侍画、侍墨迎上前,对二人恭敬地见礼。

    谢墨含diǎndiǎn头,温声问,“妹妹呢?”

    “回世子,小姐在屋中休息。”侍画低声回道。

    谢墨含停住脚步,看向秦铮,温和地道,“秦铮兄,妹妹今日太累了,如今在休息。你且安心,她无事,就不必看了吧!”

    “不行,看不到她我不放心。”秦铮摇头。

    谢墨含无奈,看着他,“秦铮兄,你不放心什么?她的病又不是一年两年了。”

    秦铮瞅了谢墨含一眼,眸光意味幽深,“子归兄,正因为她的病不是一年两年我才不放心。你要知道,她如今赐婚给了我,我也立了誓言,她如今的命可牵扯着我这条命。她若是有个好歹,我岂不是也不能活了?所以,你觉得我都到这里了,不见到她能回去吗?”

    谢墨含失语。

    秦铮不再説话,缓步向主屋门口走来,没人引路,却看起来熟悉无比。

    谢墨含只能跟在他身后,连连摇头。

    侍画、侍墨得了谢芳华的吩咐,既然世子都拦不住,她们更不可能拦住人,于是齐齐快走一步,在秦铮到达门口之前打开了房门。

    侍画对里面轻声道,“小姐,世子和铮二公子过来看您了。”

    谢芳华不答话。

    侍画、侍墨打开房门,退在一旁,挑着门帘请谢墨含和秦铮入内。

    秦铮脚步轻缓地进了屋,如出入自己家一般地随意,进屋后,一眼便看到躺在美人靠上的谢芳华,她闭着眼睛,似睡非睡,眉目安然,气色娴静,脸庞已经不再是今日进宫时那般苍白无血色,虽不红晕,但有着淡淡的光泽,身上盖在薄毯,玲珑纤细的身子若隐若现,华贵典雅的闺阁内,她静得如一幅画,让人不忍打扰。

    秦铮本来随意的脚步攸地定住,静静地看着她。

    谢墨含跟在秦铮身后,见他停在门口不再往里走,询问道,“秦铮兄?你可看到了,是不是妹妹在休息?”

    秦铮眸光动了动,“嗯”了一声。

    “她怎么样?我説无恙吧!这回你该放心了。”谢墨含向里面看了一眼,越过秦铮,隐约地看到了躺在美人靠上的谢芳华。

    秦铮又“嗯”了一声。

    “女子闺阁,向来除了亲人兄长弟妹外,不邀外男入内。虽然她与你有了婚约,但是总归是大婚还要三年,这三年之间,也许还会有什么变数。”谢墨含低声道,“你还是要顾忌diǎn儿妹妹的名声,看一眼便罢了,不适合待得太久……”

    “不会有什么变数。”秦铮收回视线,回头看了谢墨含一眼,话语清淡,但不容置疑。

    谢墨含话语顿住,看向秦铮,只见他不但没听他的话立即出去,而是向谢芳华走去,他一时间不知道是该拽他出去,还是跟进去。

    第一次觉得若不是和秦铮相交多年就好了,他这个大舅兄面对妹妹和他不知如何处理。

    秦铮来到谢芳华面前,美人靠矮,她躺在上面,长裙的裙摆和身上盖着的薄毯尾曳在地,她云鬓下留着的长长青丝也顺着矮榻落在地上,他居高临下地看了她片刻,缓缓蹲下身,握住了她露在薄毯外的纤纤素手。

    谢芳华微微一颤,手指蜷了蜷。

    “就知道你是醒着的。”秦铮蓦地笑了,眉目语气有些得意。

    谢芳华睫毛颤了颤,到底是忍不住,睁开了眼睛,眸光闪过一丝恼意,她若是不醒来,指不定他还会做什么,从他手中抽出手,坐起身,看着他,“你来做什么?”

    秦铮蹲在美人靠前,微微仰头看着她,随意地道,“过来看看你!”

    “我很好,你可以回去了。”谢芳华冷静地道。

    秦铮挑了挑眉,“我刚来,便赶我走?”顿了顿,站起身,意有所指地道,“在皇宫的凤鸾宫里是谁抓着我的袖子不让我离开的?”

    谢芳华脸一红,低叱道,“那怎么能一样?”

    “哦,是不一样。”秦铮顺着她的话道,“那里是皇后的寝宫,当时有皇后在,有我娘在,有我姑姑在。你有diǎn儿怕她们对你盘问,所以,拉上了我做挡箭牌。”

    谢芳华不説话。

    “你觉得爷是那么好利用的吗?你想利用的时候就利用,利用完了就扔了?天下哪里有这么便宜的事儿?”秦铮顺势坐在一旁的椅子上,似笑非笑地看着她。

    谢芳华哑然,片刻后,不禁恼道,“秦铮,你到底想怎么样?”

    “想怎么样?我不是告诉你了吗?想娶你。”秦铮看着她。

    谢芳华颦眉,嘴角上翘,眉目沾染上一丝轻讽,“英亲王府的铮二公子人人想嫁,南秦京城的南城门排到北城门,应该也是轮不到忠勇侯府的谢芳华的。我竟不知道我哪里得了铮二公子的意了?”

    秦铮看着她,眉眼涌上一抹清傲不屑,“别人想嫁,我偏不娶,我就想娶那个不想嫁的。你哪里得了我的意,慢慢我会让你知道的。”

    谢芳华忍不住唾骂,“犯贱!”

    “爷就乐意犯贱!”秦铮攸地笑了,被人骂了,不但不恼,甚至有些志得意满。

    谢芳华彻底对他没了话。

    “秦铮兄,你可真是……”谢墨含见秦铮没有立即走的意思,妹妹这般冷静坚韧的人,在他面前,就如他一样,根本就无计可施,他只能走进屋,对他连连摇头。

    “子归兄,你认识我也不是一日两日了,不必这副样子,像是我强求了你妹妹一样。”秦铮拿起茶壶,给自己倒了一杯茶,抿了一口,笑道,“她心里也许是喜欢我并且欣赏我同意我看重我的呢!”

    “真不知道你哪里来的自信。”谢墨含也忍不住笑了。

    “否则,她为何在我逼迫时不当场撞墙或者自杀?”秦铮扬眉,“那样的话,这一桩婚事儿自然就结不成了。当时在灵雀台,她有机会撞墙或者自杀不是吗?”谢芳华大怒,忍不住抓起身边靠着的枕头对他当头砸了过去,“我的命金贵着呢,费心费力活了这么多年,凭什么为你撞墙自杀?”

    秦铮接过枕头,看着谢芳华恼怒的脸,笑意深深,“我本来还以为你真是手不能提肩不能挑,如今看来是我多虑了。你不发病的时候很好,想来,这期间若是寻求到神医的话,三年后,你身体康复,还真能好模好样地嫁给我。”

    谢芳华伸手捂住心口,想催动功力发病,但看到秦铮那可恶的嘴脸,又打住。在这里发病又没有皇宫里那些人看到,白白便宜秦铮了。只能恼怒地瞪着他,须臾,想起什么,平息了怒火,对他绽开一抹微笑,沉静柔弱地道,“铮二公子抬举了,既然如此,我也希望能找到神医,让我活得久些,也让你也活得久些。”

    秦铮diǎndiǎn头,“理当如此。”

    谢芳华将身子躺回软榻上,闭上眼睛,不想再理他。

    谢墨含第一次见到她这个妹妹被秦铮气得动手砸人的模样,从这个妹妹记事起,一直是一副沉静冷静的模样,哪怕当年那么小小的一团,也不曾看到她为谁或者什么事情惊慌失措或者轻易动怒。他一直以为她天生性情就是如此。原来今日才知道不是。那是因为她的好脾气没遇到秦铮这样的混账。説混账都是抬举秦铮了。他伸手揉揉额头,看着二人,忽然对秦铮要娶他妹妹的心思不是那么排斥了,无奈地笑道,“秦铮兄,你来也来了,坐也坐了,还将我妹妹惹恼了,如今也该走了吧!”

    秦铮diǎndiǎn头,站起身,对谢芳华道,“我走了!”

    谢芳华当没听见。

    秦铮也不啰嗦,説走就走,转眼就出了房门。

    谢墨含立即跟了出去,走到门口,他看着秦铮手里的枕头,忽然道,“秦铮兄,你手里拿着它做什么?”

    “她给我的,我自然要带走。”秦铮道。

    谢墨含一噎,看着他手里的枕头,这个枕头的枕面是他和谢芳华的娘生前绣的,妹妹一直很珍视,他想着若不是去无名山不能暴露身份,当年她怕是会带去无名山,如今回来就枕上了,刚刚她若不是气怒得险些失控,是不可能拿它来砸秦铮的。如今被他带走的话……

    谢芳华果然很快就回过味来,推开被子下了美人靠,几步来到门口,挑开帘幕,对秦铮道,“你站住!”

    秦铮回头看着她,漫不经心地扬了扬眉,“舍不得我走?”

    “侍画,去将枕头拿回来!”谢墨含吩咐侍画。

    “是,小姐!”侍画立即应了一声,走向秦铮。

    “我不喜欢乱七八糟的女人离我太近,你确定你让她过来?”秦铮看着谢芳华。

    侍画从他寻常的语气里听到了一声寒意,顿住了脚步。

    谢芳华眉峰拧紧,不禁柔软了语气,“你拿着一个枕头做什么?传出去岂不是让人笑话?你不怕笑话,我还怕呢!”

    “你怕?”秦铮失笑,“没看出来!”

    谢芳华板起脸,抬步走出房门,向他走去,“拿来!”

    秦铮等着她走近,比她高一头还要有半头的脑袋歪着头打量她,眸光有某种情绪闪过,忽然道,“我的听音应该也是喜欢这个枕头的。”

    谢芳华脚步一顿。

    秦铮笑如春风地又道,“我给了她三日的假,她如今不在英亲王府,但是三日后回去看到这个枕头,应该会很欢喜。”话落,见谢芳华的脸寒了下来,他声音忽然低柔,凑近她,“你应该知道吧?听音是我的婢女。她与你……不同的。”话落,转身向海棠苑外走去。

    谢芳华抬了抬脚,到底是没追上去,她太了解秦铮了,到他手里的东西,夺过来没那么容易,除非毁了它。但是她能毁了那个枕头吗?自然不能!

    这一刻,她忽然明白了,秦铮今日来这里的目的就是警告她,三日后听音必须回去。

    就算她没对他扔枕头,他也会有别的理由来威胁她。

    这个混账!

    “秦铮兄,你拿我妹妹的枕头出去怎么好?”谢墨含看了谢芳华一眼,追上秦铮。

    “大舅兄,我没觉得不好,我自己出府,你不用送了。”秦铮头也不回也挥挥手,转眼出了海棠苑。

    谢墨含被他一句“大舅兄”给呆呆地定在了原地。

    谢芳华收回视线,看向谢墨含,面色恢复平静,温声道,“哥哥,你今日也累了半日了,回自己院子休息一会儿吧!晚上还有晚宴。”

    谢墨含回过神,看着谢芳华,有些恼怒地道,“你听明白他説的话了吗?他是要你……他这个疯子!抓个婢女还舍不得放手了?”

    谢芳华轻轻哼了一声,“听明白了。”话落,对他道,“反正我也没打算闷在闺阁里做忠勇侯府的小姐,到底是深闺女子行事不方便,算了,就依了他吧。”

    谢墨含伸手扶额,沉默半响,似乎也想不到好对策,于是抛开秦铮,对她道,“今日晚上的晚膳有改动,爷爷特意放出了话,旁支族亲不出五代的谢氏子弟都可以来忠勇侯府过年吃团圆饭。”

    谢芳华挑眉,“爷爷还嫌事儿少?”

    谢墨含叹息一声,“爷爷今日在宫宴上被谢伊的话触动,出了宫宴,看着浩浩汤汤的谢氏族人,分属同根,便有了这个安排。”

    谢芳华diǎndiǎn头,“我知道了!”

    “我今日是歇不上了,你再去歇一会儿吧!时间不早了,稍后应该会有人陆续进府了,我去安置。”谢墨含道。

    谢芳华diǎndiǎn头。

    谢墨含丢下一句话,出了海棠苑。

    谢芳华在院中站了片刻,转身回了屋。

    屋中,言宸已经从暗室里出来,站在窗前,一身黑衣的背影有些寡淡孤冷。屋中火炉温暖,似乎也驱不散他身上的寒气。

    谢芳华脚步顿了一下,走到他身边,伸手关上了窗子。

    “原来还真是有能治你的人。”言宸忽然道。

    谢芳华手一顿,偏头看着他。

    言宸蒙在面巾里的脸让人看不出丝毫表情,只透过一双眸子,看起来幽深淡漠孤寡凉寒,“秦铮对你势在必得,而你对他,也不是那么厌恶反感。”

    谢芳华抿了抿唇,慢慢地撤回手,拢了拢散乱的青丝,声音清淡,“不管他是不是势在必得,我都有我坚守的东西,除非他帮我,而不是阻挡我。”话落,停了一下,又道,“我的确对他不厌恶反感,秦铮虽然混账些,但不得不説是个人物。”

    “你欣赏他!”言宸忽然转过身。

    谢芳华一根青丝被她的手无意识地扯落,笑了笑,“你不如説我佩服他有这么一副比城墙还厚的脸皮和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混账胆子。”

    言宸忽然笑了,“的确!”

    谢芳华拢好头发,转移话题,“月前让你查的事情可查出眉目了?另外关于漠北秦钰的事情,可有什么话音返回?”

    言宸正了神色,收起笑意,沉声道,“所有谢氏族人的所有产业和有关联的产业都打探清楚了。”话落,他从怀中拿出一个黑本子,交给谢芳华,“你看过这个就明白了,我都记录在案。”

    谢芳华接过,翻开扫了几页,笑着褒奖道,“我就知道交给你定然不是问题。”话落,她抖了抖手中的黑本子,叹道,“若説谢氏繁华,忠勇侯府占了不到十之一二,其余这些,都是谢氏族人的产业和势力,连我见了都心惊,怪不得皇上不除不快了。”

    言宸看了一眼,声音清冷,“若説你知道你让我联合秦钰出了问题的话,你就不会説交给我定然不是问题了。”

    谢芳华挑眉看着他,“怎么?”

    言宸眼底有些深沉,“秦钰盯上了我们。”

    谢芳华眯了眯眼睛,“暴露了?”

    言宸摇摇头,语气莫测,“目前还没有!”

    “姓秦的果然一个个都不是吃素的!”谢芳华将黑色的本子收进了怀里,坐在桌前,对他道,“説仔细些!”

    言宸跟着谢芳华坐下身,漠然道,“我派了七星亲自去了漠北军营,秦钰当时就动手扣押了七星,逼问我们的身份和底细。”

    谢芳华面色攸地一冷,“七星是天机阁不能説武功最好的人,但一定是最机敏警觉聪明的人,秦钰竟然有那么大的能力扣押了七星?”

    言宸沉声道,“七星如今还在他手里,到底是他一人扣押了七星,还是有人相助,或者是设了圈套,具体情形不可知。要等救出七星之后才能知道。”

    谢芳华脸色有些沉,“好个秦钰,怪不得哥哥説他跟秦铮一样不能招惹。”

    言宸看了她一眼,没説话。

    “也就是説,七星本来带着你的命令去找秦钰谈判,却被秦钰扣押,至今没放人。他想要探查我们的底细和身份?揪出幕后的人,是吗?”谢芳华冷静下来。

    言宸diǎn头,“是!”

    谢芳华抿唇,手放在唇瓣沉思片刻,沉静地道,“我本来想的是联合秦钰,助他回京,保他坐上太子之位,甚至将来的皇权之位,这条路漫长,在这期间,我们已经能和他有着丝丝绕绕的牵连,一朝他回京掌权后,我们将来可携恩来保谢氏。但是如今他不是受伤的小白兔,而是一头潜伏的猛虎,落得贬黜流放娶漠北的下场,竟然还有锋利的爪子能反手抓人,可见就算不依靠我们,他怕是也能自己回来,这样一来,就不能小看了,将来我们的恩也携不起来。所以,此路到底是不通的。”

    言宸沉默。

    “再派一个人去,告诉他,若不想合作,我们势必全力阻止他想回京的路,他这一辈子就不用回京了。另外,皇后的宝座也不必再坐了。皇上不止他一个儿子,皇子不止他一个,我们会扶持一个肯赏脸合作的人。”谢芳华揣测片刻,説道。

    “其他皇子是可以选择,但是不出彩和窝囊废我们要来又有何用?即便驾驭得轻而易举,但是不能小视如今龙庭上坐着的那个天子。我们没有那么多时间再去培养一个能立得起来人。秦钰离京去漠北近三个月了,三皇子、五皇子至今都没敢做什么动静,可见不堪大用。而秦钰即便去了漠北,这京中之人也没人会忘了他,不但不忘,还时常提起。况且,这些皇子们如今都在皇帝的眼皮子底下看着,我们若有个动静,便会打草惊蛇。目前,所有皇子里只有秦钰则合适。”言宸思索片刻,看着谢芳华,沉声道,“威胁的确是个方法,但是背后的动机更会成为他盯上我们的理由。甚至,他的眼睛怕是会被引来京城,逐一排查的话,难保不盯上忠勇侯府。”

    “三皇子、五皇子目前之所以没动静,也不一定是不堪大用。毕竟秦钰刚离开,他们不宜有大动静惹皇上猜忌。如今皇上正值壮年,皇子们都成年了,政权还不到交替的时候,众人目前盯着的也不过是太子之位,有什么动静还过早。”谢芳华齿缝微寒,“皇上还没立太子。南秦京城不止忠勇侯府是虎,左相府也不差。只不过比起来,忠勇侯府这只虎更大些罢了。所以,宁可要他盯上忠勇侯府,也不能让他盯上天机阁。天机阁我是要留着的,不能棋局才开始,就暴露了。”

    言宸diǎndiǎn头,“既然如此,我们如今对付秦钰是不是要变个策略?”

    谢芳华眸光微缩,“自然,不能携恩,就携仇!他不是还有爪子可以锋利吗?我们就先给他砍掉!”

    言宸蹙了蹙眉,“怕是不那么容易,他自己的人跟去漠北不少,另外还有皇室隐卫在暗中保护,皇后的人也有一部分在他身边。他的前后左右手不好砍。”

    “不好砍不是不能砍!”谢芳华笑了笑,看着言宸,“我们了解皇室隐卫,不怕,甚至突破之法更容易,不是吗?别人也许动不了他,但是我们能动得了他。”

    言宸也笑了,“这倒是。”

    “那就先救出七星,之后再让他知道知道厉害。”谢芳华眉目清凉,指尖在桌面上绕了个圈,“再派个医者去北齐皇宫联络北齐王。当然,以忠勇侯府爷爷派去的人的名义。北齐王既然爱重姑姑,想必也不想她病重不治,就算她救不过来,离开人世之后也不该背上通敌卖国的罪名。我如今是离不开京城了,若是能离开,我便亲自去了。”

    言宸diǎndiǎn头,思索片刻,“京中目前用不到我,不若我亲自去一趟北齐?”

    谢芳华神色一顿,看着言宸。

    “你父母均不在了,只有这一个姑姑。我的医术虽然不如你,但总比北齐皇宫那些御医强。”言宸道,“顺便,我也能路过漠北,救出七星。另外看看秦钰到底有什么打算!”

    “你能亲自跑一趟最好不过。”谢芳华抿了抿唇,对他绽开一抹笑,分外温暖,话落,忽然想起今日收到漠北戍边舅舅的那一封信,蹙了蹙眉,又道,“不久前,秦钰与我舅舅提亲与我。今日哥哥收到了一封信。”

    言宸一怔,目光骤然发紧,“秦钰对你提亲?要娶你?”

    “信中是这样説的。”谢芳华diǎndiǎn头,将今日看到那封信的内容大致説了一遍。

    言宸静默下来。

    谢芳华也静默不再説话,对于今日看到舅舅给哥哥的那封信,她也惊异不已。

    “我到漠北之后探探他的底牌再説吧!”言宸站起身,“我将轻歌给你调来京城,联络还用老方法。你有什么事情吩咐他。”

    “好!你路上小心!”谢芳华也站起身。

    言宸diǎndiǎn头,话语既止,不再逗留,出了房间,不多时,悄无声息离开了海棠苑。

    谢芳华在窗前坐了片刻,感觉今日极累,便站起身去床上休息。但睡不着,便靠着床榻拿出言宸交给她的那个黑本子打开仔细地看。

    大约过一个时辰,侍画在外面轻声道,“小姐,您在睡吗?”

    谢芳华摇头,“没有!”

    “还有半个时辰晚宴就开始了,谢氏旁支族亲都到得差不多了,您是否梳洗一下过去?”侍画听闻她没睡,推开门走了进来。

    谢芳华将黑色的本子看完最后一页,缓缓收起,懒洋洋地倚着床榻不想动。

    侍画走到窗前,看着谢芳华,犹豫了一下,轻声建议,“小姐若是不想动,晚宴便不参加了吧!反正您从宫里是因为犯了病才被送回来休息的,今日晚宴不出现,也没人奇怪。”

    谢芳华摇摇头,“爷爷、哥哥盼了我八年,我才能回家与他们团聚,家宴怎么能不参加?劳累不算什么,我也正好要见见有些人。”

    “那奴婢侍候您梳洗?”侍画闻言伸手扶她下床。

    谢芳华diǎn头,顺着侍画的搀扶下了床榻,侍墨从外面打来水,她净了面,坐在菱花镜前,简单地挽了个云鬓。

    不多时,收拾妥当,侍画看着谢芳华莹润的脸色,有些为难,“小姐,您这脸色与在宫宴上相差太远,难道还要吃药?”

    谢芳华扯动嘴角,有一抹凉意,“不用,盖上面纱就行了,在这个家里,还有谁敢掀开我的面纱来看?”

    侍画觉得有理,立即取来面纱给她盖在头上,又拿来披风为她披上。

    三人刚踏出房门,侍书匆匆进了海棠苑,乍一进来,便看到三人正要出门,立即停住脚步,给谢芳华见了一礼,恭敬地道,“人几乎都到齐了,老侯爷和世子派我过来喊小姐。”

    “在爷爷的荣福堂设宴吗?”谢芳华问。

    “人太多,荣福堂招待不过来,在后院的金玉轩也设了十桌。荣福堂里面坐的都是辈分高的长者,金玉轩里面坐的都是小辈们。”侍书道。

    谢芳华diǎndiǎn头,对他摆手,“你去告诉爷爷和哥哥,我这就过去。”

    侍书应了一声,快步出了海棠苑。

    侍画、侍墨搀扶着谢芳华也随后走出了海棠苑。

    路过芝兰苑,便看到前方不远处的汀兰水榭里或坐或站七八个人,均是清一色的年轻男子,有两三个人和他哥哥年岁相差上下,有几个人是与她一般年岁的少年,人人衣着华贵。

    只有两个人是正面对着这边,其余人或背对着,或侧坐着。每个人除了衣着华丽外,均是体态如常,没有肥胖臃肿者。正面那两个人容貌俊秀。

    今日来忠勇侯府的人,都脱离不了一个谢姓。显然这些人都是谢氏年轻一辈的子弟。

    “小姐,这些人应该是谢氏旁支的几位少爷,咱们要不要换一条路走?”侍墨低声问。

    谢芳华停住脚步,看着前方,那些人似乎在玩支骰子,有几个人在玩,有几个人在观看,分外热闹。她摇摇头,“不必了。”

    侍画、侍墨扶着她继续向前走。

    正对面坐着的两个年轻男子忽然抬起头向谢芳华看来,其余或背着身子或侧着身子的人大约听到脚步声,也齐齐转过头看来。

    刚刚的热闹顿时止住,一时间汀兰水榭鸦雀无声。

    谢芳华脚步不乱,缓缓进了汀兰水榭,扫了众人一眼,暗叹谢氏繁华是其一,谢氏子弟惯出人杰是其二。金銮殿上的那位九五之尊也许不是不能容忍谢氏太繁华,更不能容忍的是谢氏子孙太出色。谢氏两者加一,的确犯了忌讳。

    “给各位少爷请安,这是我家芳华小姐!”侍画和侍墨对看一眼,打破沉静。

    众人齐齐回过神,互相看了一眼,都有些惊异。今日他们这里面有几个人是进宫参加宫宴了,当初在忠勇侯府大门口时,不过是匆匆一瞥,后来进宫后,直到宫宴前也不曾见过谢芳华,直到宫宴时,也才仅看了一眼,她便在宫宴没开始发病退了场。如今这是真真正正地面对面见到了人,一时间都有些不知所措。

    还是两个年长的年轻男子当先开口,鞠了一礼,“芳华妹妹!”

    “芳华姐姐!”有人开了头,其余几个少年也跟着连忙见礼。

    虽然谢氏族亲庞大,但是支系繁多,以忠勇侯府为忠心,向外围一圈圈扩散开,每一个圈子里也都有着各自的规则。对于谢氏各府各房的小姐们他们自然时有相见,但是对于谢芳华,却是从未得见,见她静静柔弱地站在那里打量他们,都不约而同有些紧张。

    虽然他们也不明白这种紧张从何而来,她不过是个带病不出府门的小姐而已,无非就是身份因为是忠勇侯府的小姐而高贵其它旁支小姐。但就是一时间觉得有一股莫名地被盯着的压力,手脚无处安放的感觉。

    谢芳华静静地将每个人打量了一遍,款款微笑,“各位兄长兄弟们,芳华有礼了!”

    虽然她没弯身见礼,但是众人还都诚恐地避开她的正面。

    中间一位年长的男子尽快恢复神色,对她笑道,“芳华妹妹的身子好些了吗?今日参加晚宴不碍吗?”

    “这位是长房的溪二哥吗?”谢芳华看着説话的男子,他身穿浅紫缎面软袍,腰间挂了一块玉佩,玉佩上刻着一个溪字。若没猜错,他应该就是长房敏夫人的二儿子谢林溪。

    谢林溪似乎没想到他diǎn破他的身份,微微一怔,见她目光落在他腰间的玉佩上,这才了然,莞尔一笑,“正是我。”

    “我的病时好时坏,宫宴没能参加上,晚宴总要参加。这么多年了,也该见见咱们谢氏族亲的长辈和兄弟姐妹们。”谢芳华回答他刚才的话,目光移开,一一看向其余的人,道出每个人的身份,“二房的林哥哥、三房的芩哥哥,四房的芸弟弟,五房的炎弟弟。”话落,又看向最后两个人,“族长爷爷家的云云青哥哥,谢氏盐仓家的传人云继哥哥。”

    几人也齐齐露出讶异,按理説她能道出谢林溪的身份,是因为他腰间的玉佩,但是除了他,只有两个人此时佩戴着玉佩的,另外其余几人,有一个人腰间的玉佩是反着挂的,背面仅仅是图腾,还有两个人今日没有佩戴玉佩,就是谢云青和谢云继。

    她能准确无误地指出几个人的身份,怎么能不令人讶异?就算她身边跟着的两名婢女,他们在场的这些人也不曾见过。

    “几位兄弟很好认的,我虽然闭门不出,但是常听哥哥説起你们的衣着和神态做派,便也就能认出来了。”谢芳华笑了笑,有些柔弱虚软,“晚宴要开始了,我现在便过去,几位是还在这里玩耍还是与我一起过去?”

    众人听她提到谢墨含,顿时恍然,打消讶异,都不由笑了。

    谢林溪看了几人一眼,又看看天色,“时间是不早了,我们过去吧?如何?”

    谢云继看了左右一眼,见无人反对,diǎn了头,“时间的确不早了,芳华妹妹先请!”

    谢芳华不再逗留,侍画、侍墨扶着她当先离开了汀兰水榭。

    身后众人收拾了桌子上的骰子,跟着她出了汀兰水榭。

    走了一段路,谢芳华一直感觉后面人的视线聚在她身上,其中有一道目光带着强烈的审视,还有一道目光带着温和的评判。因为后面跟着的人多,她不能判断出是哪两个人的目光,便突然停住脚步,转回了头。

    众人见她突然回头,都堪堪止住了脚步,看着她,那两道目光在第一时间消失无形。

    谢云青怔了怔,“芳华妹妹怎么不走了?”

    谢芳华笑了笑,“我想起来忘带了一件东西,不过也没什么打紧。”话落,转回了身。

    侍画、侍墨齐齐看了谢芳华一眼,虽然时间相处得短,但也知道小姐绝对不是落下了什么东西忘记拿。

    小小的插曲并没产生什么影响,只是那两道目光再没出现在谢芳华的后背上。

    不多时,一行人来到了荣福堂。

    荣福堂分为前后院,荣福堂是正中主院,金玉轩是荣福堂的后院。

    侍书站在荣福堂门口,他旁边站着谢伊,侍书规矩地站着,谢伊正在翘着脚地往外看。

    当见到谢芳华来了,谢伊一喜,提着裙摆小跑了两步,来到她面前,欢喜地看了一声,“芳华姐姐。”

    谢芳华对她笑了笑,“怎么没进里面去坐?”

    “我在这里等你。”谢伊看着她,因为她盖着面纱,眉目隐约,让人看不甚清,她小心地问,“芳华姐姐,你的身体好些了吗?我早就来了,本来想去你的院子找你,我娘不让我去,説怕打扰你休息。”

    “好些了!”谢芳华diǎndiǎn头。

    谢伊见她看起来是好一些了,顿时打消了顾忌,伸手去挽她的胳膊,侍画、侍墨退后了一步,由她将谢芳华挽住,笑盈盈地道,“芳华姐姐,你还不知道吧?就在刚刚,姐夫竟然也来了。”

    谢芳华一怔,看着谢伊。

    “就是铮二公子,你进去看看就知道了。”谢伊吐吐舌头,看向内院正屋,这时,帘幕挑开,秦铮正从里面走了出来,她伸手一指,“你看,我没説错吧?他应该是知道你来了,出来接你了。”

    谢芳华皱了皱眉,他早先不是离开了吗?怎么又来了?今日是除夕,按规矩,年夜饭是要和家人一起吃,英亲王妃再怎么任由秦铮胡闹,也不能让他来忠勇侯府过年夜吧!

    秦铮出了房门,一眼便看见了站在门口的谢芳华,他脚步不停,向她走来。

    谢芳华由谢伊挽着,看着他走来,站在门口没有动。

    片刻后,秦铮来到她面前,见她蒙着面纱,将她全身上下扫了一眼,满意地diǎndiǎn头,须臾,越过她,对她身后跟着的七八个年轻男子挑了挑眉。

    ------题外话------

    昨日立春,都吃春卷了么?我吃了!説实话,其实不咋好吃,但闻到了春的气息了。

    谢谢亲们送的月票,我都看到了,爱你们,么么哒!

    今日上墙者:秦铮,lv3,贡士[2015—02—04]:谢芳华,贡士:看样子秦钰要回归了!其实他不是来和铮二抢媳妇儿的而是来和我抢铮二的!楼下快説,你你你是不是打着这等主意?……芳华芳华,你终于承认爷是你的了,我好开森!能被抢走的都不是真爱,你放心,爷身心都是你的!哈哈哈,芳华,铮二是你的!(顺便把一个考试不专心的,考场写出一通毁爷的人拉出来:“秦铮”谐音“清蒸”,“铮二”谐音“真二”,染染,主动蹲黑屋去~)。

    作者有话:你们这样公然的秀恩爱,真的好么……o(╯□╰)oo(n_n)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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