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清的官场酬酢,向来是有规矩的。阅读最新最快章节请到一是排场一定要到,哪怕你一路舟车劳顿,就想抱碗白粥直着脖子灌,该上燕菜席就得上燕菜席,五黄六月的天气,一帮大老爷们儿挤在一张桌子上面满头满脸大汗,桌子也得围着厚重的裙边,坐在那儿如同在火炉边上一样。原因无他,你的品级在那儿。

    二是主人是谁,陪客是谁,该说什么话,该做什么样的事情,都得有一套规矩,大家全部得按照流程来。千万不能错了半点,万一做错,是个人都会嘲笑你一句,做官儿你都不会,你小子还能干什么?

    作为直管下属上海道,还有地主之一上海关道安排的这个给大帅的接风筵席。论心说,当官儿的都不愿意参加,可是还得捏着鼻子来。第一规矩太大,主桌上面的主要陪客都得穿得周吴郑王的那就不用说了,全套行装带大帽子,怎么也得十来斤的分量,而且按照规矩,不能升冠,头上顶着个大帽子吃饭的苦处,可想而知。

    周围桌上陪客也轻松不了,一团神得全部贯在主桌上面儿,大帅举杯,所有人都要欢然举杯,大帅放筷子,哪怕你正夹着一条肥鸡腿,也得赶紧放下来转过脸正面迎着大帅。一顿下来,肚子还咕噜乱叫那是常事儿。懂行的人都先垫了肚子来,别以为公款开支请客有你一份儿就算抄着了。

    而且总督接风上燕菜席,也是统治规矩渐趋细密的道光以后形成的惯例。官场有名的是无例不兴,有例不灭。只要变成成例,不管多荒唐,大清不倒台,就得沿袭着做下去。

    燕菜席这种北地上席,在富贵风流的两江地方看来。真有点上不了台面。合着整个上海,就没有整治得好的厨子。一桌酒宴,公款报销都是六百两,八百两的大价钱,结果桌上的菜肴不是淡而无味,就干脆是生地。你想吃也吃不着东西!大家伙儿基本就是对着一桌子不能吃的玩意儿装模作样的端杯子举筷子,活生生的在做戏。问题是这种戏全部流程走完,得一个多时辰,洋人钟表。差不多要打三个钟点!

    给总督设宴接风,就不能设烟榻。上海的官儿不管实缺候补,无法无天已经成了常态。其他地方还讲点官箴,他们是服一换到四马路的长三么二堂子那是去惯了地。吃饭的时候有一半时间都在婊子伺候下抽大烟。三个钟点枯坐在这儿,不能过瘾,还得陪着做戏,其苦可知。

    饶是如此,今儿上海官场都到得齐全,一个告病的都没有。上海官场对于徐一凡到来也是当真凛凛惕惕,这个新大帅威风杀气太大,再加北面传过来的这位徐大帅的二百五事迹也是如雷贯耳。在他手底下巴结差使。大家心里面都没底,全都要赶过来摸摸这大帅的脾气。不少瘾头大,岁数也不小的官儿是在牛奶里面化了四五个熟烟泡一口吞了,怀着必死的决心准备在这三个钟点为这接风宴拼了的。却没成想,徐一凡徐大帅却根本没来!

    主桌之上,只有张佩纶、唐绍仪、詹天佑肩膀靠着肩膀坐着。张佩纶是久历这种场面,端空杯子喝酒,拿筷子去夹空气演地是潇洒自若。只是含笑看着陪坐的上海道,上海关道。江苏盐法道这几位。陪坐几位都是大眼瞪小眼,从一开始这流程就走不下去了,该如何是好?更多的却是尴尬,徐一凡缺席,对两江官场地态度可知,不知道这位二百五大帅会对两江官场来什么手段。官场讲究的是花花轿子人抬人,上官固然得当爹伺候,可是这当爹的这么不给满两江官场的面子,却也是头回!

    从南京风尘仆仆赶来的盐法道增寿更是坐在那儿直翻白眼。又想作旗人爷们儿的脾气又在强自忍着。酒杯子在他手里被捏得咯吱咯吱作响,脸上不知道是烟瘾犯了还是气得狠了。碧绿碧绿的。

    除了张佩纶,坐在席上的唐绍仪和詹天佑也不好受,别看唐绍仪现在是以布政使的官衔充徐一凡幕府总文案,詹天佑也连升带保地免补过班特旨道,江南制造局还有两江洋务局这两个红衙门已经注定是他的囊中之物。这俩人还真没见过这种场面。

    唐绍仪还沉得住气一些。只是不说话。而詹天佑却难受得扭来扭去。跟着徐一凡以后。除了做事就是做事。而且什么事情徐一凡都只要你明明白白回报。不要半点虚文点缀。现在他满脑门子都是到了江宁。如何整合两江资源。大展拳脚地心思。时间只有觉得不够用地。却还要在这个让人闷得喘不过气儿来地地方枯坐三个钟点!

    闷到了极处。唐绍仪和詹天佑对望一眼。互相眼睛里面地意思都明白。这个时候。真有点忍不住怀念朝鲜了。在那儿没这么多规矩。要见徐一凡就见。中午大家伙儿抱着军用饭盒一边吃一边安排事情。什么都是令行禁止。雷厉风行。经历过那种广阔地天地。再回到国内。却被这种黏搭搭地空气胶滞得手脚都无法舒展也似!

    满座数十官员。脸上呆板神色。如同一个模子刻出来地。

    大帅地心思。作为他身边最亲信地人。再怎么也能揣摩出不少了。以大帅天纵之才。能在南洋摧折洋鬼子再加土著。能压制整个朝鲜。能在一场国战中力挽狂澜……他又能不能掀动这已经僵滞得几乎成了一个石块地煌煌大清天下?

    尴尬地气氛也不知道持续了多久。主桌上面儿一声不吭。周围陪坐地也就都是呆若木鸡。心情一紧张。有地人烟瘾就来得快。一个五十多岁地知府班子。也不知道在上海干地是什么差使。看那样子。又瘦背又驼。几乎蜷成了虾米。脸上就像蒙着一层烟灰。就知道这位大人一天少说也得抽二两往上跑地福寿膏。来之前几个熟烟泡地功效已过。坐在那里不住地伸拳张腿。按着嘴巴打哈欠。眼泪鼻涕瀑布一般地朝外流淌。周围同僚捅他想提醒他注意。老头子却已经虚到了极处。一捅就倒。咕咚一声摔了下来。主桌上呆坐地三个道台被这突然地声音吓得都快跳了起来。转头一看。就看见老头子蜷在地上抽。大帽子滴溜溜地滚到了一边儿去。

    上海道一甩袖子:“成何体统!快把张大人扶下去!帽子也拣起来!张大人了痰气儿了。谁伺候地。也没个眼力价!”

    几个伺候人手忙脚乱的奔过来扶那老头子,还有人去拣那满地乱滚地大帽子。就听见坐在当间儿的张佩纶慢悠悠的一声:“慢着!”

    所有人都停下了手里的动作。转过目光去看张佩纶。就见张佩纶神色自若,看着那还不时抽抽一下的老头子笑道:“这位……张大人是吧?”

    老头子这样了,听见张佩纶问。还挣扎着打千儿行礼:“下……下官上海道保甲局知府衔总办张光明参见大人!下官有痰气的小恙,今天实在不成体统,还望大人恕罪!”

    张佩纶似笑非笑的:“还是本家大人呢……捐班儿?”

    一句话一出,在场的大小官儿们倒有一大半低头,再互相看看,红顶子都是白银子换的,大家大哥不要笑二哥。

    张光明张老头子还没答话,张佩纶又笑道:“有口子瘾?”

    “下官……下官不过偶尔摆弄这个玩儿,实在没有瘾。大人见笑了……”

    “云南马蹄土地味道都飘到这儿了,一个元宝才八两马蹄土,张大人好豪阔!”张佩纶呵呵直笑,猛的神色一肃:“丢人丢到这里来了!大清哪条律法准许当官的抽大烟了?帽子也不用拣了,下去听参!”

    接风筵席徐一凡不到,张佩纶这个在徐一凡身边身份都算不尴不尬地人物借着这么一点小事雷霆大作,徐一凡难道真的要对两江官场有所大动作?大家各自转着各自的念头,再看张光明老头子整个人都软在了地上。江苏盐法道增寿却猛的一拍桌子站了起来,盘子碟子叮当乱响。增寿气得浑身抖,戟指着张佩纶。

    “张幼樵,你狂什么狂!李中堂对你如此大恩,他下台了,你就忙不迭的到徐一凡那里卖身投靠。你的功名当年马江之后就被革得干干净净,你有什么资格坐在这上狂吠?你增老子既是捐班儿,又抽大烟,马蹄土增老子还瞧不上眼,不是印度大土增老子闻都不闻!和你主子回报去吧!咱们在江宁城满洲将军那里打官司。实在不行。咱们北京城见!当初在马江,怎么不淹死你这个王八操的……生下来就不吃好草料的东西!”

    旗人大爷痛快淋漓的骂完。不顾上海道和关道扯他袖子,一甩手掉头就走。跟着增寿一起来办差地两江县江宁知县白斯文急赤白脸的站起来,不知道该朝哪里去,再看看扬着脸冷笑的张佩纶,心里面又咯噔一下。增寿有仗恃,他白大老爷可没有哇!瞧瞧自己,也是捐班加抽大烟,看来新来的徐大帅就恶这个,这…………这可如何是好?

    上海两个本地道台拉了增寿一把没拉住,对望一眼,都行若无事的坐下来,只是摆手让下人将已经成了一滩烂泥的张光明拖出去,老头子已经给吓得神智全无了,瘫在那里只是口吐白沫,倒有点象吐奶。

    两个上海道台心里嘀咕的意思都是一样的:“旗人棒槌!徐一凡这意思无非就是敲山震虎,看能不能吓两江官场一批人走,好安插私人。谁都知道两江官场难弄,你只要不走,徐一凡还能将你怎么样?他还能玩出什么手段?荣中丞到苏州,是白来的?当官儿,可不是光耍耍旗人大爷气派就成!”

    闹成这样,酒宴也只有草草结束,大家你揖我让地各自上了车马。逃也似的离开这个地方。张佩纶唐绍仪詹天佑同坐一辆马车,就到上海道帮他们安排的公馆下榻。车到半途。一直默不作声的唐绍仪叫住马车,四下看看,身边只有几名护卫他们的禁卫军骑士。他挥手让车夫离开,端坐在张佩纶面前:“幼樵,你今天是闹哪一出?替大帅得罪人还不够?就算大帅有心整治两江官场,可不是一开始就来先打草惊蛇的!”

    张佩纶正闭目养神呢。听见唐绍仪正色问,才慢慢睁开了眼睛,却先不答唐绍仪地话,看看詹天佑:“达仁,你也这么想?”

    詹天佑摇摇头:“我不想这个,大帅给我的担子够重了,其他的我没法管,也没资格管。”

    张佩纶一笑:“达仁是个实在人……少川,你和达仁都是一身地本事抱负。正是勃勃有为地时候,我张某人却已经是几世为人了,能贡献的也就是这么一点官场沉浮地经验而已!少川。你注定是大帅幕下总理庶政第一人,我怎么也和你争不了的…………”

    这一句话,说中了唐绍仪心中盘旋许久的一点小心思,却被张佩纶一口道出,当下就是脸色一红。却不知该说什么好。

    “…………一句话,一件事,就可以试探出许多东西。大帅天人也,可作为他的幕下,有的事情却也要做在大帅前头!今天我借题作。无非看看反应,从上海官场即可知两江,除了一个旗人太爷盐法道,其他人都行若无事。再联想荣禄走到大帅前头,两江官场想用什么手段应付大帅,还不是清清楚楚?这等和这些最无意思的大小官儿们斗心思的事情,让大帅直接操这个心思就太无趣了,他展布的是整个天下!”

    张佩纶语调有如金石之交:“今日张某人算是替大帅打了个前站,整治两江官场的题目已经替大帅做好了。必然不让大清睁着眼睛看这里地有心人能说什么话,少川达仁,你们都是和大帅出生入死的情分,张某人初投,也只能报效这些!”

    “什么题目?”

    唐绍仪心中第一个翻出的就是这个疑问,却一下忍住不问,在内心深处,似乎隐隐有不愿意在张佩纶这种官场老手面前示弱地意思。接着却又是更大的疑问,他们可以算是被徐一凡识拔于微末。身家性命。前途抱负,早就和徐一凡捆在一块儿了。而眼前这个潇洒自若的张佩纶,他的抱负又是什么呢?

    自己的梦是在徐一凡麾下总理庶政,经纬天下。詹天佑的梦是在眼睛能看见的地方都盖上工厂烟囱…………

    他的梦,又是什么?

    “复生兄,怎么还不睡?”

    一听背后那带着粤音的官话,谭嗣同就知道是康有为。京城这些日子,康有为毫不客气地几乎替谭嗣同揽了一半的事情,上条陈,会客人,往来酬酢,出谋划策,种种事情,康有为几乎和他平分秋色。

    谭嗣同披着衣服**中庭,回一笑:“睡不着。”

    “成大事,胸中要有静气。复生兄乃我辈领袖之一,所作所为,下面人都看着呢。”

    康有为负手和他并立,淡淡的道。言下之意,这个黑矮子也将自己许为了新清流领袖之

    谭嗣同自失的一笑,并没有多说什么,只是低头看着自己脚下京城月色。月光透过梧桐枝影洒下,就如一道道朦朦胧胧的水波。

    “我是在想,我是不是和我徐兄弟越行越远了?这个时候我似乎才觉,自己做的什么梦,我清楚得很,也将毫不动摇的走下去……可是我那徐兄弟做的什么梦,我却从来未曾问过,我们兄弟,竟然连一次交心的机会都没有…………是我太自负,还是我那徐兄弟太深沉?”

    “武人之梦,无非荣华富贵。威福自专,千载以下,概莫能外!这有什么好猜地?”康有为抿着嘴唇用力一摆手,接着他的语调就带了三分热切:“复生!现在诸事,和局好办,伊藤博文一到。无非折冲往还,兄弟就可担此任!而刷新朝纲,却是重中之重!我辈为京城凡俗所轻,无非有笔无刀而已。徐一凡此时地位,不过是凭借麾下万杆毛瑟!欲行大事,必有武力为爪牙,而获取爪牙,现下也只有两个途径,一则分化诸军为我所用。二则自练新军。自练新军缓不济急,饷又束手。天下强军则无有过徐一凡麾下禁卫,复生兄曾为禁卫军谋主。数封书信出,徐一凡麾下岂无动心焉?禁卫军三镇,复生兄难道忘了后面两镇的来历?”

    谭嗣同语调有些茫然:“挖我兄弟的墙角?”

    康有为转过来一把按住他地肩膀:“复生兄,何重,何轻,难道以兄大才,还分辨不清么?”

    他的唾沫星子,都喷到了谭嗣同脸上。谭嗣同却神色黯然,轻轻拿下了康有为的手:“南海。不早了,睡吧……睡吧。再看看,再看看…………这些信出去,我们兄弟就真的恩断义绝了啊…………”

    看着谭嗣同萧瑟的背影走远,康有为**在那儿,半晌才低低哼了一声:“不是成大事之辈!”

    天津,大沽码头。

    招商局上客码头前面,两盏汽灯将这上客地码头照得如同白昼。坐大餐间地往来官员,坐统舱的南北客商。在码头上川流不息地来往。招呼上客下客的挑夫车夫,嗓门儿几乎盖过了电铃和汽笛。一艘英商太古公司的夜航海轮这时也靠上了码头,又更添了几分热闹。洋马车的脚踏铃声,中国仆役的半吊子英语,还有太古管理上下客的大班怒斥那些占了洋人下船道的吼声,混杂在一片。一切地一切,就如往日天津这个大码头的繁盛热闹一般。

    今天唯一不同的就是,不管往来地人多么行色匆匆,目光都忍不住朝一个地方投过去。经过那里的人。更是停下脚步。竟然也形成了一个不大的人堆。

    人堆之中,是两个长得一模一样的小女孩子。十五六岁的年纪。张着嘴呆呆的看着眼前的大轮船,那清丽柔媚之处,如琼花堆雪,让周围的一切都失去了颜色。

    “火……火轮船……”

    左边的小女孩都有些结巴了,大家看得细心,这个小女孩地酒窝是在左边脸颊来着……

    “……好……好大!北……北京城没……没这个!”

    右边的小女孩也好不到哪里去。恩,她的小酒窝在右边脸颊……

    两个小丫头手里提着,肩上挎着,都是食盒坐毯梳妆匣子之类的东西。服饰也颇华贵。看打扮和这些行头,应该是一对伺候人的小丫鬟。可是这对姐妹花如此人物,又有谁能用得起她们?配用得起她们?

    码头不是没有混混,天津卫吃码头饭的混混爷们儿也不少。可是这对姐妹花实在是天真清丽到了极处。让人一见自然而生无限怜爱。混混爷们儿不仅不忍心上前骚扰,反而在周围看有哪些色胆包天不开眼的,想蠢蠢欲动就被拖过去就揍:“你什么东西?看一眼都算福气了,还想怎么?”

    一辆西洋式样的胶皮马车飞也似的赶来码头,照这个莽撞,该人人喊打了。不过一看赶车地人身着西洋式军服,戴着黑漆帽檐的大檐帽,领子上面两面苍龙领章。大家就赶紧让开,天津卫里人见识广,谁还不知道这是禁卫军的爷们儿!吃码头饭的混混眼力也快,忙不迭的清开人群:“起开起开,又不七老八小的,禁卫军爷们儿办事,还不让让?”

    马车上的禁卫军服色军官自然是溥仰,他满头满脸的大汗。正急得不可开交。他这位老姐姐,真是女中巾帼。决断快,决断了行事也快。下了决心和弟弟一块儿去两江,知道要是去求老佛爷。那有得官司打了。当下就留了三封书信,一封给自己居停主人溥伟,一封给老佛爷,一封给皇帝哥子。只待着片刻不能离身的小姐妹花,从北京直奔天津。溥仰有五天后地招商局船票,现在招商局和徐大人是一家子。老姐姐和他一起上路,就不能随便,不仅要改包大餐间,两边也得包下来,知道老姐姐爱安静。定下一个大餐间之后,两边地要退票有点为难,他又陪着姐姐去招商局商量办法。留下小姐妹俩赶紧上船布置秀宁起居地环境。没成想,赶过来地时候儿小姐妹还站在这里惊叹,看着几千吨的海轮一副有点腿软的样子。周围还聚了这么多人!

    他跳下马车就瞪了小姐妹一眼:“你们俩卖什么呆!”

    小姐妹俩哭丧着脸。委委屈屈的:“四爷……小姐不在,咱们不敢上去。火轮船比景山还高呢,还呜呜叫呢。听太监说,火轮船里面养着大老妖,是它带着船跑,叫起来就是呜呜的…………我们俩又不会划水,要是船突然沉…………”

    “闭嘴!坐船地人说这个字儿,当心水手揍你们!”溥仰拿她们没法子,也只有张牙舞爪的吓她们。他敢碰小姐妹一指头,老姐姐能和他拼了。

    “老四,你吓唬她们干什么?姐俩连南城都没出过。谁让你丢下她们的?”秀宁缓缓的从车上下来,一路急行,从北京到天津,她连鬓边鹅黄都一点不乱。秀美的脸上全是平静的神色。她招手让小姐俩过来,护着小姐妹就带她们走跳板上船。

    溥仰看着姐姐神色不动的样子,忍不住也佩服。不光是小姐俩没出过南城,姐也从来没出过北京城啊!要不然整个宗室怎么都说旗人姑奶奶,没一个比得上自己老姐姐的?

    他转头朝几个帮忙维持秩序的混混打了个招呼:“哥几个,情分记着了。下次再来,卫酒我请了!记着了,我叫溥老四,禁卫军地!”

    “爷们儿,那没话儿说,一路走好!”

    汽笛响动,将周围一切声音都盖了下去,呜呜的声音,将一对姐妹花吓得抱在了一起。秀宁却恍若不闻。因为她心中起伏的波涛。比这汽笛响动还要激烈得多。

    真地象梦一样啊…………就这样离开了自己呆了二十三年的北京城?在海那边的两江,又是怎样一片天地?

    那个让自己不成器的弟弟脱胎换骨。在此末世只手掀起如此滔天波澜的徐一凡,又是怎样一个人?

    她想见这个人…………可惜了…………”

    徐一凡半梦半醒的靠在书房小床上面,胳膊枕着脑袋,只是在那里想,各种念头在脑海里面转来转去,竟然停不了也似。

    时值末世,各色人物在这看似静悄悄的水面之下,模模糊糊的看着天空,看着水面外天边乌云渐渐堆积翻涌。谁都知道风暴地到来在即,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抱负追求,还有各种纠结不去的执念。种种桩桩汇聚在一起,怎么能不让这个末世变得如此的波澜壮阔,精彩绝伦?

    只不过,自己的梦想,是乎他们之上的。

    老子可是穿越的…………你们还能有老子拉风?

    香教和前天国大将,不能用,也无法用。因为两是二而一的一回事。这种秘密结社的力量,这种半宗教半蒙昧地力量。在任何时代,想使用这种力量,对别人是大杀器,对天下是大杀器,对自己更是大杀器。

    用了这种力量,那破坏的能力,只有等着它自然衰退。历史斑斑可证,自己本来就感于他那个时代过去百年走得都步步是血了,为什么还要在自己手里释放这巨大的破坏力量?

    他是来挽这百年气运的,又不是来当黄巢搞破坏玩儿。如果是简单的朝代更替,他大可利用,可现在是什么时代!一旦利用了他们而成事,那蹉跎的何止数十年!

    对于杀人,他没什么心理负担。在南洋。在朝鲜,他一路是鲜血开路。可是没必要的杀人,干那个干嘛?满人种族统治的恶政必须摧毁,因为这个邪恶政权不仅压制了华夏两百多年,在未来的日子里面,也必然将倒行逆施下去……推翻他们地过程当间。流血也在所不惜,谁挡着砍谁脑袋,他杀人反正也杀得麻木了。可是搞种族灭绝,他还没留那撮小胡子呢。

    这是往大里说。就往小里面说,韩老爷子他们代表地那种势力是能碰得的?三千万,三亿也没戏啊。

    当初太平天国如狂飚般席卷整个南中国,大清朝眼看就要溜檐儿了,可是这等狂暴地力量却让整个大清中间甚至下层的实力派都结合起来,曾国藩以书生领乡野农夫。竟成大功。满清中枢已不足惧,但是各种地方实力派他却不能不加以考虑!他要的是天与人归,而不是一个四分五裂的国家!

    至于香教那种秘密会社。更是不能碰地玩意儿。要是接纳了,那真是有得哭了。大清的智识中间阶层对其反感近乎是天然的。义和团的名声,如果不考虑教科书的话,实在是不怎么样…………要是想让大清的智识阶层和中坚力量联手反对自己的话,那就率领香教动一场轰轰烈烈的农民起义吧…………改造这些家伙,改造个毛。接纳了韩老爷子,不管怎么虚与委蛇,也就是接纳了香教他们。白痴才看不出来他们是一体的。

    可是三千万两呢,好大一笔钱啊…………

    想到这个数目字。徐一凡躺在那里也只有一边流口水一边捶心肝。越想这三千万两心里面就越烦,咕隆一声翻身爬起,想是不是干脆就看一会儿书。

    门外却突然人影一闪,一个高挑地人影披着斗篷飞快的扑进了他的怀里,轻柔地声音同时响起:“还不关灯?”

    乍一下想事情想得迷迷糊糊的徐一凡还以为是洛施这小丫头大着胆子来摸门儿,他也叫出来了:“洛施?”

    一叫出名字他就觉得要坏,洛施身高一百七十八公分,抱着还高他一点。怀里这火热的女孩不过一百七十公分,正好到他眼睛。这可是徐家现任内宅之主李璇李大小姐!

    话音刚落,他肚子上面就挨了一记拳头,李璇还真用劲,打得他脸都皱起来了。低头一看,一张倾城倾国的俏脸潮红如火,皱着眉毛醋意无限,栗色的秀在灯火下幽亮如梦,除了李璇还能有谁?

    “你就惦记着她们,我回去了!”

    徐一凡赶紧去关电灯。开玩笑。都快精虫上脑了,能让这可口柔软的混血大美女回去?什么香教韩老爷子。一边儿去。

    啪的一声,租界破例从界内拉出电线,安上的竹丝电灯一下熄灭,怀里的李璇身体却加倍火热起来,娇喘细细,只是把头埋在他肩膀上不说话。

    “为什么?”艳福突如其来,只怕非奸即盗,李璇实在有越这个时代地古灵精怪。徐一凡一边觉得浑身都要酥了,一边抖着声音问。

    “……因为你是我的英雄,我要嫁的,也是英雄……虽然在上海,可是我也知道你在外面是怎么杀回来的……报纸我都看啦……一等等你半年,不知道你的安危,等人的苦,我也是第一次知道…………”

    李璇低低的声音,也像梦一样。

    “那为什么和那俩朝鲜小丫头把我打出来?”

    徐一凡搂着李璇坐在床上,忍不住还要问。

    怀里的女孩子噗哧一笑:“谁让我和杜鹃洛施她们说了,谁也不许接你进门儿,要是不打你出来,我以后怎么在她们面前做人?你最厉害了,两下又打不坏,是吧?是不是嘛……”

    最后两句近乎软语呢喃的撒娇,徐一凡觉得自己已经化了,还淌得一地都是。只有一个地方硬如禁卫军地刺刀一般。他狠狠擦了一把口水,伸手就要扯李璇的斗篷,斗篷下面,不知道是怎样一副美好而又火热柔软的少女体!

    这个时候再说什么话也是多余,自己别说,李璇最好也别说。张嘴就狼吻下去,李璇的味道果然是出乎意料的美好,甚至带着一点淡淡的水果气息,她的开朗活泼,也如南洋的碧海蓝天,纤尘不染。

    美中不足的是,小丫头有点不配合…………

    李璇地小舌头拼命地把他舌头朝外面顶,顶出来了之后还呸呸的吐了两声,她抓紧了自己斗篷喘了两口粗气:“不许告诉洛施杜鹃她们!”

    “不说!”

    “暗示也不行!”

    “谁吐露风声谁是孙子!”

    “我爹爹阿娘信教,也不许告诉他们!”

    “我脑子有病和他们说这个!”

    “结婚地时候,我穿着白色婚纱不许笑我!”

    李璇俏脸一脸的严肃认真,徐一凡脑子转了一下才明白过来。李璇是基督家庭,生婚前性行为按照道理说那是没法穿白色婚纱了……

    明白过来之后,心中浮现的不是嘲笑这个女孩子的天真,而是疼爱无限。这个时候的女孩子,不管如何开朗活泼,还是和自己那个时代的女孩子不一样啊…………

    看着徐一凡无比认真的点头,李璇轻轻闭上眼睛,放开了手。脸上就跟快烧起来一样。徐一凡解开斗篷,映入眼帘的是…………

    一件无比美好的洋装…………

    她斗篷底下是穿着衣服的…………

    虽然脑子中那点幻想出了点破碎的声音,不过徐一凡还是认命的继续解着李璇的洋装,而李璇也一直闭着眼睛,微微的颤抖着。

    就是今夜么?

    她的脑海已经乱得无法思考这最简单的问题了。全身的所有感觉,都集中在徐一凡那双火热的手上!

    如梦一样…………

    噩梦啊…………不折不扣的噩梦啊…………

    徐一凡打着光膀子,捧着脑袋坐在床沿,李璇抓着被角,眨着眼睛不解的看着徐一凡。

    刚才这姓徐的趴在她身上解衣服的时候喘得象大狼狗,现在怎么一下就不动了?她有点不高兴,又有点悄悄的松了一口气。

    半晌之后,徐一凡才出了呆滞的声音:“阿璇…………”

    “怎么了?”

    “……来大姨妈的时候,不能做这个事情……你阿娘没教你么?会得妇科病…………”

    这一刻,徐一凡泪流满面。

    ps:其实最后两段当中,徐一凡对他拒绝韩老掌柜他们的解释的那番心理活动,是不必要写的。因为很伤行文的畅快感。徐一凡的所作所为,应该在今后的情节当中逐渐展现,逐渐让读诸君体会。这样才流畅一些,也更有味道一些。

    可是见读诸君关于这个情节争论得挺热烈,就割裂一回吧。

    我笔写我心,徐一凡的一些想法,就是奥斯卡个人想法的真实映射。以上就是奥斯卡的全部解释,知我谅我,甚至不屑于我,全在读诸君的方寸之间。

    以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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