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打这一年年初开始,先是南京地震,随即又是北京地震,接连两个月大小地震的次数不下于七八回,这其中多数只是房子晃动未曾伤人,但造成的惊吓却决计不小。“张大人,说来也巧,你名字里有个越字,本荡的封号中也有个越字。也不知道是不是朝中一山不容两越,你从交趾回来不到一年,本藩就要去就藩了。”

    越王身后还有太监,张越自己身边。也有个带路的小宦官,因而那些剑拔弩张的诠很不适合这时候拿出来说,他心里一合计就想起了杨士奇等人当初给自己取表字时说的话,于是就不紧不慢地说:“殿下此言说笑了,其实撇开越字所表的地名之意不提,有道是物极必反,水满则溢,这越字便有些过犹不及的意思,所以杨阁老和二位沈学士当日给我取表字的意思,便有意取了元节,便是要我能够有始有终,好廉自克,所以,哪有什么一山不容两越之说。”

    要比学识,越王虽是如今还加派了两个训导,很早就出阁读书,但他本就是金枝玉叶的藩王,哪会花那么多功夫在这些事情上头。因而,被张越一句话堵了回来,他便只有狠狠剜了张越一眼,随即方才语带双关地说:“敉■大人年纪轻轻便官居三品,放眼古今都是少见。只大过显眼不免成了众矢之的,秉政时还请多宽和一些,不要有失仁恕之道。

    这样的话张越自然是含笑领受,然而,当远远望着越王在一大群太监的簇拥下出宫的时候,他心里却知道,除非走出现大变故,否则,这位天子一母同胞的弟弟是回不来了。他曾听说过史书上英宗即位还出现过变故,道是人人都说太后想立襄王,但后来仍是英宗登基。而在大明的制度下,幼主对于整个天下绝不会产生什么好影响,所以当务之急与其说是那些变草,还不如说是让朱瞻基能够好好活下去。

    他已经写信给冯远茗了,可问题是没把握是否能找到这位,也不知道这位务经当过太医,如今又在广袤的草原土行医救人,甚至被誉之为圣医的大夫,有没有什么突破性的心得。

    越王和张越的一番言辞交锋既是在宫里,自然/艮快就传入了朱瞻基的耳中。这三言两语别人听着不过是越王对张越有些不满,亦或是对离京就藩满腹怨气,可皇帝自然不会简简单单就这么看。就在日前,东厂刚刚报上来说,陈山在去岁年底时的那场变故中,颇有些可疑的举动,他虽不曾召人来当面质问,却也留心了不少。这些天南京都察院的弹劾不断,他在按下折子的同时又令人查问,结果就查到了张瑛身上,心底不禁大失所望。

    当初在东宫的那些讲官之中,除了之前他下狱的那两-个,便是陈山张瑛最合心意,所以他登基之后就把人调入了内阁,只没想到两人尚未站稳脚跟,便在大政方针上和杨士奇等老臣发生了冲突,继而甚至暗自争斗不断。很是厌恶因私废公的他很快就令人退出内阁,一个发落到了南京,一个管着内书堂,没料想最后两人仍是不死心。“天下有至公心的,能有几个?”

    叹息了一声,他便对一旁奏报了此事的王瑾说道:“派个人去南京,捎带几句话给张瑛。就说朕还记着当初他侍读的情分,让他不要通着朕做痛心的事。还有,你去见张越,说这次端午节射柳朕未能尽兴,挑今日子要去西苑射猎,让他预备预备,他这个兵部侍郎也上场露一手吧。朕听说武学那批学生颇有些长进,挑二十个上来,朕要看看他们的本事!”王瑾连忙应了,随即想起前时见到张这一位拜托的事情,忙又陪笑道:“另外还有一事,二十四衙门重定品级的事情小的和范公公金公公陆公公已经商议的差不多了,但日前正好内官监郑公公重病,虽是太医一直去瞧,可看样子,仿佛是撑不了多久。须知郑公公是太宗皇帝当年最得用的人,屡次出海功勋卓著●是不是一一一一一一”

    “郑和……”朱瞻基一下子想起了张越之前递上来的奏折,之所以迟迟未批,便是因为张越说是要将开海定做制度,将海军的制度和卫所制度一样明确制定下来,因而他担心群臣的反应,于是迟迟搁着不提,此时王瑾既然只说了郑和,他略一思忖便点点头说“郑和多年远扬海外,功劳不可不赏,赐封三保太监,命内阁拟旨。”

    此话一出,王瑾慌忙拜谢,等退出乾清宫的时候,他心中亦是不无振奋。阉宦之间自然也少不了有彼此倾轧,可持死的郑和能够赐封迳等封号,对于其他人也自然是一种激励。而且,张越能够为交情不深的郑和花公道话,和其他人就更不用说了。“郑公公,只希望你这次能够熬过去……这海上的勾当,宫里年轻一辈还得你来带着。”

    没了内书堂,其余宦官也没有他们这批交人的好运,便只有试试能否从那下西洋的舴队中混个出身了。

    而张越从王瑾那里得到消息的时候,却也是高兴得很。因而,王瑾把该交代的话交代清楚,说是先要上郑府去瞧瞧,顺带给郑和报个喜讯的时候,他还亲自送到了门口。等人一是,他方才回房大大伸了个慊腰,又派人去武学报信,让石亨挑个二十人出来预备来日西苑射猎,然后就拔腿去了许廓的去处。

    十进屋,他就看到那偌-大的屋子里空了一堵墙,许廓正在指挥几个皂隶在墙上贴什么东西,不禁有些奇怪,等上前之后方才发现竟是一副缩小的海图,不禁眼睛一亮,忙问道:“许老,这是什么时候绘出来的?”

    “什么时候?这是我从箱子里翻出来的,不是他们这回带回来那最新的海图,只是觉得这简略的图废弃了可惜,索性挂起来。只没想到周围那些番邦蛮夷倒是够小的,一个个都是一巴掌大的地方,也难怪一看到那些神威舰便望风退避。”

    张越是见过后世那些卫星测绘地图的人,自然知道这海图相当的粗糙,和橹确完全搭不上边,可他对于绘图等比例尺和方位等等东西完全是一抹黑,总不能把那种极其不靠谮的方位拿出去唬人,因而看到许廓看着地囤百感交集,倒是庆幸如今的文官还算好说服,就连许廓这样年纪一大把的,也能接受西洋那些事物。想到王景弘送来的那些种子他已经都分发下去试种了,其中瞧着仿佛有玉米和土豆,他却还没法确定究竟是否发现了美洲,不禁也看着那幅巨大的海图出神。

    “兵部四司,职方司、车驾司、武逸司、武库司,谍探司虽说是挂在职方司下头,但要真说是职责,其实已经是分开了,我倒是觉得,以后可以将其分开。”张越想着自己迟早有一天要丢下兵部,不禁时旁边的许廓说道“而且,若是神威舰和神威卫能够成为制度,如卫所这般永久存续下去,我倒是觉得应把这两者与普通的武选武库分开,别设一司。”

    “你就这么有把握能说动皇上和群臣?要知道,如今这两者就是非议众多,更不要说在兵部专设一司,相当于把这定成了制度。就连户部也会觉得你多事,毕竟,多一个郎中多一个员外郎主事,就是多一份俸禄……虽说这也发不了几个钱!”

    许廓和张越的私交如今已经是很不错,此时不免打趣了一句,见张越竟是认真思量了起来,他就干咳了一声:“户部黄老尚书要是能多干几年也就算了,可惜他也是年纪大了。

    当初皇上因为赛夏年纪大,所以解了部务,专心谋划大事,只预议事会议,只怕他干不了多久也会跟着一样解部务。但他毕竟是在交$il年数太长,对朝中机务的了解不如别人,这一退怕不就得退到南京去。有什么事情你不如眼下就和他商量,免得日后再谋划来不及。“怎么-,许老是听到什么风声?”

    “也不算什么风声。那天去户部办事的时候,黄老尚书-送我出屋子,结果一个踉跄险些绊倒。后来一个皂隶还说,黄老尚书在交趾呆的时间长了,腿脚不便当,身子也已经很难适应北边的气候,如今是热天很好,大冷天恐怕撑不下来。你不是不知道,这每天早上的朝会有多磨人,冬天冷夏天热,身子不好的熬不下耒。”这么说,户部尚书很可能又要出缺了?

    张越对黄福的印象极好,可是,一想到这年纪一大把颢颢巍巍的老人,还要艰难地打理繁杂的户部事务,还得不管刮风下雨和他们这些年轻人一块上朝,他就不禁摇了摇头。无论打熬的什么好筋骨,在交$il十几年只怕也耗损光了。只有如杨士奇这般的,方才能一日复一日,仿佛是不知疲倦似的挺下来。

    和许廓商议了一阵军户事,张越方才告辞了出来。到了散衙时分时,出了衙门口的他就看到了那个笑呵呵引马而立的人,一愣之下就喜上眉梢地上得前去,马上那人也忙利落地跳了下来。两人你眼望我眼,终究是顾忌到这儿是人来人往的六郜衙门前,于是只寒暄两句就先回衙门办了文书交割和种种手续,随即才一同离开。直到进了武功胡同在杜府门前下马,两人方才各自伸出手去,却是四手紧握。

    “你可总算是回来了!”

    “是回来了,险些没把我给冻死!元节,今晚上痛痛快快喝一顿,我非得把你和岳父灌醉不可,我如今的酒量可是大大见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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