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一定是他了,太极宫事变后他便不知所踪,他竟把自己妹妹献给杨,以隐藏在蜀郡,事隔不到一年,又露出了他的狰狞面目,也只有他才有其父朱希彩的旧部,能够杀杨全家,想通了这一点,一切疑问都迎刃而解。

    以朱的心性,他怎么可能坐以待毙,蜀郡必乱,看来大唐要进入多事之秋了,那是不是意味着自己的机会要到来呢?

    张焕的脑海里一时闪过无数念头,旁边的裴俊见他神情有异,不由有些诧异地问道:“贤婿想到了什么?”

    张焕摄住心神,笑了笑道:“我在想,如果真是这个朱武所为,他怎么可能束手就擒?这件事处理不好,蜀郡那边可能就会闹出事端来。”

    “蜀郡那边是崔圆的事,他会去解决。”裴俊并没有将此事放在心上,他沉吟一下,便道:“关键是杨死后空出的内阁辅臣一职,崔圆欲让崔庆功入阁,我则主张让岭南节度使李勉接任,在这一点上,我们分歧很大。”

    裴俊负手走到窗前,让微风清醒他有些纷乱的思绪,良久,微微叹了口气道:“我也没有料到门荫案的修正会带来如此大的冲击,年初已荫了七十七人,三月又再次荫二十二人,五月时,五六品官员呼吁太强烈,只得又补荫三十七人,可这样一来,吏部从进士中选官本来就少之又少的二十四人,又压缩到了十二人,甚至连明年的官员定额都已经占满了。不仅民间反对声高昂,甚至也激起了宗室地强烈不满。所以我提议让李勉入阁,就是为了安抚宗室。可是他崔圆却丝毫不理会,坚持要崔庆功入阁,他崔圆在这件事上做得有些过了。”

    张焕没有说话,如果仅仅是裴俊说的这样,事情就未免有些太牵强,本来崔、裴二人在内阁中就保持着一种权力平衡,崔圆控制王、杨;裴俊控制楚、卢,然后韦谔中立,现在杨死了,当然应该由崔圆推荐人选。但裴俊现在却想打破这个平衡,崔圆怎么会同意呢?

    张焕越想越觉得事情不会是那么简单,或许还有什么隐情,或许裴俊并没有完全对他说实话,这时,一直在旁边沉默不言地裴明凯忽然道:“去病也许还不知道吧!韦谔之子韦清在二十天前已秘密和崔寓嫡长女订婚。”

    这一语出,张焕的脸色大变,联姻只是一个外在表象,在联姻背后是韦谔最终倒向了崔圆,内阁地力量对比失衡了。林雷难怪裴俊急于想在内阁中拉入宗室,现在崔圆的所作所为已经将自己推到了宗室的对立面,宗室入阁也就意味着崔圆刚刚取得优势将生逆转,裴俊的真实目的也并非他嘴上说的那么光彩,什么安抚宗室,说到底,一切都还是出于他自己的利益考虑。

    他心中暗暗冷笑了一声,并没有表态。他想听一听裴俊对自己的解释。

    裴俊狠狠地瞪了儿子一眼,自己再三向他叮嘱,此事不能外传,他还是说出来了,一个不知轻重的东西。要坏自己大事。

    裴俊赶来见张焕的真正目地就是要在这件事传开之前。安抚住张焕,不准他轻举妄动。他知道张焕是一个极有主见之人,尤其这件事涉及到他的切身利益,过早的告诉他,会激起他的反弹,会使自己后面许多步棋都无法走出,所以,他打算先将张焕引到自己的思路上来,再慢慢和他商量如何化解此事会引的后果。

    可是儿子的鲁莽却打乱他在张焕身上的布局,裴俊有些尴尬地笑道:“这就是我来找你的目的,我希望你把事情看得更透彻一些,韦谔虽然和崔圆结盟,但这并不意味着他就会成为第二个王昂,毕竟他们之间有过太多地宿怨,一两年之内他们不可能消除彼此间的猜疑,所以你不要轻举妄动,我仍然会全力支持你壮大自己的实力,现在当务之急是如何让李勉进入内阁,我想听听你的意见。”

    尽管裴俊将崔、韦结盟说得轻描淡写,但张焕还是有一种直觉,促使崔圆和韦谔结盟的动机就是因为自己,极可能是会西堡一战让崔、韦都同时看到了威胁。

    如果真是这样,那他们之间就不存在裴俊所说的,彼此间有猜疑,他们有着共同的敌人,崔圆急不可耐地想对自己下手,这也是韦谔极想做之事,没有了凤翔军的后顾之忧,兵力占优地韦谔绝不会让自己展壮大,这一刻,张焕已经感觉到了一场危机正向自己慢慢袭来。

    沉默良久,张焕缓缓说道:“关于内阁补缺一事,我的意见只有一个字:拖!,如果我没猜错的话,蜀中不久必有大变。”

    说到这,他忽然冷笑了一声,“我觉得崔圆应该想到那个朱武是谁,如果他没想到,那他的山东军就有问题了。”

    张焕已经离去了,裴俊背着手在房间里来回踱步,崔、韦结盟;内阁补缺;蜀中乱局;三件事情纠缠在一起,让他心中烦乱不堪,他想理个头绪出来,却又不知该从何入手,这三件事看似浑不搭界,其实是一环扣着一环。

    想了一会儿,裴俊终于无奈地叹了口气,或许张焕说得对,这三件事最好的办法就是静观其变,或许在等待中,解决它们地办法就会悄然出现,他停住脚,冷冷地瞥了一眼站在门口地长子,吩咐他道:“去告诉丁将军,让他准备一下,我们即刻返京张焕离开刺史府,也没有心思顺便去拜访一下金城郡刺史郭英,而是心事重重地向辛云京府中行去。和裴俊不同的是,他并不关心内阁补缺一事。那件事与他关系不大,他关心地是崔、韦结盟和蜀中乱局。这两件事都涉及到他地切身利益,前是威胁,而后是机遇。

    如何摆脱威胁、抓住机遇,这就是考验他智慧和决断的时候了,机遇并不是能时时出现,而成功地奥秘就是在机遇出头的那一霎那,牢牢地抓住它。

    想到这里,张焕猛然下定了决心,他跳下马,快步来到一家店铺里。问掌柜借了纸笔,他飞快地写了一封信,交给了一名亲兵,并低声嘱咐他道:“你去一趟成都,将此信交给掌管杨府地朱武,就说他的老朋友很惦记他。”

    辛云京的府邸在金城郡南门附近,离刺史府约四里远,是一座占地极大的府宅,辛云京也是中唐名将,安史之乱后他历任河东节度使以及太原留守。他与张家的关系极好,庆治十年,他任河西节度使,多次与吐蕃作战,在河陇军中有着极高的声望。

    只可惜在前年回纥入侵中,他的河西军几乎全军覆没,他也因此被韦谔赶下台,回家养病。养病当然只是一个借口,但久居家中,他也真的闷出病来。

    张焕抵达辛云京府邸时正好是午饭时间,听说张焕已到,辛云京亲自迎出了大门。

    张焕虽然久闻其名。却是第一次见到辛云京。只见他年纪约六十余岁,面色焦黄。身材高大,大步走下台阶虎虎生威,有着一种大将军的气势,张焕连忙上前向他见礼,“河东张焕见过辛世叔!”

    “贤侄快快免礼!”辛云京按住张焕的肩膀,仔细打量一下,微微点头笑道:“和我想地一样,果然是个做大事的人,张家出了你这样一个后人,张若镐九泉下也可瞑目了。”

    “我在河西也常常听到百姓们赞颂你,早就想来探望,却没有时间,一直拖到今天,还请世叔莫怪!”

    辛云京不禁仰头大笑,“你干掉了路嗣恭,将韦谔军赶出河西,替老夫出了一口恶气,我感激你还来不及呢!怎么会怪你,来!来!来!到府里说话,我再给你介绍几个世叔,他们都是专程为见你而来。”

    张焕略有些诧异,不知道自己在金城郡还有什么世叔,他跟着辛云京进了府中,来到客堂之上,只见客堂里早已摆好了酒宴,席上坐了三个老,正在交头接耳,他们见辛云京将张焕领进来,纷纷站了起来,面带微笑地看着张焕。“这几位都是住在金城郡的退仕老臣。”

    辛云京指着一名气势威猛的红脸膛老人道:“这位便是当年血战羊马城的名将,荔非元礼。”

    张焕肃然起敬,向他深施一礼,“张焕参见前辈!”

    荔非元礼是羌人,在安史之乱中他跟随李光弼立下了赫赫战功,荔非元礼眯着眼向张焕点了点头,没有说什么。

    辛云京又指着另一名留着一尺长须、气质雍容的老笑道:“这一位也是当年有名的大将,姓白,贤侄不妨猜一猜他是谁?”

    张焕略一沉吟,眼睛忽然一亮,“莫非前辈就是吐蕃人闻之丧胆的朔方节度使白元光?”

    那老捋须笑而不言,白元光是高昌王室后人,安史之乱中也是跟随李光弼,屡立战功,安史后他镇守灵武郡,数次大败吐蕃人,被称为吐蕃人克星。

    这是最后一名面目和蔼的老笑道:“我便是老将马,你就不要惊讶了。”

    这四个人都是大唐名将,虽然都退仕了,但他们在军中的威望都极高,今天他们四人突然出现,令张焕着实感到惊讶。

    辛云京看出了张焕地疑惑,他淡淡一笑道:“张都督不必吃惊,李泌曾给我们说过你的真实身份,当年豫太子为天下兵马大元帅时,我们都是他的老部下,都是忠心拥护他为帝的老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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