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汉十月,谢安弄里怀捏着一柄蒲蔡扇,偶尔挥动下“州坝的蒲蔡扇就好比谢万手里的铁如意。闲居时不可或离。

    听陈操之说罢,谢安轻吁一口气,心知桓温废帝之举是势在必行,阻拦不了的,谢安担心的是桓温篡个,那样江东势必陷入混乱,陈郡谢舟势必受牵累,谢安默然片复。迂回道:“曾听阿元言操之之志,,只在眼前,大,则在天下。今日我想问问操之天下之志?。

    陈操之心知此番谈话之关键,不亚于月初与桓温的那次长谈,他心里很清楚,他依附桓温是要借桓温的势力来展自己,但桓温篡位称帝的目的与他的理念相悖,他不会追随桓温走到底,所以他才会对琅琊王司马昱表忠心,现在他是在桓温与晋皇室之间周旋,美其名曰左右逢源,其实是悬崖硝壁走钢丝,稍一不慎,就会粉身碎骨

    陈操之与江东本地的世家大族关系不错。尤其是去年借助会稽土断,他一方面打击了与他有怨隙的贺氏,一方面与虞氏、魏氏、孔氏、谢氏(会稽谢氏)的关系相处融洽,只要他能跨过陆始这道坎、娶葳蕤入门。那么他就有能力团结南人士族,而若能再争取到以陈郡谢氏为的南渡大族的支持,那么他承受的压力就会减轻许多,所谋就会更有成算。所以,他必须与谢安推心置腹长谈

    陈操之挺腰跪坐,说道:“晚辈之志,无非是“国家太平、宗族兴旺,这八个字

    谢安微笑道:“内忧外患。世道不宁,要国家太平、宗族兴旺岂是易事。操之又将如何酬此壮志?。

    陈操之道:“晚辈回建康十余日了,早就想向安石公禀报出使之事,只因道韫娘子病情未稳定,所以一直未有暇说起当即把出使之事对谢安原原本本说了一遍,与他对桓温郗、琅琊王司马昱说的一样详尽。

    谢安静静倾听,疏眉微动。流露内心的惊诧,他虽知陈操之去邯城必有重要图谋,却没想到陈操之利用谶言、童谣、流言布下这么一个大局,这谶言、童谣看似简单,但这若不是对氐秦、鲜卑燕的时局和人物有敏锐的洞察是绝对做不到这样举重若轻、收效显著的,陈操之何以能有这般近似前瞻先知的能力?

    谢安心道:“待坚被这么个死无对证的谶言困扰,氐秦动乱是难免的事。现在就要看慕容恪是否如陈操之所说活不过明年秋,这个也很好验证。今年底明年初,应该就会有慕容恪是否患病的消息传来。”

    谢安赞道:“操之之智计。神鬼莫测。无怪乎桓郡公倚操之为左右臂,然则北伐建功,桓公或将伸其异志。皇极鼎革,此乃操之所乐见乎?”

    陈操之摇头道:“非也,我曾以魏武、晋文之事晓喻桓公,桓公颇以为然

    谢安上身前倾,问:“所以操之要助桓熙重建北府兵?。

    陈操之道:“是,还望安石公有以教我

    谢安安全明白陈操之的用心了,桓温固然是一代雄才,知人善任,却未必能看得清自己的儿子,桓熙、桓济扶不起的阿斗耳,操之这是想借势自强,此奇谋也,谁又能想到辅佐其子是为了削弱其父!

    谢安又问:“若有朝一日,操之能到桓公地位。又当如何自处?。

    陈操之笑道:“安石公太高看晚辈了,桓公地位既是因为其个人能力群,亦是形势造就,操之出身寒微,孤独无助,何能至桓公地位”。

    谢安道:“前有陶侃,后有桓温,操之能兴起亦非不可能之事。试言之。又何妨

    在谢安这样的智者面前,真诚坦率是取信之道,虚诡假诵是行不通的,陈操之道:“安石公应知晚辈为人,晚辈求学问、重情义,似非遗臭后世之人……这是化用桓温“大丈夫不流芳千古便遗臭万年”的典故,以示与桓温有别。

    谢安朗声大笑。说道:“操之“似非,二字用得甚妙,不敢确定更显真诚,若一言断定有所不为。反见虚伪

    陈操之微笑端坐,领受谢安的夸奖。

    谢安蒲蔡扇一摇,说道:“操之赴京口时,我儿缓度可随你同往。”

    谢缓度便是谢安之子谢琰,长谢玄一岁。与谢道韫同年,美风姿、贞行寡言,现为中书省著作郎。陈操之在谢府也见过谢琰几次,但甚少交谈,据说这个,谢琰与叔伯兄弟都很少往来,恐怕不太好相处,但谢安既肯让谢琰随他去京口,这表明陈郡谢氏会全力支持他重建北府兵,陈郡谢氏由谢尚、谢奕直至谢万经营多年的豫州军府虽然因为谢万”小击二已丧失了控制权,但两淮诸将出自豫州军府的不在吵数,训陈郡谢氏的关系依然密切

    陈操之不掩饰自己的喜色。恭拜于地道:“多谢安石公

    谢安解开心结。甚是愉快。似乎还想与陈操之说些什么,却又临时改变了主意,蒲扇遥指西边。说道:“阿元知道你来了,在等着你呢,操之去吧。陈操之向谢安施礼起身,往听雨长廊而去,心情甚是畅快,只是谢安最后说的那几句话让他颇感尴尬,如今谢道韫的身份已经挑明,谢安却似毫不避忌,虽说这些天他日日登门是给谢道韫看病,但谢安的态度显然不仅于此

    陈操之也不愿多想。对于谢道韫。他自有感情在,即便是友情吧,他也很愿意来看望她,希望谢道韫的病尽快好起来,而且,与谢道韫这样聪慧机辩的女子相处是很振奋精神、心情很愉快的一件事,至于其他,请君看那秦淮河的流水。回旋曲折而始终向前。

    桓温在广陵只驻留了三日。即从陆路还姑孰,九月二十六登卯日,桓温率西府步骑万人来到距离建康东北方的小城白石,屯兵观望一

    建康板士庶一日数惊,以为当年王敦率兵攻入建康之事将重演。内外惶惧,人人自危,以琅琊王司马昱为的高官显贵更是频繁聚,商议对策,但白石距建康不过五十里,步骑急行,半日可到,在桓温强大的军力面前。司马昱诸人束手无策,而且。都城内外禁军也掌握在桓温的四弟、中领军桓秘手里。桓温若要逼宫篡位,起码在目前,司马皇室是没有一点抵抗能力!

    皇帝司马昱这时刁感到了恐惧,大集群臣共议对策,尚书仆射王彪之、尚:“必先遣使去白石,问明桓大司马屯兵白石意欲何为,责以大义,令其还镇姑孰

    琅邦王司马昱问:“哪位可奉此使命?。

    众官面面相觑,皆不敢领命,桓温若要篡位,谁敢去樱其锋,何敢当面责以大义,只怕是一刀两段。

    御史中承谢安对琅琊王司马昱道:“承相可召郗侍郎和陈洗马咨询对策

    众官都点头称芝,郗和陈操之是桓温的心腹,问他二人最是合适。

    司马昱便于大司徒官衙召见郗、陈操之二人,叹道:“命之修短,本所不计,家国之事,遂至于此,由吾不能以道匡卫,愧叹之深,言何能谕!”又吟诵庚阐诗云:“志士痛朝危,忠臣哀主辱泪下沾襟。

    陈操之与郗对视一眼。郗道:“大司马温。方内固社稷。外恢经略。必不至于有非常之事。以百口保之

    陈操之也力陈桓温无异志。愿以宗族保之。

    司马昱心下稍安,道:“既如此,烦请两位去白石询问桓大司马意见

    郗道:“请承相派一位德高望重的大臣亲往问讯,愿附行。”

    司马昱便命尚书仆射王彪之与郗前往白石慰问桓温,王彪之、郗是二十七日午后出的,次日傍晚回到建康,关心身家安危的众官一路迎入台城,打听桓大司马意图。王彪之、郗皆不答,径入太极殿西堂拜见琅琊王司马昱,呈上桓温奏书,当时皇帝司马奕就在堂上。

    琅琊王司马昱看罢桓温奏书,叹息不语。

    皇帝司马奕不知桓温奏书写的何事,走过来问:“皇叔祖,桓大司马的奏何事?。

    琅琊王司马昱也不作答,只是道:“随我去见崇德太后。”

    皇帝司马奕心惊胆战地跟在叔祖司马昱身后往崇德宫而去,路上正遇朱灵宝、相龙二人,朱灵宝一脸谄媚地道:“陛下、大王,可有小人效力之处?。

    一直沉默不语的琅琊王司马昱终于勃然大怒了,喝道:“宿卫何在?。

    朱灵宝、相龙二人不知生了什么变故。站在那儿东张西望。还帮着喊:“宿卫何在?陛下有诏旨一”

    宿卫中郎将毛安之急急赶到,还没施礼开口,就听琅琊王司马昱道:“将彭城妖人卢辣、佞臣朱灵宝、相龙、计好及其党羽拿下。听候处置

    朱灵宝、相龙顿时傻了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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