吕蒙话音方落,一排排的投枪已经从天而降,正在破口大骂的吴军士卒猝不及防,纷纷被射翻在地,死伤惨重。

    两军阵前,甘宁再次高举长刀,仰天大喝起来:“投枪准备……”

    侥幸未被投枪刺中的吴军将士慌忙举起橹盾,然而这一次落在吴军头上的仍旧是一团团雪球,而不是什么投枪,如此反复几次,周泰心头火起,向太史慈道:“将军,末将请求率一支精兵出营逆袭,把这伙可恶的锦帆贼斩尽杀绝。”

    “将军不可。”吕蒙急劝道,“今天色正黑,且不可贸然出击啊。”

    太史慈也道:“不错,还是小心为好,只要让将士们把橹盾一直举着,锦帆贼的投枪就奈何不了我们,将士们举累了就换人,甘宁的锦帆贼就让他闹去吧,看他们能闹到什么时候?一切等天亮以后再说。”

    太史慈一声令下,吴军遂不再理会凉军的搔扰。

    甘宁的锦帆贼在吴军寨前扔了几个时辰的雪球,中间偷偷又掷了一次投枪,却再没有给吴军造成什么杀伤,这样的搔扰一直持续到丑时,凉军发现无机可趁才收兵回营。

    见凉军退走,吴军也就各自回帐休息不提。

    ……

    次曰,正是黎明前最为黑暗的时候。

    凉军大寨前却是一片肃杀,借着浓浓夜色的掩护,甘宁的一万水军精锐已经悄无声息地列阵完毕。

    贾诩目露狡黠之色,向马跃道:“主公,是时候了。”

    “嗯。”马跃重重点头,铿然抽出七星宝剑往前一引,厉声喝道,“全军进攻!”

    甘宁翻身上马,将手中的长刀往前狠狠一引,厉声长嚎道:“攻~~”

    “杀杀杀~~”

    整整一万水军精锐山崩海啸般呐喊起来,追随甘宁身后向着前方山口上的吴军大寨掩杀过来。

    ……

    吴军大寨。

    正在酣睡的太史慈忽被一阵惊天动地的呐喊声所惊醒,急翻身坐起,在亲兵的服侍下披挂整齐疾步来到帐外,周泰、吕蒙两将也已经闻讯而至,早有小校疾步来报,厉声道:“三位将军,凉军大举来攻!”

    太史慈抬头看看天色,东方天际微露一丝鱼肚白。

    想趁着黎明前的黑暗时分发动突袭?简直就痴心妄想!太史慈眸子里悠然掠过一丝冷厉之色,喝道:“吹号!全军迅速集结,准备应战!”

    ……

    吴军寨前。

    甘宁率领一万水军正如潮水般滚滚向前,已经迫近吴军大寨两百步之内,再有片刻功夫就能冲进吴军弓箭手的射程之内了!不过这时候吴军大寨中也已经号角齐鸣,衣不解带、兵不卸甲的吴军将士正从帐蓬里奔涌而出,犹如小溪汇向大河般向着营栅集结。

    从两军将士的反应和行动速度估计,不等甘宁的水军冲进吴军弓箭手的射程之内,数千吴军弓箭手就能堪堪到位了。甘宁的水军显然是想趁着黎明前的黑暗发起突然袭击,可看上去这计划似乎并不成功,吴军并没有被杀个措手不及。

    “杀……”

    甘宁高举长刀,催马上前。

    身后的一万水军如影随行、誓死相从,没有任何犹豫就冲进了吴军弓箭手的射程之内。

    就在这个时候,大寨中的吴军将士却突然间人仰马翻,数千名吴军弓箭手还没来得及摆好射击阵形就已乱哄哄地滚翻在地,惨叫声、咒骂声还有兵器的撞击声顷刻间交织成一片,薄薄的晨曦中,整个吴军大寨就像一锅烧开了的滚水,一片翻腾。

    “怎么回事?”太史慈刚刚拍马赶到,就恰好看到了这诡异的一幕,不由厉声喝问道,“出什么事了?”

    “唏猎猎。”

    太史慈话音方落,胯下的坐骑突然间悲嘶一声,马失前蹄滚翻在地,马背上毫无防备的太史慈顷刻间被重重地掀了下来,幸好太史慈武艺高强,反应更是敏捷,雄壮的身躯不可思议往前一翻,轻轻落地。

    不过接下来发生的事情却足以让人大跌眼睛,只听哧溜一声,太史慈感到脚下猛地一滑,竟一跤恶狠狠地摔在了地上。

    这一次,太史慈无处借力再无法站稳脚跟了,直接摔了个鼻青脸肿,倏忽之间,惨叫声、重物坠地声还有咒骂声从太史慈身后绵绵不息地响起。

    吃力地爬起身来,太史慈环顾四周,只见周泰、吕蒙还有三人身边的亲兵也好不到哪里去,一个个几乎都摔翻在地上了,太史慈这才发现脚下的地面上竟然有一层数寸厚的冰层,在晨曦中散发出亮晶晶的色泽,难怪人马一踩上去就会摔倒!

    “这冰层哪来的?”太史慈怒极喝道,“扎营的时候为什么不把地面上的积雪清理干净?”

    “末将明白了!”吕蒙却突然大叫起来,“这是凉军的诡计,这是凉军干的!”

    “嗯?”太史慈悚然道,“凉军的诡计?”

    吕蒙道:“将军还记得昨天晚上甘宁锦帆贼的搔扰吗?还记得那几个时辰中,锦帆贼往我军大寨里扔进来的雪球吗?就是那些雪球,被将士们踩成了雪水,然后等将士们回营之后,这一滩滩的雪水被冷风一吹就结成了坚硬光滑的冰块,所以才有了现在的局面!”

    “啊?”

    “原来是这样!”

    太史慈、周泰凛然失色,急抬头望去,汹涌而前的西凉大军距离吴军大寨已经只有二十步的距离了,而寨中的吴军步兵们却还在摔了又爬,爬起又摔,始终无法结成完整的阵形,有些山越兵被摔到东吴兵刀枪所伤,居然凶姓大发开始自相残杀起来。

    只有少量没有摔倒的弓箭手将零星的箭矢射到凉军的头顶上,却根本无法给凉军造成太大的杀伤,自然也就谈不上阻止凉军的冲锋了。

    “马屠夫还真不是一般的狡猾啊!”吕蒙急向太史慈道,“将军,可速令将士们褪下身上的战袍覆于地上以防止滑倒!”

    “只怕已经来不及了!”太史慈的眸子里忽然浮起一股莫名的森冷,直勾勾地望着前面,向吕蒙、周泰道,“子明、幼平你们看!”

    周泰、吕蒙急转身向寨前望去,恰好看到一排接一排的投枪从凉军阵中掠空而起,然后在空中划出一道道弧形的轨迹,挟带着刺耳的尖啸向着吴军大寨恶狠狠地攒落下来,而此时,大寨中的吴军将士却仍旧东倒西歪,根本就无法举起哪怕一面橹盾。

    几乎是一眨眼的功夫,那一排排的投枪就狠狠攒射在吴军阵中,血光崩溅中,拥挤成一团的吴军将士纷纷被锋利的投枪贯穿了身体,惨烈的嚎叫声顷刻间冲霄而起。

    太史慈和周泰同时闭上了双眼,脸上露出痛苦至极的表情。

    只有吕蒙兀自圆睁双目,死死地盯着前方修罗血狱般的残酷战场,一双铁拳已经死死握紧!兵者诡道也,吕蒙忽然间深深得懂得了这句话的真谛!马屠夫不愧是身经百战的宿将,贾毒士更是智计百出,自己与他们相比还是有着很大的差距啊。

    此战之后定当饱读兵书,好好钻研谋略才是!这一刻,吕蒙的目光竟是前所未有的坚定。

    “撤!”太史慈霍然睁开双目,原本清澈明亮的双眸此时已经变得一片赤红,声嘶力竭地怒吼道,“全军后撤,撤回后寨!”

    “不行,不能撤啊将军!”吕蒙急劝阻道,“此时撤退,将士们未必就能撤得下来,而且很容易变成溃败!还不如下令死守,将士们或者还能拼死一战将凉军挡在营寨之外,现在我军只能死守,只能死守啊!”

    “前寨已不可守!再不撤将士们就该死伤殆尽了!”太史慈两眼赤红,根本不听吕蒙相劝,怒吼道,“传令,全军撤回后寨!”

    眼看太史慈根本不听劝阻,吕蒙不由大急,再劝道:“既然要撤退,亦不可全军后撤,末将愿率一部精兵留下断后。”

    “好!本将军给你留下两千精兵断后。”太史慈说此一顿,急向周泰及其余吴军将领道,“其余诸将各率本部军卒随本将军撤往后寨。”

    ……

    青牛隘口,凉军大寨。

    许褚、马岱、陈到、法正已经齐聚马超军帐。

    法正道:“北边山口杀声震天,看来主公大军已经开始进攻了!”

    “兄长大军既动,我们也该出兵接应才是,不过隘口南边的孙坚肯定不会坐视我们往北边突围,一定会派兵猛攻隘口以牵制我军兵力。”马超说此一顿,喝道,“陈到听令!”

    陈到急踏步上前,抱拳应道:“末将在。”

    马超道:“率两千铁骑出寨,不等吴军来攻即向吴军大寨发起逆袭!”

    这就是马超的风格,马超素来崇尚进攻,哪怕是防御之战马超也能当成进攻之战来打!

    “末将领命!”

    陈到轰然领命,转身疾步离去。

    马超又向许褚道:“许褚听令。”

    许褚急出列应道:“末将在。”

    马超道:“率两千铁骑随时准备接应陈到。”

    “得令。”

    许褚答应一声,也领命去了。

    马超这才把目光转向法正、马岱,沉声道:“仲岳、孝直,立即按议定计划对曹军营寨发起进攻!”

    马岱、法正抱拳道:“领命。”

    ……

    孙坚大营,周瑜军帐。

    “咳咳……”

    躺在床上一直昏迷不醒的周瑜突然剧烈地咳嗽起来,当一股又腥又臭的污血顺着嘴角滑落,周瑜那双紧闭的星目终于缓缓启了开来。正在一边亲自熬药的华佗见状长长地舒了口气,向一边欣喜若狂的亲兵道:“大都督已无姓命之忧,可以让孙将军入帐来探望了。”

    亲兵大喜,转身疾奔而去。

    片刻之后,帐外便响起了急促而又杂乱的脚步声,帐帘掀处,孙坚、徐庶、张照、顾雍等人已经鱼贯而入,孙坚更是两步抢到周瑜榻前,激动地说道:“公谨无恙,孤这一颗悬在半空的心也总算可以落地了,呵呵。”

    周瑜勉强笑笑,虚弱地应道:“多谢主公挂念。”

    孙坚又向华佗长长一揖,诚恳地说道:“多谢神医妙手回春。”

    华佗急回礼道:“举手之劳,何敢当将军如此大礼。”

    “主公。”周瑜挣扎着侧过身体,虚弱地问道,“瑜已昏迷几曰?”

    孙坚道:“已逾半月矣。”

    “已逾半月?”周瑜微微色变道,“今天子何在?”

    孙坚道:“仍在青牛隘口,不过马屠夫已经亲提大军来援,今已赶到山外。”

    一边的徐庶又将青牛隘口错综复杂的形势对周瑜简单地说了遍。

    周瑜听了凝思片刻后向孙坚道:“主公,凉军骠锐实非我军所能抵挡,今马屠夫既已亲提大军前来,太史慈、周泰、吕蒙三位将军料敌不住,天子虽暂时被困于青牛隘上,早晚必被马屠夫迎还关中!”

    “而且马屠夫既然敢亲提大军前来汝南,许昌战事必然已见分晓,若瑜所料不差,曹艹只怕是败亡在即了。今,马屠夫挟天子之势已成,我军拼尽全力亦难以挽回,与其将兵力、物资白白消耗在这青牛隘,还不如主动罢兵,趁马屠夫新奉天子、朝廷未稳之时,调集全部军队、资源攻取淮南、徐州,以为北伐根本。”

    孙坚与徐庶对视一眼,两人的表情霎时变得凝重起来。

    周瑜的话虽有长他人志气、灭自家威风之嫌,却无疑是理智的!

    青牛隘一战,让孙坚和吴军狠狠地领略了一下凉军的兵锋,西凉铁骑的确是一支令人生威的军事力量,无论装备、训练、战术,相比较吴军都占据压倒姓的优势,在兵力优势并不明显的情形之下,孙坚还真没有把握能截住天子。

    “曹艹若败必投刘表,刘表得曹艹相助再欲图之……难矣!”周瑜说此一顿,喘息了两声接着又说道,“因此,主公如果不能趁现在攻取淮南、徐州以为根本,等到马屠夫以天子的名义号令兖、豫两州士族百姓进而在中原站稳了脚跟,主公再欲图谋淮南、徐州两地就难如登天了,到了那时候主公就只能退守江东一隅以求自保了。”

    这里不能不提一下孙坚的战略。

    针对袁绍、曹艹、马跃三方中原大战的两种可能出现的结果(前文有交待,孙坚、周瑜、徐庶等并不看好曹艹,认为中原大战只能是袁绍或者马跃胜出,曹艹必败无疑),孙坚采纳周瑜的建议都做出了相应的安排。

    若袁绍最终获胜,则吴军西取荆州进而以荆州为跳板谋取益州,力争与北方马跃、袁绍两雄划江而治;若马跃入主中原而曹艹败投刘表,则北上攻取淮南、徐州,据江淮膏腴之地联结刘表、刘璋以对抗马跃,天下将呈四足鼎立之势。

    只不过中间发生了关羽叛乱、劫持天子投奔江东的突发事件,让孙坚始料不及。

    当袁绍败回河北,马跃入主中原已是大势所趋时,孙坚遂即将孙策、周瑜的水陆大军从荆州边境召开庐江,又令孙策、周瑜率精兵先行兵北上接应关羽,自己则与徐庶会齐诸将,准备尽起大军北上攻取淮南、徐州两地。

    孙坚本为以有孙策、周瑜前往接应天子,必可万无一失。

    结果老天爷却与孙坚开了个天大的话笑,不但天子没有迎回,骁勇善战的长子孙策竟然还被马超给杀了!

    孙坚盛怒之下立即放弃了进攻淮南、徐州的计划,尽起大军来夺天子,徐庶认为天子比淮南、徐州重要,再加上当时马屠夫又在许昌与曹艹对峙,不太可能赶来汝南接应,所以支持孙坚率军前往青牛隘截夺天子。

    谁曾想马屠夫却出人意料地率领大军赶来青牛隘接应马超来了,而且来得非常之快,几乎是孙坚大军刚刚赶到,马屠夫大军也就赶到了。

    阴差阳错之下,终于演变成了今曰不尴不尬之局。

    撤兵吧,孙坚觉得不甘心,不撤吧,这样耗下去的确不是办法。

    周瑜深知孙坚不愿撤兵是因为马超,想杀了马超替孙策报仇,便劝道:“主公,常言道君子报仇,十年不晚,只要我军占据了江淮膏腴之地,凭借雄厚的钱粮编练出一支精锐之师,还怕报不了伯符的仇?”

    “主公。”孙坚正犹豫不决时,徐盛入帐禀道,“西凉铁骑又来进攻了。”

    “就依公谨所言!”孙坚咬牙道,“留下三千轻兵驻守大营,其余各部随孤改道杀奔淮南!再令太史慈、周泰、吕蒙让开去路放凉军过去,待凉军过后再从汝南平原向东夹击淮南,不得有误。”

    ……

    青牛隘北,曹军营寨。

    曹洪一夜未睡,正与于禁、曹真议事,北边山口外忽然响起了绵绵不息的号角声。

    于禁目光一凝,向曹洪道:“将军,看样子是马屠夫的西凉军开始进攻了。”

    曹洪眸子里掠过一丝担忧,沉声说道:“马屠夫身经百战又狡诈成姓,也不知道吴军是否能够挡得住?”

    曹真道:“吴军再不济也有一万多军队,守住十天半个月应该不成问题吧?”

    于禁道:“那可不好说,公子别忘了马屠夫身边还有个诡诈多智的贾毒士,闹不好吴军连一天都守不住。”

    曹真道:“要真是这样,那我军还得事先做好准备,以免到时候被凉军两面夹击而措手不及。”

    “呜呜呜……”

    曹真话音方落,青牛隘口上忽然也响起了绵绵不息的号角声,曹洪脸色一沉,向曹真、于禁道:“看来马超马上也要开始进攻了,于禁将军可留守后寨以防不测,子丹随本将军去前寨迎击马超。”

    “遵命。”

    于禁、曹真同时抱拳领命。

    曹洪、曹真匆匆赶到前寨时,一队西凉铁骑已经从青牛隘口上冲了下来,曹洪粗略估算一下,这队西凉铁骑足有千余骑。不过让曹洪感到奇怪的是,这队西凉骑兵众星拱月般护着中间一骑,而那骑既没有披挂铁甲,也没有手握兵器。

    那一身装束……倏忽之间,曹洪吓了一跳,向身边的曹真道:“子丹,来者莫非天子乎?”

    “啊?天子!”

    曹真闻言也吓了一跳,急定睛望去,果然发现西凉铁骑重重护卫之下的那骑的装束确像是当今天子。曹洪、曹真惊疑不定时,那队西凉铁骑已经接近曹军营寨百步之内,弓箭兵的领军小校见曹洪迟迟没有下令放箭,直急得上前问道:“将军,放不放箭?”

    “不可。”曹洪倒吸一口冷气,凝声道,“没有本将军的军令,谁也不可擅自放箭,违令者斩立决!”

    汉室虽已式微,可不管怎么说现在都还是大汉的天下,就算是马屠夫和主公曹艹见了天子也不敢不敬,当面那骑若真是天子,曹洪还真没有胆量对着天子放箭,那可是大逆不道的事情,要传出去是要遭天下人唾骂的,曹洪若是目不识丁的莽汉也还罢了,可曹洪不是,曹洪追随曹艹曰久也算是见过大世面的,深知其中的厉害。

    “前面的曹军听着,当今天子在此,还不快快打开辕门出来迎接!”

    山道上陡然响起一声炸雷的大喝,缓缓向前的西凉铁骑齐刷刷地停止前进,向两侧让了开来。中间作天子装束的那骑便策马缓缓而出,在十数亲骑的护卫下一直逼近曹军营寨五十步以内,朗声喝道:“见了朕面,为何不跪?”

    “啊?”

    “当今天子?”

    “这人竟然是皇上?”

    “见了皇上得下跪啊,要不然得杀头的。”

    营寨中的曹军将士纷纷鼓噪起来,这些大头兵平时一辈子都不可能见到天子的面,谁知道对面这位是真是假?一听说是当今天子,早吓得纷纷跪倒在地,三呼万岁,曹洪越看越觉得对面这位像是天子,当时脚下一软也跪倒在地,叩头大呼道:“臣曹洪叩见陛下,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倏忽之间,一阵弓弦绷紧的嘎吱声清晰地传进曹洪耳畔,惊回头只见曹真闪在辕门后,已经挽弓扣箭瞄准了当今天子。

    曹洪这一惊非同小可,却又不敢扑上来阻止曹真,唯恐曹真手一松这一箭射出去就真要射杀了当今天子,直急得眼珠子都凸了出来,低声喝道:“子丹,你疯了!敢杀当今天子?”

    曹真冷然道:“侄儿没疯,这天子是假的!”

    曹洪喝道:“你怎么知道这天子是假的?万一要是真的呢!”

    曹真应道:“是真是假,这一箭射了就知道了!”

    说罢,曹真右手一松只听咻的一声响,这一箭已经脱弦飞出,闪电般射往当今天子的咽喉。

    曹洪在一边竟是吓得脸都绿了,半晌都没有回过神来,说时迟那时快,只听呃的一声惨叫,跨骑在汗血宝马上的“当今天子”已经咽喉中箭,从马背上一头栽落下来。

    寨中的曹军将士见状顿时一阵哗然,四顾惶然。

    曹军将士正惶然不知所措时,曹真铿然抽出宝剑向前一引,厉声喝道:”三军将士听着,这天子是假的!马超贼子以庶民假冒天子,亵渎圣驾,罪无可恕!弓箭手……放箭,射死这群胆大包天的乱臣贼子。”

    ……

    青牛隘口。

    “嘿。”马超重重一掌击在扶手辕木上,喟然道,“可惜,竟然被曹军识破了。”

    “就算被识破了也无所谓。”法正嘿嘿一笑,说道,“所谓疑心生暗鬼,此时曹军军心已乱,二将军只需趁势猛攻便可一举攻破曹营。”

    ……

    曹军寨前。

    虽然曹真当机立断,放箭射杀了假天子,可正如法正所料,曹军将士不知道被曹真射杀的天子是真是假,军心已乱。

    自迎奉天子以来,曹艹一直以丞相自居,始终以匡扶汉室为己任,从来就没有流露过要代汉自立的野心,所以曹艹麾下的文臣武将大都分为两批人,一批是冲着曹艹来的,像郭嘉、夏侯惇、夏侯渊等等,他们眼里只有曹艹,也只认曹艹的军令,可另一批人却是冲着大汉朝廷来的,比如荀彧、荀攸、乐进等等,他们效忠的对象其实是大汉朝廷,因为曹艹始终表现得像是大汉忠臣,所以才会听令于曹艹。

    一般情况下,这两伙人看上去就像是一伙人,都是曹艹的人。

    可在特定的情况下,比如像现在天子居然被曹真一箭射杀了,那就不一样了,当时就有两员素来以汉臣自居的徐州降将跳了出来,引刀喝道:“曹真逆贼竟敢射杀当今天子,简直大逆不道、罪无可恕,杀了他!”

    曹军寨中顿时阵脚大乱,两员徐州降将的旧部和其余各部曹军开始自相残杀起来。

    马岱率领西凉铁骑趁势掩杀,在西凉铁骑排山倒海般的投枪攻势下,曹军死伤惨重,趁着曹军组织不起像样的反抗之际,数百西凉铁骑翻下马将寨前的绊马索、陷坑、鹿角清理一空,紧接着大队西凉铁骑就踏破栅栏杀进了曹军大寨。

    曹军大势已去。

    曹洪、曹真见势不妙,急忙收缩军队退守第二座营寨,马岱得势不饶人,率领西凉铁穷追不舍,趁着曹军立足未稳之际又攻破了第二座曹军营寨,曹洪、曹真被迫无奈,只得仓惶退往于禁大寨。

    西凉铁骑欲故伎重施,于禁率军杀出拼死抵挡,将曹洪、曹真接应入寨。

    马岱眼见于禁军早有准备,再加上西凉铁骑连破两寨,马力已乏,遂引军暂退数里,略做休整。

    ……

    于禁大帐。

    曹洪、曹真刚刚坐下,还没来得及喘口气,血染征衣的于禁已经疾步入帐,急道:“两位将军,大事休矣。”

    曹洪一惊而起,急问道:“文则,出什么事了?”

    于禁道:“北边山口的吴军已经弃营而走了!”

    曹洪倒吸一口冷气,嘶声道:“吴军真的败了?竟然真的连一天也守不住!”

    曹真道:“这下完了,我军腹背受敌如何还抵挡得住?”

    于禁道:“事到如今也没有别的办法了,只能暂时先撤进山里避过凉军兵锋再说,待凉军退走再去许都与主公大军汇合。”

    曹洪道:“现在也只好如此了。”

    ……

    山口外。

    陈虎纵马疾驰而回,兴奋地向马跃道:“主公,我军已经连续击破吴军、曹军两座大寨,与二将军率领的铁骑会合了!”

    “哦?”贾诩欣然道,“主公,这么说从青牛隘口到汝南平原的通道已经打通了!”

    “唔!”马跃沉声道,“陈虎听令。”

    陈虎急策马上前,道:“末将在。”

    马跃道:“率两千精锐守住山口,不得有失。”

    陈虎轰然回应道:“遵命。”

    马跃这才笑向贾诩道:“文和,现在该去迎接天子还都啦,呵呵。”

    贾诩亦微笑肃手道:“主公请。”

    ……

    青牛隘口。

    马岱策马疾驰而回,隔着老远就兴奋地向马超道:“兄长,我军已经击破曹军三座营帐,与甘宁将军的水军会师了!”

    “太好了。”马超奋然击节道,“传令,令陈到率本部铁骑断后,且战且退,其余诸将各率本部铁骑随本将军护送天子、百官车驾前往山外与兄长大军汇合。”

    ……

    半个时辰之后,青牛隘口前往汝南的官道上。

    马跃翻身下马,跪倒尘埃,恭恭敬敬地唱道:“罪凉州牧、平西将军……马跃迎驾来迟,罪该万死。”

    马跃身后,贾诩、甘宁、陈虎、张豹以及大大小小百余凉州将校跪倒一片,放眼望去,狭窄的官道上只见一个个高高撅起的屁股,蔚为壮观。

    辚辚向前的天子车驾嘎然而止,车帘掀处,瘦弱的献帝弯腰钻出,肃手道:“马爱卿护驾有功,何罪之有?快快平身,诸位将军也都免礼平身。”

    “谢陛下。”马跃恭恭敬敬又叩三个响头,朗声唱道,“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马跃身后,贾诩及凉州将校亦纷纷三呼万岁,然后才跟马跃站起身来。

    司空孔伷策马上前,扯着嗓子喊道:“马跃护驾有功,加封征西将军,爵进凉公,钦此。”

    马跃伏地再拜:“谢主龙恩。”

    司徒孔融又上前喊道:“凉公何不护驾还都?”

    “臣~~领旨。”

    马跃长身而起,转身向身后的西凉大军一挥手,拥挤在官道上的西凉铁骑便哗啦啦地闪到了官道两侧,硬生生让出一条通道来。

    马超、马岱策马上前,同声喝道:“恭请陛下驾还东都!”

    ……

    古城。

    地处汝南、颖川、南阳三郡交界之处,地势偏僻,因为连年战乱、山中盗匪滋生,城中百姓早已走失殆尽,如今只剩一座废弃的空城。

    曹艹率领一众残兵败将在此暂且栖身。县衙大堂上,曹艹正缩着身躯靠在火盆边上取暖,破败的四壁根本就无法抵挡住寒风的侵袭,直冻得曹艹一阵阵地发抖,随着年岁渐长再加上积劳成疾,曹艹这身子骨也是一天不如一天了。

    “叔父!”县衙大堂的木门嘎然洞开,曹休疾步而入兴奋地叫道,“叔父,洪叔来了!”

    “曹洪?”曹艹苍白的脸上难得地浮起一抹潮红,起身问道,“曹洪何在?”

    “主公,曹洪在此!”

    曹艹话音方落,堂外忽然响起一把中气十足的声音,旋即人影一闪,曹洪、于禁、曹真三将已经鱼贯而入。见了曹艹,三将仆地跪倒在地,早已经嚎啕大哭起来:“主公,主公啊,可算是找到您了,呜呜呜……”

    “起来,快起来。”曹艹眼眶微微湿润,急步上前将曹洪三人一一扶起,然后才握住曹洪双手用力晃了晃,感慨道,“子廉,你们可算是来了。”

    曹洪黯然道:“末将无能,没有迎回天子,让主公您失望了。”

    “哪里的话。”曹艹道,“你们没事,孤已经非常高兴了。”

    脚步声响,程昱、刘晔、贾逵、张辽、张郃等人也闻讯而至,曹艹急将众人让至火盆边围坐成一圈。

    曹洪这才问道:“主公不在许都,何故在此?”

    曹艹叹息道:“子廉有所不知,许都已经失守了。”

    曹洪失声道:“啊,许都失守了?”

    曹艹道:“不但许都失守,七万大军也全军覆灭了。”

    “这……”

    曹洪、曹真、于禁三人面面相觑,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曹艹默然半晌,才问曹真道:“子丹可曾知晓诸弟、姨母下落?”

    曹真目露黯然之色,半晌不敢回答。

    曹艹又问曹洪道:“子廉,可知诸侄及诸嫂下落?”

    曹洪惨然道:“不敢欺瞒主公,诸位公子皆遭逆贼关羽所害(关羽死了还被法正嫁祸,可谓死不瞑目),而诸位嫂嫂……”

    曹艹逼问道:“她们怎样?”

    曹洪道:“已被蹂躏致死。”

    “关羽匹夫!”

    曹艹大喝一声,脸色霎时变得赤红,两眼一黑昏死过去。

    ……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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