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继昭在西城门,正自等得焦急,得了王通的通报,心中大定,对李二虎笑道:“王统制那里得胜,则全局无忧了。”

    李二虎空等了半夜,别处厮杀拼命,自己却捞不着仗大,正自窝火的不行,见王继昭还在那里笑,李二虎闷道:“你是无忧了,我可惨了,这一场大仗,我只陪你坐着,岂不是让兄弟们笑到死!”

    王继昭哈哈大笑:“怎么让你干坐,两处胜局已定,你这预备的兵马自然要出动了,速去带队,领兵增援黄统制,务必将北营大军困死,绝不能放走一个。我去主公哪里看看”

    李二虎一听,招呼都不打一个,扭身就跑,一边跑一边喊,“兄弟们,跟我来”

    李二虎的一营兵,都让李二虎**的愣愣呼呼的,这歇了半夜闷的要死,一听李二虎招呼,呼啦啦的全都有了精神,全营拉开了队列,跑步去增援黄石。

    王继昭带了自己的亲卫,直奔王宗播的府邸。见了李煜,王继昭笑道:“恭喜主公,南营和东营大局已定。主公这里如何?”

    李煜微微笑着,道:“参军布置,自然无差,北营如何?”

    王继昭回道:“北营尚无回报,韩庆两哨马军,已经前去增援周宝,李二虎一营和赵宝树两哨人马,前去增援黄石,我军料敌在先,这两团又是能战,王宗播之军虽然善战,怕是也占不了便宜”

    李煜点点头,道:“北营之军,只要堵住就好。只要多了东南两营,时间越久,对我愈是有利。王参军,王宗播这里,已无大碍,我给你调出三哨人马,前去北营,策应周黄两位,传我的军令,不可冒进,避免伤亡,只要堵住即可”

    王继昭大声应了,当即从周灿这里带走一哨人马,绕路笨王宗播府邸后门。

    李煜回身看着罗隐:“罗长史,你看王宗播此人如何?”

    罗隐拱手答道:“果然是勇将,名不虚传!”

    李煜笑看华安,华安一拱手:“主公,属下曾听先父讲过,王宗播智勇双全,实在是不可多得的人才。”

    李煜呵呵一笑,道:“令尊果然高明,看人甚准!”

    罗隐问道:“主公晓得此人?”

    “略知一二,此人为人忠勇,沉毅有谋,本不是王建嫡系,初投王建时,差点被杀,幸亏王宗弼保举,才给予任用,虽被收为义子,却始终不甚得志,杀敌冲前,受赏在后,只是此人很是知机,不争不怨,善于保身,才不似华郡王那般为人所忌!”

    罗隐登时明白了,笑道:“我说主公怎么偏偏要调两营人马前来围住,原来主公早有招纳之意!”

    李煜微微一笑,道:“确有此意,只是要看机缘,如果适才一箭射死了,那也是无可奈何。如今火候差不多了!”

    罗隐当即请令:“主公,罗某走上一遭如何?”

    李煜摇摇头,对华安道:“华卿,令尊与王宗播很是相得,不知华卿可愿一往?”

    华安慨然答道:“故所愿尔!”

    李煜大喜,对罗隐道:“罗长史,你且指点华卿一二!”

    罗隐得令,立刻拉了华安到旁边,两人嘀咕了许久,华安对罗隐深施一礼,谢过罗隐指点,才来到李煜面前,道:“主公,属下去了!”

    李煜笑盈盈的,道:“华卿,形势比人强,那王宗播是个聪明人,华卿只要善言相劝,定可大功告成!”

    华安点头称是,转身而去。

    王宗播斜靠在墙上,抬头看天,那月西斜,却依然明亮的很,周围星光被月光所掩,俱都暗淡,王宗播看了半天,也不知那颗是自己的将星,啥时候会突然陨落。周围的人看王宗播出神,不知他想些什么,也都不敢言语。只有陈氏夫人和抱着幼儿不时缀泣。

    正在这时,府外一人高声说道:“故人之子华安,求见许世叔!”

    众人一惊,往外看时,只见一青年,长衣飘飘,头戴青巾,站在府门之外,执礼甚恭。

    一卫士受伤,正靠在墙上忍痛,这华安一喊,他受惊一动,拉动了伤口,不由焦躁,开口斥道:“哪里来的酸书生!这里正自打仗,哪有什么许世叔,快快滚了,惹火了老子,一刀将你砍了!”

    王宗播赶紧低声喝道:“住嘴,好没有规矩,老子还没死,那里有你说话的余地!”

    说罢,强忍疼痛,高声喊道:“兵凶战危,阁下既能来在府门,想必和某家对手乃是一家,道不同不相与谋,见也无益,阁下请回吧!”

    华安又施一礼,径直应道:“世叔人称虎将,大军冲杀尚且不惧,奈何怕见我这残疾之人?难道小侄这文弱之躯,还胜于刀枪剑戟不成?”

    王宗播哈哈大笑,高声道:“阁下利口,难道阁下就不怕来的去不得?”

    华安呵呵轻笑,坚声道:“世叔说笑了,有道是刀剑虽利,难斩无罪之人,世叔岂是妄杀之人!况且小侄前日,已是九死一生。也算是刀剑丛中闯荡过一番,为了世叔,纵然再死上一回,又有何惧!”

    王宗播略略沉吟,道:“如此,请进!”

    华安迈步,从从容容,走进府来,对那些呲牙瞪目的亲卫看都不看,直接走到王宗播面前,对着王宗播和陈氏,再施一礼,轻道:“华安见过世叔,夫人!”

    陈氏放下幼儿,还了半礼。王宗播靠在墙上,上下打量一番,苦笑道:“两年不见,贤侄风采更胜往昔。你可是要劝我归降?”

    华安应道:“正是要救世叔全家性命!”

    王宗播微微有气,道:“贤侄好大的口气,我与令尊,惺惺相惜,我心他知,他意我明,如令尊在此,定不会出此言辱我!”

    华安轻轻一笑,道:“许世叔为人,先父在家,也曾夸赞不已,小侄也是敬佩的很,小侄不过实话实说,怎敢伤辱世叔!”

    “实话实说,好一个实话实说!依你之见,某已走投无路了不成?”

    华安慢声答道:“世叔,你乃是聪明人,以世叔之见,这兴元城世叔可还守得住?”

    王宗播思索片刻,道:“如某在营,或可率军而退,这城是守不住了!况我被困于此,某的兵马,群龙无首,只怕也要全军覆没。”

    华安又道:“以世叔之勇,尚无法出府一步,这区区数十伤残之众,可能保的世叔平安,兴元府内还有何人能救世叔出险?”

    王宗播黯然答道:“嘿嘿,某尚且不能杀出去,这些人只怕也只有丢命的份!”

    华安仍是问道:“敢问世叔,如侄儿保的世叔安然离开,世叔转回成都,又将如何?可能在领兵上阵?”

    王宗播苦笑“贤侄,你岂不知蜀王为人,丢了兴元府,世叔如安然脱身,回到成都,也是死路一条,哪里还能领兵上阵!”

    “即使如此,世叔作何打算?”

    王宗播看看左右,再看看妻儿,长叹一声,道:“为今之计,某家早已将生死置之度外,今日一败,无力回天,唯死而已。”

    说着,一摆手,截住华安,声音转而高昂,慨然道:“贤侄休要再说,某自负忠勇,岂能贪生怕死,做个投降将军!”

    华安点点头,道:“世叔忠勇,何人不知,只是今日一死,只怕旁人看来,世叔不过是糊里糊涂的送命,算不得什么忠臣义士!”

    王宗播愤然而起,喝道:“贤侄,你这话是何意?”

    华安昂然答道:“世叔,如今大唐天子在位,率土之滨莫非王土,普天之下莫非王臣。忠于天子,死于王事,当然是忠勇烈士。世叔如今,为了王建一己之私,轻抛头颅,滥撒热血,小侄愚钝,敢问世叔,忠在哪里?义在何方!”

    王宗播强言辩道:“蜀王乃是天子册封一方藩镇大将,某家受蜀王所托,镇守兴元,失土辱职,死于征战,自然算得上忠于朝廷,没于王事!”

    华安仰首大笑,道:“世叔欺我年幼么?王建此人,原不过一个小小军头,桀骜不驯,领兵作乱,先抢利州,后攻西蜀,何曾为朝廷效过半分力?所谓朝廷封赏,不过是形势所逼,王建何曾将朝廷放在眼里!天下明眼之人,那个不知道这藩镇重将,乃是朝廷之敌!”

    王宗播岂能不知道这个,只是如今这天下英雄,都看朝廷是日薄西山,有心辅佐明主,攻略天下,建功立业而已。王宗播以忠勇自许,华安话挑明说出来,这还真不好应对。

    王宗播默然许久,才道:“贤侄,天下大势如此,非某之罪也。有道是受人之托,忠人之事,蜀王待人宽厚,某不能背之!”

    华安听了,愤然狂笑:“哈哈哈,世叔,蜀王待人宽厚?世叔请看!”

    说着,扬起手,露出一截断臂,“蜀王待人不宽厚!先父又怎么会功高遭忌,被活活勒死在弄臣之手!待人不宽厚,我华家老小又怎会远配金州!待人不宽厚,又怎会暗地派兵,化妆追杀,我华家上下数十口,押送的五十名军士,又怎会死伤累累。如不是义士相救,小侄哪里仅是断了一臂,成了废人苟活至今!”

    “世叔,这就是你所说待人宽厚蜀王所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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