医生说再不能裹了,不然就危哉了,女人嘛,那地方容易得病。”

    三痴愕然。

    回到府中,先去见秦博士老夫妇,周宣是贤婿,很知礼地。每日总要向两位老人家请安。当初是秦博士收留了他,还把两个女儿一起嫁给他。丈人深恩难报哇。

    秦博士一见周宣便道:“贤婿,老朽来金陵已有半载。虽然贤婿和雀儿、纫针都极孝顺,芷若也可爱,但老朽还是住不惯,想回江州去。”

    一边地秦老夫人无奈道:“贤婿啊,你岳父这是闲得心慌,想给人治病呢。”

    周宣道:“这好办啊,我明日便知会吏部一声,把岳父大人从江州医署调到太医署来,不过,先要在雀儿手下办事了。”

    老俩口都笑了起来。

    厚道长秦博士道:“此事雀儿也对我说过,但我还是想回江州,年初我来江州,不少百姓到码头相送,千叮万嘱让我半年后一定回去——”

    秦老夫人不想回去,觉得在这里和女儿、女婿在一起更热闹、更快活,听秦博士这么说,没好气道:“老爷,你还真以为江州百姓离了你就活不下去啊!”

    周宣比较理解秦博士,说道:“岳父、岳母两位大人再商量一下,真要回江州,我就派船送你们回去,水路也方便。”

    周宣回到芙蓉园准备用晚餐,林涵蕴也从铜雀馆赶到这边来与周宣一道用餐,慕容流苏也在,周宣让小茴香去把清乐公主也叫到这边来商议事情。

    周宣也不避讳,说了景王与东宫早晚要生皇位之争,到时金陵可能会出现大的动乱,考虑是不是把秦雀、纫针她们都送回江州,林涵蕴、清乐公主、慕容流苏也一起去,江州有林岱,洪州也是东宫的势力,陈锴、陈济、盘玉姣在闽地,这都是强援,江州应该是最安全的。

    但秦雀、纫针、林涵蕴、清乐公主都反对,不肯离开周宣,慕容流苏更不用说,她武艺高强,怎能离开夫君。

    清乐公主这些日子在宫廷也瞧出她两位皇兄的明争暗斗,生在帝王家,知道皇位之争地险恶,说道:“宣郎,我是绝不会离开的,我们夫妻怎么都要在一起。”

    周宣想了想,说道:“罢了,爱妻们都留下吧,为夫还是有能力保护你们地,府上还有五百奉化精兵,一个个都是以一当十的勇士,你们放心,只是近日就不要出府了,斛珠、雀儿要进宫,就多派人手护卫。”

    周宣又对秦雀、纫针说了秦博士想回家之事,说道:“岳父大人要回江州就让他回去,二老现在身子骨还健朗,我们每年接他们来住几个月,等过些年再让两位老人家与我们长住金陵——”悠悠补了一句:“我也不见得会长住金陵,我这人闲不住的。”

    晚饭后,周宣照例去游泳池游泳,林涵蕴、慕容流苏相陪,又经周宣连哄带骗,秦雀、纫针都被拖下水,那真是乳波臀浪,搅乱一池春水。

    戏耍了小半个时辰,这才上岸穿衣,仆妇来报,顾长史在前厅有要事禀报王爷。

    周宣来到前厅,顾长史和三痴都在,顾长史道:“王爷,卑职已有韦府消息,韦铉的第七房小妾汪琬不知何事触怒了韦铉,被关押起来了,还有,韦府昨夜杖毙了一个名叫秦拙儿的马夫,据说是马夫秦拙儿与汪琬在后园私会,被韦铉撞见。”

    周宣道:“原来如此,那我们就不必管了,不过汪士璋那边还是派人说一声,让他自己去想办法救女儿。”

    汪士璋得到消息后夤夜赶来翔鸾坊求见平南郡王周宣,求周宣救他女儿一命。

    周宣心知韦铉因为汪士璋投入他周宣门下而对汪士璋恼恨交加,汪士璋去韦府求韦铉放人几乎是不可能的,既然汪士璋求到他,他不能不帮,便道:“汪翁,我与韦铉势成水火,我是不能帮你出面的,不过你要从韦府救出女儿也不是很难,你回去准备一下,先想办法联系上随令爱陪嫁到韦府中的旧家人,了解令爱关在哪个位置——今夜怕是来不及了,明夜就想办法在韦府放几把火,趁救火混乱不就救出令爱了。”

    汪士璋闻言豁然开朗,汪士璋是大盐商,结交三教九流,府中养着的清客多有能人,不乏杀人放火的亡命之徒,之所以没想到这样强行救人地方法是畏惧韦铉的权势,不敢乱来,现在听周宣这么说,想想也对,反正他已经是东宫一党了,韦铉得势后也不会放过他,为救女儿还怕他什么,深深施礼道:“多谢王爷,若小女获救,定带到府上当面叩谢王爷的深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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