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家赫以为我是在敷衍郑亚娟,他模棱两可的点点头。而我姨妈也不想把话说的太绝决,毕竟她一直都希望我能和黄家赫在一起。姨妈也不再多说,她拽着我的手腕想要拉我上车。

    手上被姨妈掐的钻心疼,可我还是固执的站着没有动:“黄家赫,我是认真的。你的东西,以后我都不会要了。不只是你拿来的营养品,有关于你的一切,我都不要了。”

    我从口袋里掏出黄家赫送的手机,面无表情的丢在他脚边地上。

    黄家赫莫名其妙的看着我,他脸色不善的说:“吕诺,你先跟周玲阿姨回去。”

    “黄家赫,我的话都说清楚了。”

    说完该说的话,我松开姨妈自己上车。刚拉开车门,黄家赫从后面拦腰将我抱住。我沉默的被他抱走,郑亚娟想要上前制止,却被姨妈拦在车旁移动不得。

    黄家赫把我放下,他攥着我冰凉的手,似乎想要努力攥出温度来……三年多了,很多事情都变了。不仅仅是我和卢生的关系,连黄家赫也不会像以前那般对我暴躁的发火。

    时间的力量很神奇,三年时光风化掉很多的感觉、侵蚀掉很多的痕迹。从外表看来,很多东西还是维持原样。但实际上,内在早已经腐朽不堪。所以黄家赫才会如此的小心翼翼,甚至是诚惶诚恐。

    因为我们都清楚,稍有不慎,那仅存的躯壳会瞬间崩坍变成齑粉。

    “诺诺,如果我妈说了什么过分的话,那我……”

    我生硬的打断黄家赫的话:“你妈什么都没跟我说,我说的,都是我自己心里的想法。可能你没意识到,我们两个人之间,早就不应该有联系了。你一直为我做了很多,我很感谢你。但作为一个同学、邻居、哥哥,你做的真的已经够好了。”

    黄家赫表情肃穆,眉宇间又一次沾染上惯有的凌厉。他闭上眼睛,好一会儿后才缓缓睁开,温声说:“诺诺,可你知道的,我从来都不只是想跟你做同学、校友、邻居。”

    看着黄家赫失落的脸,我突然之间感到非常迷惑。卢生是我爱着的,哪怕到了今天,我也依然爱着卢生。可对于要施加在卢生身上的痛苦,我却一点都不感到心疼。

    而黄家赫,在以往的二十多年里,我真的只是拿他当一个对门邻居。我不爱他,但他现在的样子,真的让我觉得异常心疼。

    我愣神的时间有点长,黄家赫终于失去了耐心。他强硬带我进怀,掐住我的下巴低头凶狠的亲吻我。

    唇齿相碰撕扯的过程中,我的舌被咬破,血液腥涩的味道让我遍体生寒。一股凉气从脚底泛起,夕阳照在身上,却还是冻的我牙齿不断打颤。要不是黄家赫扶住我,估计我早就瘫软在地。

    黄家赫气喘吁吁的停下,我嘶吼着推开他。跑回车里揪出购物袋,我就像是发疯一样不断的翻找。我的大脑一片死寂,满嘴都是黏糊糊的血浆。

    争吵半天的姨妈和郑亚娟也安静下来,她们两个被我震慑住,吓得目瞪口呆。黄家赫拉住我,愣愣的喊道:“诺诺!你在找什么?”

    我翻找到矿泉水,颤抖着用手拧开。水撒了一身我也顾不上擦,急急忙忙的往黄家赫嘴边送:“家赫!快!漱漱口!快点!你漱漱口!”

    黄家赫看我情绪激动,顺从的喝下水。见他要咽下,我厉声尖叫:“别喝!吐出来!黄家赫!你把水吐出来!”

    “诺诺!”黄家赫打掉我手里的水瓶,安抚的抱住我:“你冷静点,这只是水!只是水!”

    黄家赫的怀抱温暖,甚至让我心生眷恋。可嘴里血液的味道不断刺激着我,脑海中的想法愈渐清明……不,这不单单是水!

    我再次甩开黄家赫,不放心的去翻袋子里的消毒水。郑亚娟看我要拿消毒水给黄家赫漱口,她情绪激动的跑过来,狠狠给我一个耳光:“吕诺!你发什么疯!这是厕所消毒的!喝了是要人命的!你要害死我儿子吗!”

    估计我疯狂不正常的样子实在是骇人,门口的保安拉开窗子询问:“夫人,是怎么了?需要我帮助吗?”

    姨妈气势恢宏的回吼:“你瞎了吗?谁是业主你不知道么!”

    “郑亚娟!你个贱人!你敢打诺诺!”姨妈被激怒,跳起来揪打着郑亚娟的头发:“你要教育儿子滚回家教育!你想把他搓扁捏圆都随你!但你要是想动我家诺诺,我告诉你不准!”

    场面瞬间失控,黄家赫只能先松开我,无奈的去拉架。郑亚娟和我姨妈的积怨太深,一直以来她们两个人都在隐忍着。这次算是一个爆发点,喷薄而出的怒火怎么都拦不住。

    眼前的一切都像是一场缓慢而又无声的电影,映在我瞳孔里,撕打的三个人动作也被放慢了。

    我手脚冰凉,呢喃着蹲在车边上轻声念叨:“在乌斯这个地方住着一个名叫约伯的人。他是个好人,敬畏上帝,远离邪恶。他有一个大家庭,共有七子叁女。他的家财丰厚,拥有七千只羊、叁千只骆驼、五百对牛、五百头母驴以及大批的仆婢。在东方人中……”

    自动屏蔽掉外界的喧嚣,我专心致志的背着《圣经》里的约伯记。

    这是在精神病院里养成的习惯,当时我一个病友,她每天早上都会站在阳台上背诵。她有很严重的精神分裂和暂时性失忆症,白天她以为自己是个虔诚的圣徒,晚上她又觉得自己是个杀人狂魔。

    她跟我一样是住在单间里,不是因为别的,而是跟她住在一起的病友都在晚上被她吃掉了。早上她又会忘掉一切,虔诚的背诵《圣经》。在精神病院的最后一年,她一直住在我隔壁。每当精神医生早上穿好裤子从我病房离开,听着她抑扬顿挫的朗读《圣经》,我的内心都会一片澄净。

    从精神病院出来,每当情绪失控,我也会不自觉的背诵这段经文,来寻求片刻的宁静。

    姨妈和郑亚娟打的难解难分,我激动的情绪也还是很难平复。双手插在发丝里揪拽,头皮一点疼痛的感觉都没有。看着黄家赫嘴角粘着的污血,我惊慌不安的划拉着地上的碎石。

    我舔舔嘴里破掉的伤口,刺骨的寒意和绝望的恐慌让我无所适从。黄家赫嘴里的伤口要是碰到我的血迹,那我真的是……

    罪该万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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