庆忌和摇光温存了一阵,商量了些她回国后可能遇到的情况,尤其是鲁君姬宋可能会对季孙小蛮有所刁难,那时该如何小心应付。叔孙摇光比季孙小蛮要成熟的多,这些事他只好同摇光商议。

    庆忌最想讨论的问题,其实却是后宫诸女的座次排列问题。这种问题看以好笑,却直接关系到未来诸女之间、诸女与他之间的和谐问题,其事实在非同小可。

    就如他手下那些朝臣武将,不管平素如何亲密友好,不管是相处何等融洽的军中袍泽,不管平时是如何的淡泊名利,在他登基坐殿、大封群臣时,都瞪大了眼睛,认真倾听他对群臣的安排。

    谁配做上卿、谁能做中卿、谁应是下卿,每个人心里都有他的一本帐,若是庆忌的安排与他的推断相差太远,又没有令人信服的理由,便会牢骚满腹心生怨尤。这碗水永远也不可能端得让所有人满意,所以例来开国之君大封群臣这种大喜之时,背后也多多少少总有一些不愉快。

    其实心生不满牢骚满腹,甚至因此迁怒于往昔好友、军中袍泽的那些大夫、将军们,未必都是热衷名利,心妒别人职阶比他高上一等,或者职务比他重要,而是因为这涉及到自己的辛苦和付出是否得到了承认,自己地能力是否得到了认可。即便庆忌煞费苦心的一番衡量安排。又有孙武、掩余、烛庸三个威望卓著的高级将领事先通气,做了许多工作,感觉安排不公的还是大有人才,他们不敢公开向庆忌提起,私下里却没少向同僚们牢骚。

    军中如此,朝中如此,宫中何尝不是如此?这些女子们纵然不在乎地位高低的本身意义,也要在乎如此安排证明自己在庆忌心中的地位如何,庆忌可不希望她们彼此心生芥蒂,演上一出吴国后宫冷战甚至大战的戏码。所以总想把自己的安排先与她们商量一下。奈何这种事在这种气氛中提出来实在太煞风景,庆忌犹豫再三,总觉有些难以启齿。

    两人叙谈好久。叔孙摇光依依不舍地抱着他亲了一口,幽幽地道:“真舍不得你走。你一走出这间屋子,直到我返程回鲁国那一刻前,怕是忙得难以抽身,又不能见到你了。”

    庆忌在她额上吻了一记,安慰道:“我倒盼着那一刻呢,你前脚离开,我的聘使便会上路。待我再接了你回来,我们便是夫妻,就能日日相见,一生一世都再不分开。”

    叔孙摇光撇撇嘴道:“才不会呢,你就不要哄人家啦。你们男人素来都以大业为重,到时候一心忙于国家大事,人家还不是一样见不到你。”

    “怎么会呢,我如今是吴国大王,许多始只能坐镇中枢予以决策,而无法亲历亲为,事情再忙,每天总可以和你在一起的。”

    “是么?”叔孙摇光似笑非笑地坐起来,认真地数起手指头:“只怕到时候我家大王仍要分身乏术呢,小蛮呀。成碧呀。若惜呀,嗯……只怕还有一位冰月姑娘也逃不出我们庆忌大魔王地手掌心。还有哪个?暂时想不出了。不过以我爹爹的身份,尚且侍妾无数,堂堂吴国大王,将来自然比他只多不少。唉,人家盼你是当世英雄、建一番丰功伟业,可是一想起这些,倒巴不得你是一个平庸小民了。可你要真是碌碌无为的一介小民,人家又心有不甘,想来真是矛盾。”

    庆忌按下她地手指,微笑道:“若是只要生得美丽,我就会纳入宫中,便也不会放小雅、小竹六位姑娘离开了。庆忌落难鲁国时,正是走投无路的时候。摇光能倾心于我,从此不离不弃相伴左右,这些情意庆忌一生一世都不会忘记,更不会冷落了你。”

    叔孙摇光心中一暖,推了他一把道:“好啦,你现在做了大王,仍肯这样在乎人家,摇光已经心满意足了,瞧你心神不舍地样子,还惦记着去见见小蛮吧?你现在国事繁重,人家就不霸占着你了。”

    庆忌在她颊上又香了一吻,亲昵地道:“我的摇光越来越温柔懂事了,小蛮的事,怕是姬宋会予以阻挠,我去嘱咐她一番。放心吧,最迟明年三月,庆忌一定迎娶摇光过门!”

    “嗯,”叔孙摇光甜甜一笑,眯起美眸,遐想地道:“记得当初摇光喜穿男服,公然招摇过世,不但常为父亲训斥,都城中许多老朽一见了我也大摇其头,总说像我这样的疯丫头不会找到个好婆家呢。哼哼,此番回去,披上嫁衣,叔孙摇光要嫁的夫君不但是当世英雄,更是一国之主,倒要看看,他们还有什么话说。”

    摇光说的开心不已,庆忌到了嘴边的话又咽了下去,他在心底无奈地叹了口气,在叔孙摇光温柔如春水地一双眼眸相送下走出门去。

    庆忌站在廊下,静了一静才向季孙小蛮所住的院落走去。这宅中有许多婢女侍候,都是任若惜从任家婢女中拨来侍候两位姑娘的,大户人家规矩多,这些婢女训练有素,见到庆忌十分从容,退下屈膝行礼,举止气度颇具风范。

    庆忌到了季孙小蛮所住的院落,恰见一人走出门来,那人身材不高,还略显瘦弱,可是按着腰间佩剑,步履之间气定神闲,一举一动如山岳之峙,说不出的稳重沉稳。直至现庆忌,那人神色才略现惊讶,连忙加快了脚步,上前长揖道:“微臣袁素,见过大

    这袁素不太擅长战阵厮杀。在庆忌于吴国攻战杀伐时,他便充作了斥侯领,仗着高地剑术和高明地身手,深入敌后打探敌情,传递情报。如今庆忌已然复国,原本的贴身侍卫阿仇和再仇俱已做了大将领兵在外,便由袁素做了宫中禁卫统领,掌管左右兵卫。同时还负责教授吴军技击之术,职位虽不甚高,权柄却很重。

    “袁卿平身。刚刚见过小蛮?”

    “是!大王可需微臣侍候回宫?”袁素一生不曾婚娶,亦无子女,早视季孙小蛮如同亲生。提起小蛮脸上不禁出一丝欣慰的笑意。

    “不必了,寡人也正要见见小蛮姑娘。你且自回宫中去吧。”

    “微臣遵旨”,袁素侧身避礼,庆忌举步走了过去。

    到了季孙小蛮门前,庆忌叩了叩房门,唤道:“小艾?”

    “咦,袁叔叔怎么又回来了?”

    房中传出一个欢快的声音,随即房门启开。季孙小蛮趿着一双木屐欣然打开了房门,一见是庆忌站在门外,便把俏脸一板,哼道:“原来大王还知道我住在这里,每天都不见你来。还以为庆忌大王百忙之中已经忘了世上还有一个季孙小蛮。想去见你呢,又有高高的宫墙挡着,好多的卫兵守着,真是好大的架子,今天怎么又肯来见人家了?”

    “这一阵子不是忙吗?呵呵,怎么,不让我进去吗?”

    季孙小蛮一双眼珠灵动慧黠,神情俏蛮可爱。想是也是刚刚午睡过,一头秀略显凌乱,懒于梳妆的样子十分的俏皮可爱。尤其是她从不把庆忌当成一位高高在上地君王。这令庆忌在她面前十分地从容自然。见了她宜喜宜嗔的俏面孔,庆忌地心情不由自主地把大好起来。把那揣着地心事似乎也轻了几分。

    “要进就进,整个吴国都是你的,谁敢拦着你呀?”季孙小蛮扭娇躯一扭,敞着大门径自向回走去。

    “啪”地一声,她地翘臀上挨了一巴掌,庆忌掩了房门,已笑嘻嘻地跟了进去。

    季孙小蛮捧臀娇呼一声,一跳老高,转过身来,杏眼圆睁地叫道:“你这家伙,怎么又打我的**?”

    庆忌笑道:“整个吴国都是我的,小艾又何能例外?谁说那是你的**,那是我的**,哈哈哈哈……”

    季孙小蛮也忍不住“噗哧”一笑,随即板起俏脸道:“别跟我嘻嘻哈哈的,季孙小蛮是鲁人,你这吴国大王可管不到我的头上。”庆忌大刺刺地走进去,自在她地榻上坐了,小蛮榻上一条薄衿散乱,果然在见袁素之前亦曾午睡。庆忌坐定身子笑道:“你现在虽是鲁人,可是很快就要不是了。小艾,我想……这两天便安排你和摇光回国,然后,派遣使者赴鲁国向你们求亲。”

    “啊?”季孙小蛮原本还想与他拌嘴,一听这话忽地紧张起来,乖乖走到他的身前坐下,担心地说道:“我要……回鲁国去?偷偷溜走这么久,不知家主他……会不会有意为难于我。”

    庆忌道:“若是季孙意如,倒不必过于担心。今时不同往日,我想他是不会为难你的,我担心的倒是鲁君姬宋,此人很喜欢你,我怕你回去后,他会故意刁难。”

    “喔,他呀”季孙小蛮脸上出甜甜的笑意:“这个家伙你不用担心,他敢刁难我,我就闯进宫去把他打成猪头,他不敢惹我地。”

    “傻丫头”,庆忌在她鼻子上刮了一下,教训道:“他堂堂一国之主,还对付不了你?以前,他是想讨你欢心,这才处处让着你,不管怎样,他可是鲁君啊。”

    “那也不用担心啊,只要家主不为难我,他又能怎么样?我们鲁国的君主,一向都是摆设,他也要看三桓家主脸色行事的。”

    庆忌微微摇了摇头,神情凝重地道:“今时不同往日……。公山不狃和仲梁怀加入展跖叛乱的队伍,分裂了季氏家族的力量,占领了季氏一些封邑,大大削弱了三桓的力量。这段时间,鲁国既要同齐国开战。又要平定国内判乱,这些行动无不以鲁君姬宋挂帅统领大局,那孔丘十分精明,利用这个机会,已经渐渐提高了姬宋在鲁人中的地位,便连三桓,也不敢如往日那般对他肆无忌惮。所以,我最担心地就是他会对你不利。”

    季孙小蛮虽喜欢与庆忌拌嘴,其实她倒是比叔孙摇光更加的对庆忌言听计从,庆忌既这么说。季孙小蛮便紧张起来,担心地道:“他如今的力量竟有这么大了么?那……那我不要回去好不好?”

    “那怎么成?”庆忌啼笑皆非地道:“便是寻常人家娶亲,也不能把人家姑娘先接到家中。然后再去向对方尊长提亲吧?何况这相当于国家之家地联姻。”

    事关自己终身,季孙小蛮终于也不再刁蛮。她抓住庆忌地手,紧张地问道:“那……那他迫我嫁给他怎么办?”

    庆忌反抓住她的手,深深地凝视着她地眼睛,神态非常认真,季孙小蛮越紧张,却听庆忌深沉地道:“你放心,如果你真的嫁给了姬宋。我一定会找机会去和你幽会的。”

    “你……”,季孙小蛮的鼻子都快气歪了,大吼道:“人家说正经地呢!”

    庆忌摊开手道:“你看我多么严肃,什么地方不正经了?”

    季孙小蛮狠狠地瞪了他半天,忽然“噗哧”一笑。换上一副娇媚模样,伸出柔软的双臂轻轻揽住他的脖项,昵声道:“你已经有了办法了,是不是?”

    庆忌眨眼笑道:“不是说了嘛,我会找机会去鲁国和你幽会地。”

    “混蛋!”季孙小蛮又好气又好笑,捶了他两记,忽地板起俏脸,一本正经地道:“那样的话人家决不见你,你看人家这样贤淑乖巧,像是不守妇道地女人吗?”

    庆忌黠笑道:“现在不像。不过要是被我勾引勾引。那就像了。”

    季孙小蛮大窘,恨声道:“我咬死你!”说着一纵身便扑到了他的身上。

    两人和衣倒在床上。打闹嘻笑了一阵,庆忌忽地贴着她的耳朵悄声说了几句话,季孙小蛮听得一双杏眼都瞪圆了,吃惊地道:“不是吧……你这是什么烂主意?”

    “主意虽烂,却绝对有效,你说是不是?”

    季孙小蛮趴在他胸前,支着下巴认真地想了想,吃吃笑道:“还别说,这法子虽然烂,却一定管用的,尤其是在我们鲁国,呵呵,那个家伙一定不敢冒天下之大不讳的。至于家主那里,人家现在也不会那么怕他了。”

    她那妩媚的蛾眉双双一挑,神采飞扬地道:“人家再也不是那个可怜无助的小孤女了,如今有吴王庆忌为我撑腰,看谁还敢欺负我。”

    “呵呵,我就说这法子一定成吧?”

    “成个屁!”季孙小蛮瞪起杏眼,又大雌威道:“如果按你地办法这样一说,人家就要名誉扫地了,以后还能见人么?”

    庆忌揽住她不堪一握的小蛮腰,轻轻一掐,笑道:“你不需要见人啊,以后住在吴王宫中,就只要见我就成了。”

    季孙小蛮眯起一双美丽的大眼睛,威胁地看着他:“这话……只对我一个人说过?你是先来见我的么?”

    “那是自然”,庆忌连忙正色道:“最近国事繁忙,你也应该想得到,这不,刚一忙完,第一个就来看你,等会儿我再去知会摇光一声。”

    季孙小蛮笑逐颜开,探头在他颊上主动吻了一下,甜甜地道:“算你有良心,那人家就不生你的气了。”

    庆忌却忽然叹了口气,季孙小蛮奇怪地道:“你叹什么气?”

    庆忌叹道:“方才我还说要去鲁国勾引蛮夫人,现在呢,好象是蛮夫人正在勾引我啊。”

    季孙小蛮被他一声蛮夫人,叫得心里涌起一种很奇怪地感觉,好象自己一下子长大了许多,心里甜甜的,暖洋洋的,可是庆忌的话让她又羞又窘,忍不住反驳道:“不要胡说,人家哪有勾引你?”

    “没有么?”庆忌枕着手臂,挺了挺腰杆:“你看我们现在这副样子。难道是我在勾引你不成?”

    季孙小蛮这才现自己正结结实实地趴在他的身上,手臂撑在他地胸上,小腹贴着他的腰腹,一条大腿很自然地锲进他的双腿之间,整个娇小的身子完全覆压在他的身上,不由羞呼一声,一挺腰便要跳起来。可庆忌动作更快,她地身子刚刚一动,庆忌双臂攸地一搂,已经牢牢钳住她地身子。一翻身,把她压在了自己身下……

    庆忌离开两女所住的府邸,回到车上时不禁头痛地叹息了一声。好难开口啊,男女之事。本是两情相悦,一旦牵涉种种利益,便要变了味道。叔孙摇光那里无法启齿,季孙小蛮这里更加找不到机会,再说这个小妮子哪里想得了那么复杂地问题。

    还能和谁商议呢?庆忌不由自主地想到了任若惜。他所识诸女之中,既通晓世事又最为理智的,就是成碧夫人和任若惜了。

    相对来说。男人都喜欢感性地女子,女人过于理性,就会有种少了许多情趣的感觉,但是真正需要共同面对一些问题时,无疑理性的女子会是更合适地伙伴。也会更理智地和他一起面对、解决。

    成碧夫人饱经世事沧桑,她的理性,包裹进了万种风情之中,与她商量事情让人如沐春风,丝毫不觉不枯躁,也不太容易感觉到她地妩媚柔情包裹下的冷静和睿智,而任若惜皆竟还年轻,有些锋芒毕,冷静起来时,叫人有些难以亲近。这也是庆忌下意识地没有找她商量的原因。但是此刻看来,只有去同她商议了。

    庆忌想到这里。踢了踢车壁,吩咐道:“去任家府邸!”

    任家已经焚成废墟的旧宅目前正在重建,而且规模更胜从前。旧居建好前,她们姐妹仍住在哲大夫府。任家和成家对庆忌复国助力甚大,抛开私谊情份不谈,即便只是为了给吴国各大世族树个榜样,庆忌也不能亏待了他们,如今成秀受封为中大夫,在大司空手下供职,且吴国重建中变卖宝物,购买食粮等许多肥差也都交给了他,颇受重用。

    而任家因为当家的是一对姐妹,却无法在朝供职。任家本来想栽培旁支的任成杰代替不方便处处抛头面的任若惜做为任家地代理,将来亦可在朝廷中谋得一官半职。不料这任成杰猪油蒙了心,刚刚获得权力便飘飘然地自以为可以摆脱家主的控制,而且偏偏投到了烛庸名下。而任若惜虽是女流,刚毅果断处却犹胜男子,庆忌一回来,任若惜立刻施展雷霆手段,把任成杰蜂到山里去挖矿,彻底打消了旁支别系的野心,稳定了任家的统一,也因之重建了自己的权威。

    但是因此一来,庆忌犒赏有功之臣时,对于任家如何安排便也有些为难,只好暂时搁置下来,做为补偿,追封任子英为中大夫,并赐谥号忠毅,以安抚任家上下。任子榆封为大夫,任家也就由纯粹地商贾之家提升为士族,为任家有人出来做官打下了伏笔。

    这种举动,都是彼此心知肚明的事,何况任家亲族早已风闻当今家主任大小姐有份成为吴王嫔妃,对这样的安排自然十分满意。也正因这个原因,庆忌登门拜访,族老长辈在任若惜率领下迎接入府,稍作寒喧后便各自找了借口退下,厅中只留下庆忌和任若惜两人,给两人创造了私下攀谈的机会。

    “大王今日怎地有暇离宫私访?”

    两人情愫已生,只差一个名份未定,再见到庆忌,任若惜难免有些忸怩,不似平时见面那般坦然,族老们一退下,她的脸蛋已不禁有些热。

    “唉!我是来向你讨些主意的。”庆忌叹了口气,按着双膝道:“寡人准备近日派人护送小蛮和摇光回鲁国去……”

    “哦?”任若匣双秋水明眸投注在庆忌脸上,溜溜的一转,唇边绽起一丝浅笑:“大王准备……遣使于鲁,向两位姑娘求亲了?”

    庆忌微笑着补充道:“不是两位,而是三位。”

    任若惜颊上帘浮起两朵红云。把目光移开去,不自然地道:“三位?不知那第三位姑娘是何人家的女子?”

    “呵呵,要我挑开了说么?自然是吴国任氏之女若惜姑娘!”

    任若惜娇躯一颤,攸然抬起双眸,正迎上庆忌一双眼睛。庆忌微微探身,握住她地素手,柔声道:“若惜,你我之间,两情相悦,有些事现在已不妨说开了。”

    他抻了抻腰肢。微笑道:“其实这话,我本该遣一位大臣,向任家家主谈起。可是……你就是任家家主。我自然也不便让别人来见你。寡人一片心意,若惜。你可肯答应我么?”

    任若惜的肩背不由自主地挺了挺,似欲起身羞避,但她双手被庆忌抓着,避无可避,只得垂下头,羞羞答答地道:“若惜是吴国子民,你是吴国大王。无论你要怎么决定,若惜……若惜自然唯有俯听命。”

    庆忌吃地一笑道:“说地好生委婉含蓄。好吧,就算是寡人命你入宫好了,不过现在我心中却有一桩为难之事,既不能同摇光商量。更无法和小蛮参详,思来想去,也只有要你帮我拿拿主意。”

    任若惜奇道:“大王麾下文臣武将济济一堂,有什么事不能同他们商量,却需要我一个女子来帮大王拿主意?”

    “自然是后宫之事。”

    “啐,大王又来戏弄若惜。”

    庆忌正色道:“绝非戏弄,此事确实是后宫之事,所以才想听听你地看法。”

    任若惜眸光一闪,好奇心起,忍不住问道:“不知大王到底因何事为难呢?”

    庆忌摊开双手。无奈地道:“还能有什么事。别的始好商量,唯有这名次地位。不管是男人女人,朝堂后宫,若是排列不公,总会生出许多是非来。无论是天子还是诸侯,妃嫔皆有阶级上下之分,如果我要向鲁国提亲,总不能不明确告知所娶地女子所予的身份吧?是后,是妃?是夫人还是世妇?摇光、小蛮地位相当,谁主谁次、谁高谁低?唉……,本来是风花雪月,一堂旖旎,说起这个来未免太煞风景,可是这些问题却又无法避而不谈,就算我不想谈,小蛮、摇光也不想谈,可叔孙大人和季孙大人面前,却不能不提起,要如何安排她们才能让各方满意,又不致生出是非,着实令人挠头,不瞒你说,我已去见过摇光和小蛮了,却……开不了口,无奈之下,只得找你商量。”

    任若惜听了又好气又好笑,庆忌刚刚与她约定终身,要迎娶她入吴宫,现在却把她当成了与后宫全无干系的外人,要她帮着自己决定如何安排后宫诸人的座位地位,这也未免太搞笑了点。

    她没好气地瞥了庆忌一眼,却见庆忌一脸愁容,正在眼巴巴地瞅着她。在任若惜心中,庆忌一直是一个勇冠三军、无所不能的将军模样,如今见他竟被这样地问题难住,一副可怜巴巴的模样,不禁心头一软。

    这样的难处,在别地君王诸侯那里,根本不是问题。女人,对他们来说,只是取悦于他们的身体、为他们传宗接代地生育工具而已。他们既不会尊重、也不会在乎这些女人的感觉,后宫的安排,完全可以按照利益需要、按照这些女人娘家能给他们带来的好处来排列,而庆忌……若不是因为在乎她们,又怎会在甫登王位诸事纷扰的时候为了这么个在其他诸侯看来很可笑的问题伤脑筋。

    想到这里,她的心中不禁涌起一股暖流,这种时候,任若惜平素看来有些不太讨人喜欢地冷静理智性格,便成了她的优点,她既不会拈酸吃醋,也不会只一味在乎自己的个人感受和利益,她开始很理智地把自己当成一个不涉其中利益的旁观者,帮着庆忌思索起来。

    她认真地想了想,然后问道:“那么……大王可曾有过一些设想?你打算如何安排?”

    庆忌道:“这事我自然是想过的。依我看来,她们背后都有一股属于他国地政治势力,即便嫁到吴国。与家族仍不免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而且,她们地家族之间,也时分时合,明争暗斗,无论谁做了王后,初时还好些,日子久了,难免会因为这样那样的问题起了冲突。因此……你看,我若立一出身较之寒微者为后,统率后宫。既少了他们家族之间的比较,又少了许多政治因素的干扰,这样如何?”

    任若惜目中顿时泛起一片异采。立出身较之寒微者?他要迎自己和摇光、小蛮入宫,三人之中身份最寒微的就是她了。莫非庆忌是要立她为后?

    任若惜心中一阵激动,待庆忌向她望来时,却抑制起自己的感情,轻轻摇了摇头,镇静地道:“大王,此举万万不可!”

    “有何不可?”庆忌闻言有些诧异,他记得立出身寒微者为后。以避外戚专权,这是后世帝王权术之一,对稳固江山很有效果,却不知任若惜为何要反对。

    却听任若惜道:“对大王来说,迎娶的只是你喜欢的女子。但是对列国诸侯公卿来说,联姻却是一种政治讯号,季氏″氏皆是鲁国名门望族,让他们家地女儿位居一民女之下,情何以堪?这不是大王对他们地蔑视和侮辱吗?到那时只怕亲家做不成,反要成了仇家。”

    庆忌一听恍然大悟,心道:“不错,我错了,我己错把后世地条件向这个时代生搬硬套了。那时天下一统,不管皇后地娘家是什么背景。都是他的臣子。自可由得他安排。而现在不同,诸侯地嫔妃。都来自与他身份地位不相上下的其他诸侯国,让她们屈居于一个地位远不及她们地女子之下,就算她们没有怨言,她们的家族也是不肯善罢甘休的。

    庆忌想到这里,微微叹了口气,苦笑道:“真是没有想到,战场厮杀、国战杀伐,种种局面,我都不曾皱一皱眉头,如今却被一些家务事搅得焦头烂额▲手无策。”

    任若喜随之苦笑,她蹙眉想了一阵,说道:“依若惜看来,其实大王也不必过于为难,名份先定了,反而被动。不如摇光小蛮,皆纳为夫人,将来再择其中贤良晋升为后,而名份一旦定了,王后再降为夫人可就是国之大事了。

    再者说,你如今是吴国大王,而季孙″孙氏是鲁国臣子,彼此地位并不相当,摇光、小蛮能得王妃之位,已足以令他们满意。吴国要想称霸于天下,这过程中必须要有一个强大的盟友,而鲁国绝不是最合适的人选,你这王后之位……,如果我是你的谋臣,必不会甘心让你如此浪费,必须虚悬以待一位对我吴国大大有益的他国公主才成。”

    庆忌听罢默然不语,任若惜见他脸色阴霾,忙道:“大王,可是嫌若惜地话不中听?”

    庆忌摇摇头,轻叹道:“没什么,迎娶心仪的女子过门,成就一生恩爱夫妻,本来是人生一大喜事,可是听你这么一说,我忽然有些意兴索然。唉,做了大王,连婚姻都要成了一桩生意,反不如领兵复国前快意恩仇,率性为人来得自在,实在令人思之怅然。”

    任若惜听了亦默然半晌,才幽幽劝道:“人有所得,必有所失,你觉得这大王当得不够快意,天下间不知多少人却羡慕你有这样的功名地位呢。其实我们女儿家才是最苦的,不要说普通人家的女儿,便是生在权贵大富之家,锦衣玉食生活优渥,如人中之凤,到头来一生幸福与否,终究还是取决于她地丈夫。大王能怜我爱我,那就是我们修来的福气了,若是谁要想不开,耿耿于怀于后妃之位,那便是自寻烦恼了……,真要出现那种情况,也是无可奈何,天下事,总是不能做到处处圆满的。”庆忌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唯有一声长叹:“是啊,情与理,如何兼顾?许多时候,都是难以两全的,感情上,我不想你们任何一人受了委曲,可是理智上……,别的不谈,这江山社稷虽是寡人的,却是无数热血男儿用生命换来的。这锦衣玉食,崇高地位,是吴国无数子民用血食供养的,我纵然再如何想要率性为人,终究不能只为了取悦自己的女人。而置他们地利益于不顾……”

    两人相对无言,半晌,庆忌把双眉一扬,脸上出一副轻松地笑容:“罢了,就按你说地办,主意既定,寡人便不再徘徊。偌大的天下寡人都平定了,还摆不平后宫里莺莺燕燕地一些家务事?此番回去,寡人便备一堆藤条木板,立为后宫的家法。哪个丫头敢起刺生事,寡人便是一顿板子,打得她**开花!”

    任若惜眼波流动。轻轻啐他一口道:“大王好偏心,只对着若惜才说这样的话。莫非未曾入宫,先给人家一个下马威么?”

    庆忌放下心事,哈哈笑道:“这你可是冤枉了我了,对你,我也只是说说。摇光小蛮那里,已经不知吃了我几次家法了。”

    任若惜晕生双颊,掩袖吃吃笑道:“若是人家……也想受这样的家法。那该怎么办呢?”

    平素过于恬淡端庄的女子,一旦春情荡漾,那风姿韵味实在**蚀骨,庆忌一见不禁蠢蠢欲动:“寡人……现在可没有藤条木板带在身边,只有一双手板而已。不知若惜姑娘禁不禁得起呢?”

    庆忌的手伸出去,还未触及任若惜地娇躯,她已拍开他的手跳起来,娇笑着逃到门边,向外边喊道:“车驾侍候,大王要回宫了。”

    庆忌手伸在空中,苦笑道:“既然不要,为什么要挑逗我?唉!再不娶你们过门,寡人这夜还真是难熬了。”

    天色近晚,庆忌才起驾返回王宫。刚进宫门。便见宗伯姬中齐和太祝老大人各自顶着一头白正站在台阶上等着,一见庆忌的车驾入宫。宗伯大人立刻颤巍巍喜孜孜地迎上前来,一揖倒地,高声说道:“老臣见过大王。”

    庆忌虽已想开了心事,但是回头想想,心中还是有些郁闷,尤其是他当初在鲁国曾亲口对叔孙玉说过要铃孙摇光为吴王后,虽说叔孙玉后来曾经悔婚,失约在先,怕是没脸和他计较王后与王妃地区别,而且以他如今势力,反是叔孙玉要来巴结他,但是总觉的有亏于叔孙摇光。

    他前些时日一时灵光闪现,提出三宫六院之制,本就有混淆了三宫地概念,让叔孙摇光、季孙小蛮和任若惜今后平起平坐,一修三好的意思,可惜真要具体施行,才觉诸多方面无法平衡,不管再如何均衡,主次上下还是要有所区别的。所以此时心情难免有些落寞郁闷,这时见宗伯大人兴冲冲地抢上来施礼,便怏怏地摆手道:“宗伯请起,这么晚了,还有什么事情么?”

    宗伯大人兴高采烈地道:“大王吩咐老臣筹办纳聘之事,老臣与太祝大人商议,如今已经拟定了一个法子,特来禀报大

    他说到这里,年逾八旬的老太祝才像蜗牛似的挪到跟前,慢腾腾地道:“老臣见过大

    “免礼,你们说吧,商量出了什么法子?”

    太祝慢吞吞地道:“老臣占卜于神灵,求得吉时、吉向、吉人,认为我吴国王后,当聘西秦之女,方宜多子、宜大王、宜吴国,是以老臣与宗伯大人以为,大王当遣使赴秦国,聘秦室佳女为后。至于王妃人选,可依大王之意,向鲁国季氏″氏、我吴国任氏下聘,纳三女为妃,不知大王意下如何?”

    宗伯大人候他说完,连忙上前一步,满脸笑容道:“老臣听说,秦君有幼妹季嬴,年方十六,尚未婚配。此女贤淑知礼,妩媚娇艳,正是大王良配。季嬴胞姐,是如今楚国太后,大王若纳此女为后,便等若与秦楚两个大国结成姻亲,于我吴国大大有利啊。”

    兄弟姐妹的排行,依年岁大小称为孟、仲″、季等等,楚国当今太后叫孟嬴,就是被伍子胥掘尸刨坟,鞭尸三百的那位楚平王地王后。当初楚平王本是为自己的太子向秦国求亲,娶的是儿媳妇,结果因为这位孟嬴姑娘生得如花似玉,娇媚不可方物,那楚平王一见色心大动,在费无忌鼓动之下,干脆把她纳为自己的王后。心虚之下还把儿子赶出了楚国,最后因为和伍子胥在郑国策划政变,被郑人诛杀。这孟蠃所生地儿子,就是当今地小楚王。

    庆忌年纪轻轻,勇武之名冠于天下,乃是天下钦仰的少年英雄,如果他向秦国求亲,此事十之**能够成功。庆忌就知道他的臣子们不会浪费了这么好的政治资源,虽说他们的目的是为了吴国,为了他庆忌。可是想想自己一国之君也得竭尽所能,利用自身优势来为吴国创造有利条件,不觉为之苦笑。

    什么贤淑温良千娇百媚。那些根本就不重要,哪怕这位季嬴姑娘丑若无盐。娶回来只能当摆设,只要对吴国有利,对他的霸业有利,这些臣子们也会不遗余力地向他推销的。

    既然这吴国王后必须得是一位大国公主,那么她是谁也就无关紧要了,只要她符合政治工具的要求,庆忌冷冷地摆了摆手道:“知道了。你们自去操办吧。”

    两个老臣还准备了一肚子地说辞准备应付庆忌一旦拒绝之用,不想庆忌答应得如此痛快,两人倒是愣了一愣,这才欣喜若狂地告辞退下,让两个寺人扶着赶回去策划出使去了。

    庆忌下了车子。举步向宫中行去,他刚刚跨过前宫一条玉带环绕般地御河石桥,后边忽有人遥遥唤道:“大王,大

    庆忌扭头看去,只见孙武急匆匆向他奔来,到了近前匆匆施了一礼,喘息着说道:“大王,臣刚刚收到荆林上将军地消息,越国遣使来朝,信使出繁。他们已经到了御儿城。”

    “嗯?”庆忌微微眯起了眼睛:“你说……越国使人来朝?”

    “正是!”

    “使节何人?”

    “越太子勾践!”

    庆忌目芒微微一缩:“勾践?寡人不去寻他晦气。他居然自己送上门来,这个勾践到底要搞什么鬼?”

    孙武神色有些古怪地道:“大王暂时不想去找他地麻烦。可他未必会这么想,大王命荆林将军率重兵驻扎于武原,又派阿仇、再仇两员最亲信地将领驻扎于季和御儿城,勾践作贼心虚,只怕是以为大王不匣切,马上就要讨伐越国,一报乌程中剑和越国逃亡之仇了。”

    庆忌愕然道:“就算如此,他主动送上门来又有何用?难道还想凭三寸不烂之舌阻我兵?”

    孙武沉吟道:“此人擅长权谋之术,隐忍功夫更非常人所能及,所思所谋常常出人意料,他此番前来意欲如何,臣还想不到,不过他能主动出使,朝拜我王,我看……十之**是荆林将军地大军,让他越国有些坐卧不安了。”

    庆忌冷冷一笑:“马上派人迎上去,打探一下他此来的目的。一切等他到了再说。”

    “是!”孙武拱手欲退,庆忌忽地喝道:“且慢!”

    孙武止步,讶然道:“大王还有甚么吩咐?”

    庆忌直视着他道:“寡人和你说过许多次了,若有什么话,尽管直接与寡人讲,寡人不是纳不得忠言的昏君。你这人唯有一个毛病,就是喜欢曲言进谏,寡人虽知你忠心一片,一切俱是为吴国和寡人着想,但是你若敢再对寡人这般动用心机,寡人也决不饶你!”

    孙武讷讷地道:“大王……这是从何说起?”

    庆忌冷笑一声:“太祝宗伯那两个老家伙向来只知明哲保身,哪里懂得参谋国家大事!向西秦求佳女为后?如此一来,关中、巴蜀、荆楚、东吴四地便以大江为钮带拧成一道堪与齐晋长久抗衡下去的强大力量,只要我吴国奋图强,抓住时机,便可趁机坐大,崛起于东方,汲力于西南,北伐齐鲁,挥中原。利在西方,西秦之女旺夫宜子?我看不止吧,还旺国宜民呢!这样的主意,会是那两个不着调的老家伙想得出来地吗?你也太小瞧了寡人!”

    孙武被他一番抢白,脸上一片赧然。

    庆忌重重一哼,厉色道:“长卿,你给寡人记住了,即便你一片忠心,出于赤诚,若对寡人事不直言,擅使机心,自以为可**寡人于股掌之上,也不脱藐视寡人之罪,一俟现,寡人决不轻饶!”

    庆忌声色俱厉,孙武听了脸色大变,连连俯称是,额上已隐隐现出汗水。庆忌这才拂袖令其退下。

    为君者大忌,便是驭人者反受人制。一个原本忠心的人,如果这样纵容久了,渐渐也难免会因轻慢而滋生野心。所以但有苗头,必须及时制止,不能因为历史上对孙武已有的定论而疏忽大意。

    周公恐惧流言日,王莽谦恭未篡时,向使当年身便死,一生真伪有谁知。即便史书中对某些人物已经有了定论,而且这定论是真实的,那也是原本的历史展中对一个切断面所做地结论。

    如今历史已生了变化,如果自己用人一切都按史书原本所载,史书中说他忠的,便始终不疑的信任,毫无约束、不加提防,那是很可悲的。人性最复杂,也最易随着地位、环境的变化而变化,当历史已经不同,历史中已有定论的人也很可能走出一个完全不同的人生,庆忌不希望年纪轻轻大权在握的孙武有朝一日会因为他的纵容而走上一条完全不同的道路。

    孙武没想到他通过太祝和宗伯,使了些委婉地手段来达到促请大王应允聘娶秦女地事竟激起庆忌如此猛烈的怒火,自他投靠庆忌以来,庆忌对他一直礼遇有加,这还是庆忌头一次对他大雷霆。孙武唯唯退出门去,一阵风来彻体生寒,这才觉汗水已湿透了贴身地小衣,孙武不禁暗暗警惕。

    殿上,庆忌重重地哼了一声,又复想到了居然持节来使的勾践:“勾践?这个忍术高手、厚黑宗师,居然不知死活地送上门来,寡人的心情恰不大好,正合拿他来消遣消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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