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刀横空,无可抵挡,那辽人骑兵,身在空中,却并不见有多大担忧,掌中钢刀,劈开烈烈寒风,将钢牙咬碎,都要斩挡路者于马前。

    此人骑术精良,刀法虽不美观,却最是凌厉,赵楚双眸骤然一紧,若说武艺手段,此人比不得琼妖纳延那等繁华若景,只这一刀,便是一刀,毫无花俏,只要结果,便是劈杀敌人在马前。

    只是若他只凭力量强横度极快便要取胜,却是自想当然,以此人悍勇并不退让性子而能活命于疆场之上,定有后手。

    果然,见赵楚横刀不退,半空中勒马一停,那战马,竟生生滞空,堪堪等候身后两个帮手错来身畔,方有坠地前兆。

    赵楚便等这一瞬,待那三马要落地刹那,飞步而前,让开三把钢刀,竟钻入马腹之下,那三人大骇,他等有战马,便多三分战力,若是任凭这黄脸汉人先斩他战马,便是有通天能耐,数万大军一拥而上便可先将他等砍为肉泥!

    辽人趁战马落地起伏,倏然间,便在两军眼里,马背上失去了影踪。

    原来他三个,不见了赵楚影踪,便知马下不能周全,钢刀下探,一个镫里藏身,要合力戳杀赵楚于马腹之下。

    小空间里厮杀,正合赵楚之意。

    风雪里旁人看不见,三个辽人却身临其中,钢刀下探不能戳在实处,方藏身镫里,正对上口叼钢刀横眉以待赵楚面目。

    轻轻贴地一滚,让开三人钢刀,赵楚探手飞快而出,往那左右两人脖颈上一抓,犹如冰破雪崩,两股殷红血箭飙飞而出,将那中间辽人马腹溅红一片,一声不吭倒撞马下,死了。

    那人间赵楚一合击杀两个同伴,由不得手头一慢,再见赵楚双手探出将上盘见破绽展露,咧嘴一喜,不知高喝甚么言语,合身脱离马镫望定赵楚头顶扑来。

    赵楚喝道:此时不死,更待何时!

    那双臂,灵蛇一般无骨,悄然自两个死尸脖颈回转,屈指往那钢刀上一弹,钢刀偏开自肩上滑过,那辽人失却马镫依仗又未落地,眼睁睁直扑赵楚探起钢刀而来。

    辽人骑兵,都是皮甲,赵楚手腕一翻,那钢刀譬如钻头,狠狠撞在胸甲之上,血液蔓延,那辽人便已丧命。

    此番搏杀,虽说来话长,只是兔起鹘落一刹那功夫,众人只见赵楚钻入马腹,惊叫未落,三具尸体抛将出来。

    宋军大呼,喝彩一片。

    只是赵楚方自马腹下钻将出来,第二波三骑又来,此番他不再避,横刀暴喝,高高跃起,匹练也似刀光耀眼,卷动地上积雪,那三骑马上,落地时只半个身子,原来被赵楚一刀,拦腰斩断,上半截掉落水中。

    第三波眼见前番六人殒命,虽辽人悍勇,也觉胆惊,忙乱之下控马不得,落地时候头重脚轻翻飞而出,半路上眼前刀光闪烁宛如雪光,闭眼不及,便知丧命。

    这一番连杀九人,势如长虹,宋军心乃略安。

    让开落地受伤战马,赵楚暗暗算计最后三骑距离,便在马背上骑兵惊慌控马刹那,往雪地里一贴,连环滚动往河边而去。

    无人能解他打算,那辽人三骑,也为他诡异举动惊得一愣,继而大喜,将缰绳拨动,使战马落地将他踩为肉酱。

    哪里知道,战马方落地尚未蓄势,腿上似有绳索牵绊,战马毕竟畜生不同人一般能临危解难,噗通几声,将背上骑兵甩将出去,落点正在高蛮眼前。

    高蛮自不会客气,长枪连挑,那三人胸口血花盛开,又落地时候吃冰冻积雪碰撞,头骨也摔碎了,鲜血溅了两营将士满身都是。

    赵楚自地上跃身而起,牵住十二匹战马缰绳往后便拽,笑呵呵道:这几匹战马,上阵杀敌不过须几日时辰调教,又添我军助力!

    他这兔起鹘落杀人如呼吸,宋军自是定下心来,也不觉辽人如传说中那般难以抵挡,辽人却大怒不可遏止,一声喊,万马奔腾,直冲河边而来,扬手间,寒风被撕裂呜咽如泣,高蛮大声叫道:辽人骑射,巨盾竖起!

    赵楚牵马钻入人群,头顶便盖住盾牌,自缝隙里往外去瞧,那辽人骑兵大部只在河边游走射箭,少部悄然摸过浮桥,正要作第二次冲击。

    辽人狼牙箭,纷纷扬扬宛如冰雹,将巨盾砸出好大声响,赵楚不及提防叫道:使弩手弓手压制辽人骑兵,弩手望定浮桥,须彻底摧毁,不可使辽骑飞跃而过!

    宋军里新兵甚多,辽人一旦过河,哪怕只三五百人,将军心便能动乱,彼时便是后撤,只怕也力有未逮。

    高蛮见辽人便在桥头,令斥候往回传讯,推开面前巨盾手,长枪点开直扑而来狼牙箭雨,贴地几个起落,弹在浮桥对面,见有辽人纵马杀过来,不待落地便凭长枪优势击落河中。

    河水将铁块也能冻为碎屑,肉身怎能抵御,落水辽骑,只能等死。

    但他这般莽撞,身边又无一人照看,对岸辽骑见状大喜,将那狼牙箭,不用花费一般望定他没头没脑乱射过来。

    人力总有穷尽,高蛮挡不住箭雨只得退后巨盾阵后,手臂上颤巍巍一支狼牙箭,要拔出却为那羽箭上倒钩卡在骨缝里,将一个死也不怕汉子,满头都是疼痛冷汗。

    赵楚挥刀将那箭支斩断,令人带他往后营里歇息,高蛮只是不肯,赵楚看他生龙活虎,也只好允他在此地,而后下令两营将士,在巨盾护卫下往河岸推去。

    辽人骑兵,已有十数匹落地,缓缓整顿阵势,呼喝呐喊,往巨盾之后杀来。

    两营距河岸,本也不过百步距离,缓缓推进,缩小至三十步左右停止不前。

    骑兵要奔腾开来,方最是恐怖,战马不能前进骑兵,陷落步军阵中,便是送上门受死。

    那三十步距离,怎能将战马催动,辽人也无计可施,对岸喝叱连连,带头的只好率先杀来,心里只盼望这巨盾乃是木雕泥塑,一撞便能开来。

    两厢碰触,巨盾以备步人甲扛住,下端尖利一头深深埋进泥土,又以拒马枪推在后厢,辽人硬碰,不能占到半分便宜,反又损数骑。

    老罴营,后又挑选百人入伍,与陷阵营合来正千二人,辽人铺架那浮桥这头,落点正在河岸往河心里凸进一块,若是两营将士都过去,虽能挡住辽人骑兵落马地带,只怕战马重量也要使许多人受伤,赵楚自然不愿就此损耗心腹大军。

    便在这三十步外,只等辽人冲杀而来。

    但那小小一片地带,辽人怎能积攒许多人马,数十骑杀来,便如身赴滚滚油锅的雪花,眨眼湮灭不见半分涟漪。

    辽人吃百匹骑兵丧命教训,陡然有号角响起,那沙丘上跃身过来辽骑,不再义无反顾送死,反静静守住地带,竟然要做防守模样。

    赵楚自知他打算,往那浮桥上一瞧,心下明了,道:竟想开通浮桥,莫非不知劲弩么。

    便在这时,后厢转来骑兵,报道:劲弩处无许多巨盾,弩手不能往有利地形处去,辽人弓箭,正将能摧毁浮桥地带封锁。

    赵楚抬头去看,丝丝缝隙里,白森森天空里,蝗虫般狼牙箭纵横来去,落在头顶的,却没有多少。

    当下道:令辎重营快推进,将石砲留弹送将上来。另,请我军弓箭手,调整立足地带,往浮桥上乱箭只管射去。有辽人送箭过来,不怕折损太多。

    斥候急忙飞奔而去,赵楚又令人通告花荣,要他暂将大军交副将带领,亲自带弓箭手往浮桥上洒箭,只要将辽人工匠射杀箭下。

    两道军令出,赵楚举目再将天空狼牙箭雨望了片刻,默然算计出辽人射箭空间,与高蛮道:老罴营接手巨盾,令陷阵营听我号令,只等辽人羽箭上弦空间,一起杀出,只要杀入辽人阵中,辽将定有片刻迟疑,待你见我军击杀辽人,便顶巨盾来接应。

    高蛮急忙应下,暗令老罴营接手巨盾,赵楚与陷阵营将士道:除非陌刀,都扔在地上,待我号令一出,随我厮杀。切记,此时乃匆忙慌乱间骤然遇敌,不可怜惜我军战马欠缺手下留情,只要能杀死辽人,无论手段!

    说话间,辽人抵达对岸已有百多人,聚集在一起,一面提防宋军,将眼见便要沟通两岸浮桥牢牢护住。

    猛然间,赵楚低吼道:杀出去!

    巨盾揭开,老罴营将士往两厢一闪,赵楚一马当先,身后成列手持陌刀陷阵营,滚滚如浪,席卷而去。

    这陌刀阵,滚动起来宛如巨浪冲堤,既快又甚为厚重,刀光闪耀处,辽人慌忙迎来,却为那陌刀晃花了眼。

    赵楚手内陌刀,与他人无异,把柄结实刀砍不断,比之刀柄更是长出许多刀刃,宽阔如坦道,两道深深血槽,怒龙眸子一般。

    辽人中,有见识的见此便先心惊,对岸有人大声呼喝,赵楚不知甚么说法,高蛮在身后十步远近处跟随,闻言冷笑道:也有有眼色的,竟知道陌刀!

    如何辽人能不知,突厥纵横草原时代,正是盛唐时候,名将如云,最著名便是这横排陌刀阵,滚滚而来,威赫而去,所留一地的,都是敌人尸,不知惊碎几多草原人魂魄肝胆,便是如今,草原也流唱陌刀传说。

    传说里,陌刀便是人间凶煞最甚兵刃,刀过不留喘息,任是勇士能生裂猛虎恶狼,面对陌刀阵,也要魂飞魄丧,强大如突厥,也灰飞烟灭在陌刀之下。

    陌刀,汉剑,便是中原汉人守护兵刃,一朝扬眉而出,四方俯!

    辽人,大宋开国之际也曾见过这陌刀,正是唐末流传下来,只是汉人式微不能再现祖宗荣耀,渐渐已推出战场,如今骤然再现,更有雄壮身披铁甲陷阵营将士,默然不语只是眸子里闪烁凶焰狂奔而来,辽人纵然自诩英勇,也骇得一愣。

    便要着一愣神功夫,赵楚大步杀来,迎面一人方要抵挡,被他一刀,连人带马砍为两截!

    陷阵营第一排的两百人,飞步而随,赵楚一刀杀人,稍稍一滞,不及再杀,身后刀浪便已跃出身前。

    第一排陌刀,卷起漫天刀光,冰冷河水,刹那间也似停了流动,凄冷刀光,映照河心里冰块,天边彤云浓雪中,也似闪耀玉兔一头。

    一刀下去,惨叫成嗥,这陌刀将,要乃是腰腹灵活有力,其二便是手臂力量强悍能开劲弩,连同那陌刀数十斤重量,休道肉身,便是钢铁也要易辟。

    与赵楚一刀杀出同样战果,两百把陌刀,将数十辽人战马分作三五截,不曾负了陌刀威名。

    第一排陌刀方收回,陌刀将俯身一蹲,第二排陌刀将飞步踏足闪身而上,旋转了腰身,将那陌刀使开如旋风,斜斜劈落,正将马背上目瞪口呆辽人砍作两截。

    不及第三排陌刀将越众而出,过河来辽人,尽皆丧命。

    旁人瞧得忘却这厢厮杀,高蛮哪里敢忘,呼喝老罴营将巨盾围上,两营将士,又缩入盾阵之内,辽人那厢方反应过来。

    都说喊杀声激烈至极便可通透云霄,却不知,云霄间杀声汇聚多了,将那最惨烈杀声凝聚,便是血腥甚浓只是无声,静悄悄落在地上,便是如今饮马河畔模样。

    辽人风雪里越寒冷,便是宋军,也料不到陌刀竟如此惨烈,一出便全歼敌军不留一人成活,如此凶煞兵器,当得上人间第一。

    高蛮低声与赵楚商议道:主上,若往后有个时候,小人这老罴营,也当寻来问个趁手兵器。

    赵楚不语,凝神静听辽人动静,心内也暗暗着急,在他本意里,非特杀退辽人过河,将这浮桥取在手里方是最好要越河取雄州,辽人对岸有骑兵甚是便利,宋军造浮桥不是易事,有现成的,能留下来用,最是合算。

    若辽人能再来进攻,辎重营到了,石砲留弹便到了,将辽人远远阻拦射程之外,抢修成这浮桥不过盏茶功夫,今夜渡河,省却许多麻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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