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沧海听了这话,哪里还忍得住,身子一晃,双掌劈出,跟着身随掌势,窜出窗外,左手在窗格上一按,已借势上了屋顶,左足站在屋檐,眼观四方,但见夜色沉沉,雨丝如幕,更无一个人影,其时只天门道人自重身分,仍坐在原座不动,定逸师太、何三七、闻先生、刘正风、劳德诺等都已跃上了屋顶,眼见一个身材矮小的道人提剑疾行,黑暗中剑光耀眼,幻作了一道白光,在刘府数十间屋舍外绕行一圈,对余沧海的轻身功夫,无不暗暗佩服。

    天门道人见堂中只余下华山派的四人,沉声道:“怎么的,荀师侄,你为何不上楼看看?”荀谦收剑回樵,摇头道:“这么多前辈上去了,他们若是能见到,晚辈去了有何用?他们若是见不着,那晚辈去了更没用出。”天门道长冷笑道:“我看未必,且不说你剑法如何,就光凭你的内力,放在五岳剑派里,呵呵,比得上贤侄的可不多。”荀谦知道天门道人因自己冲撞而心有不满,当下也不在意,只是打了些哈哈,罗四娘柔声道:“阿谦,现在人少,还不给天门师伯赔个不是,不然人多了,你有撇不下颜面。”

    荀谦听罗四娘如此说了,见陆大有、岳灵珊也是认同的模样,只得向天门道人一拜到底,行了个大礼,恭声道:“天门师伯大人有大量,弟子之前多有冒犯,还请师伯大人有大量,原谅弟子冒犯。”天门道人心道:荀谦这小子我也是知道的,原来一言不合便饭也不吃,好生倔强,没想到现在去了个媳妇武功大进,反而听话了,如此也好,乃是我五岳剑派的幸事。当下挥挥手,说道:“没事没事,你也是关心则乱,我们都是关心而乱,现在事情明了,你也无需自责,起来吧。”

    荀谦起身,陆大有对岳灵珊入耳道:“师妹,你看看,就是二师兄这倔驴般的人物,娶了二嫂也是乖乖听话,师妹,你说说,你若是...大师兄,大师兄会不会也如二师兄听二嫂的一般听你你的话。”岳灵珊红透了脸,不住的掐陆大有,边掐边骂:“你这猴儿说什么鬼话,现下大师兄生死不知,你还敢打趣我?”陆大有讨饶道:“岳女侠饶命,唉哟,饶命,疼...大师兄福大命大,怎么会出事?放心吧,放心吧。二师兄救我!”

    荀谦拍拍岳灵珊的脑袋,说道:“陆师弟说的没错,师兄向来福大命大,最多受了伤,哪里会没了性命?我看啊,不如你与四娘去买些伤药,找着了师兄好给师兄治疗才是。”

    岳灵珊瞪了陆大有一眼,鼻子一翘,轻轻“哼”了一声,面色犹豫,罗四娘对荀谦点点头,牵走了岳灵珊,天门道人哈哈大笑,说道:“想不到岳师兄这女儿如此有趣,哈哈,老道有些羡慕了。”陆大有接道:“咦?啊~天门师伯,若不然你老人家还了俗,找个姑娘家生个娃娃,怎么样。”

    天门道人笑声一噎,咳嗽不止,正要骂陆大有,只听门外叫骂不止,与荀谦对视一眼,一起出了门,见余沧海正提着一个小驼子,与一个老驼子叫骂。陆大有看了老驼子的脸面,奇道:“咦!竟是‘塞北明驼’木高峰,二师兄,你前些日子不是把他给打伤了么?怎么他会在这?”荀谦握着重剑,笑道:“谁知道?他要来找我麻烦,我接着便是,害怕他不成?”

    两人说话间,木高峰看见了天门道人身后的荀谦,心头大惊,朝荀谦拱拱手,高声道:“荀少侠,怎么你在这也不告诉驼子一声,若驼子知道你在这,决然不会趟这趟浑水。”荀谦懒得理会余沧海的眼神,上前说道:“听我师弟说,你说了什么‘屁股向后平沙落雁式’,看来,你也是知道我师兄下落的,说出来吧,不然...这似乎我们第三次碰面了。”

    木高峰冷汗直流,前两次做事被荀谦遇着了,第一次七十招被打败,第二次五十招被打伤,现在荀谦若是要动手,自己哪能走得脱?只得拱手说道:“荀少侠,驼子我真不知道令狐少侠的下落,如果荀少侠不信,你就当这么多人的面杀了驼子我,驼子我决不还手。”

    众人听木高峰对荀谦如此低声下气,不由对荀谦更高看几分,荀谦笑道:“前辈说笑了,晚辈若是能随意打杀前辈,去年回山时便杀了,哪会等到现在?前辈说不知道,那真就是不知道。呵呵。”

    木高峰见荀谦面色不善,却没动手的意思,面上虽定,心中不免松了口气,正想说话,只听“呼”的一声响,两个人从后飞了出来,砰的一声,落在地下,直挺挺的俯伏不动。这两人身穿青袍,屁股顶上各有一个脚印。只听得一个女童的清脆声音叫道:“这是青城派的看家本领,‘屁股向后平沙落雁式’!”

    余沧海大怒,一转头,不等看清是谁说话,循声辨向,晃身飞跃过去,只见一个绿衫女童站在席边,一伸手便抓住了她的手臂。那女童大叫一声“妈呀!”哇的一声,哭了出来。余沧海吃了一惊,本来听她口出侮辱之言,狂怒之下,不及细思,认定青城派两名弟子又着了道儿,定是与她有关,这一抓手指上使力甚重,待得听她哭叫,才想此人不过是一个小小女孩,如何可以下重手对待,急忙放手。

    岂知那小姑娘越哭越响,叫道:“你抓断了我骨头,妈呀,我手臂断啦!呜呜,好痛,好痛!呜呜。”余沧海眼见千百道目光都射向自己,而目光中均有责难甚至鄙视之色,不由得脸上发烧,手足无措,低声道:“别哭,别哭,手臂没断,不会断的。”那女童哭道:“已经断了,你欺侮人,大人打小孩,好不要脸,哎唷好痛啊,呜呜呜,呜呜呜呜!”

    众人见这女童约莫十三四岁年纪,穿一身翠绿衣衫,皮肤雪白,一张脸蛋清秀可爱,无不对她生出同情之意。几个粗鲁之人已喝了起来:“揍这牛鼻子!”“打死这矮道士!”余沧海狼狈之极,知道犯了众怒,不敢反唇相讥,低声道:“小妹妹,别哭,对不起。我瞧瞧你的手臂,看伤了没有?”说着便欲去捋她衣袖。那女童叫道:“不,不,别碰我。妈妈,妈妈,这矮道士打断了我的手臂。”

    余沧海正感无法可施,人丛中走出一名青袍汉子,正是青城派中最机灵的方人智。他向那女童道:“小姑娘装假,我师父的手连你的衣袖也没碰到,怎会打断了你的手臂?”那女童大叫:“娘,又有人来打我了!”

    定逸师太在旁早已看得大怒,抢步上前,伸掌便向方人智脸上拍去,喝道:“大欺小,不要脸。”方人智伸臂欲挡,定逸右手疾探,抓住了他手掌,左手手臂一靠,压向他上臂和小臂之间相交的手肘关节。余沧海心中甚急,回手一指,点向定逸后心。荀谦看余沧海出招,笑道:“余观主,怎么你也使背后偷袭的路子?看看晚辈使得对不对。”说罢,便学着余沧海的样子,一指点向余沧海后背,余沧海听招式甚恶,只得舍了定逸,闪开这一掌。

    这一闪,只听“喀嚓”一声,方人智手臂弯曲,已然是断了,定逸握住那小姑娘的手,柔声道:“好孩子,我给你报了仇了,哪里痛?给我瞧瞧,我给你治治。”一摸她的手臂,并未断折,先放了心,拉起她的衣袖,只见一条白丽粉嫩的圆臂之上,清清楚楚的留下四条乌青的手指印。定逸大怒,向方人智喝道:“小子撒谎!你师父没碰到她手臂,那么这四个指印是谁捏的?活该断了你臂膀!”那小姑娘道:“是乌龟捏的,是乌龟捏的。”一面说,一面指着余沧海的背心。突然之间,群雄轰然大笑,有的笑得口中茶水都喷了出来,有的笑弯了腰,大厅之中,尽是哄笑之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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