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日恰逢闲暇,独孤绍棠带着两个儿子并阿敏阿捷,做了独孤维唯的陪练。

    独孤维泽跟独孤维濯陪着打了会儿马球,就耐心用光。

    他们两个是个中老手,在马场恣意纵横惯了的,陪妹妹打球快也快不得,球到手边也抢不得,老牛拉车一般,慢悠悠晃得人着急,那感觉能让人憋出内伤来。

    十几岁的男孩子正是好动不定性的时候,不过一会功夫,就懒洋洋提不起半点精神。

    独孤绍棠拿球杆在二人身上一人一下,喝道:“好好打,没吃饭啊!”

    独孤维濯夸张大叫:“哎呦,爹啊,疼死了!”

    独孤维泽呲牙嘟囔道:“是不是亲生的啊,下手这么狠。”

    独孤维濯点头应和:“就是,就是,我们俩就是弁河里捞出来的。”

    “大哥是娘亲生的,妹妹是爹亲生的,就我们俩是河里捡的。”独孤维濯补充道。

    独孤绍棠又挥了挥杆,瞪眼道:“臭小子,废话这么多,又想挨打是不是!”

    独孤维唯在一旁幸灾乐祸看热闹,末了补刀:“三哥五哥,不好好打球,中午吃水煮菜哦。”

    两兄弟一阵哀嚎,任命的拍马挥杆,打起精神陪练。

    同一时间,在京都上京的一处马场也在进行一场马球赛,却比弁州城的这场马球激烈多了。

    偌大的马球场中马匹奔腾,溅起数尺高尘土,健儿呼和奔走,场外观者摇旗助威,将这处带搅扰的沸盈反天。

    场上人马分作两队,各穿了黑白二色的衣服。此刻白队中一人越众而出,势如闪电,带马奔到最前方,冲队友大喝:“表哥,这里!”

    人群中正带球的少年应声挥起鞠杆,只见红色的鞠球高高飞起,穿过人群在低空中划过一道弧线,准确无误朝先前喊叫那少年飞去。

    一群黑衣少年立刻挥鞭催马,四下围堵而上,却为时已晚。

    只见先前越众而出的少年在马上探出手臂,鞠杆迅速划过一道残影,大红色鞠球在杆子顶端被用力击出,不偏不倚正中门洞。

    场上顿时响起一阵欢呼声和哀嚎声,欢呼声自然是穿白衣的队友,哀嚎声当然就是输球的黑衣队了。

    这已是这场的决胜一球了,场上的少年们纷纷下马,休息的休息,擦汗的擦汗,吵吵囔囔慢慢相携离开。

    旁观的人也陆陆续续散去,仅留一些少女,或徘徊悠游,或三三两两聚在一起窃窃私语。

    先前被称作表哥的少年牵马过来,拍拍进球少年的肩膀,“维清好样的,今天又赢一场。”

    自然是独孤维清了。

    被称作表哥的是沈氏娘家大哥沈鹤行的长子沈鸣。

    二人各自将马匹交给伺候的小厮,一边拿帕子擦去额上的汗水,一边向场边的一颗大树走去。

    那是一颗柳树,不知活多少年了,树干需双人合抱才能抱住。偏偏斜斜的长着,以致一侧的枝条径直垂到地面。树上枝干繁茂,仰头看去,遮天蔽日,形成好大一片树荫。

    独孤维清跟沈鸣坐在树下休息,一边闲聊。

    沈鸣道:“一会儿你是回府还是去书院?要不跟我回去,祖父前几日说有些事情要问你。”

    “外祖父找我,怎么不早说?

    “祖父只说有时间让你去一趟,不是急事,今天去也不晚。”沈鸣解释了一句,又咧嘴一笑,“你有口福了,母亲今天吩咐厨房……”

    说道这里突然又撇撇嘴,冲独孤维唯道:“什么吃的能叫你放在眼里?去弁州一趟,嘴巴都叫小表妹给养刁了。”

    独孤维清听他这么一说,忍不住笑了。

    他似乎想起了什么好笑的事,一时收不住,笑得双肩不住抖动。

    沈鸣给他笑得莫名其妙,忙问缘由。

    独孤维清忍笑道:“是维唯……”

    “哦,维唯是又捅马蜂窝了,还是又害哪家夫人当众拉肚子了?”

    “没有......”独孤维清笑得十分古怪,“娘跟她说过多次,猪肉脏,叫她不要吃,偏不听。昨天接到娘的信,说维唯去一户百姓家里上茅房,在茅坑下发现养着的猪,才知道脏肉原来是这么个脏法。一出来就大吐特吐,回去后三天吃不下饭,到现在什么牛肉、羊肉、鸡鸭鱼的都不吃了。”

    沈鸣想象着当时的情景,一个脑补,顿时笑喷,他拍着自己的腿笑了好半晌,方才忍笑道:“又关牛羊鸡鸭鱼的什么事?”

    独孤维清道:“维唯说了,弁河里年年都有人被淹死,尸首打捞不上来,指不定就便宜了哪条鱼。说不定餐桌上又肥又大的鱼是吃了人肉才长那么大的。”

    沈鸣眉毛高高挑起,噗嗤一下又乐了,“也有几分道理。那牛羊呢?总不会也吃了人肉吧?”

    “牛羊在野外吃草,它们可不像人一样便溺会找茅厕,都是随地解决。走在前面的牛羊随处便溺,后来的可不会分辨哪里是干净的青草,哪里是沾了……”

    “呕-----”沈鸣干呕一声,“别说了!”缓了缓继续道:“维唯的小脑袋到底怎么长的?还让不让人好好吃肉了?鸡鸭我也不问了,还不定给她编排成什么赃物儿。坏了,坏了,我这回去定然十天吃不下肉食!”

    两人说笑一阵,沈鸣又问:“维唯被掳的事后来查到幕后主使了吗?是谁要对付姑父吗?”

    独孤维清收了脸上的笑,“现在还没有头绪。”

    “这就奇怪了,维唯才那么大点的孩子,有什么不能冲大人来,对一个孩子下手算什么事?”

    “是啊,父亲母亲也是百思不得其解。”

    沈鸣抬眼见几名站在远处说话,但不时往这边张望的少女,突然又展颜笑道:“今天居然司空妙言也来了,维清你行啊,这招蜂引蝶的本事也教教表哥我啊!”

    独孤维清扭头对着沈鸣不怀好意的一笑,“行啊,表哥你想招哪只蜂哪只蝶,表弟我一定如你所愿。”

    沈鸣骇笑,忙摆手道:“我错了还不行吗!你可饶了我吧!”

    这个表弟诡计多端,说不定还真有本事叫人缠上他,他可消受不了。

    二人说笑过,独孤维清淡淡补道:“我们小小伯府,司空家还看不到眼里,司空大小姐打的什么算盘可不关我的事。”说完站起身来准备离开。

    天边晚霞泛着艳丽的橙色,昭示着明日即将是个不错的晴天。云彩变幻,神秘莫测,天光渐渐暗淡,这一天将要过去。

    几名少女见他们起身,也跟着陆续离开,只留下司空妙言仍在原地徘徊,眼风偶尔掠过大柳树,带着几分期待,几分焦躁。

    大柳树靠上的地方,密密枝叶掩映着一抹黑色的身影。这时那黑影在树干上翻了个身,坐起来揉揉眼睛,发呆了片刻。

    原来是个十三四岁的少年,长眉入鬓,眼若寒潭,面容俊美处无以用笔墨描摹。

    明明是清华无双的美少年,偏偏说不清哪里带着股桀骜的野性。

    他从树干上一跃而下,整整身上压皱衣摆。

    不知打哪里跳出来一名黑衣小厮,朝司空妙言的方向努嘴道:“殿下,司空大小姐......”

    那少年好似没看见他一般,抬脚就走。

    小厮忙跟上,边走边道:“奴才僭越了。殿下,晚膳在哪里用,太后娘娘说晚上有进上的金丝线鱼,让殿下早点进宫。”

    那少年皱皱眉头,嫌恶的撇了他一眼。

    小厮在心里哀嚎一声,那个叫维唯的小姑娘可真是……主子在吃食上原本就挑剔无比,今日听这么一出,今后可还有什么可入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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