湟州克复百官入贺君王当然也少不了对有功之臣和前线将士大加封赏。先是高俅以上书议复湟州并荐王厚事得到褒奖以功进中书侍郎拜尚书右仆射进官三等;尚书左仆射蔡京进官二等;知枢密院事蔡卞进官二等;天章阁待制签书枢密院北面房河西房严均进枢密直学士职司依旧如前进官二等;余者因而进官一级者多达十数人。

    同时对于此次西征有功的有功之臣赵佶也随即颁诏进行了封赏。知河州权管勾熙河兰会路经略司王厚进威州团练使、熙河经略安抚;童贯转内皇城使进果州刺史依旧为熙河兰会路勾当公事;高永年自皇城副使进四方馆使、利州刺史为熙、秦两路兵马都统制;余者将士一并封赏。这其中姚平仲转两官进指挥的封赏自然没有引起别人的注意。

    与此同时随着湟州的克复户部也忙碌了起来大军可以在湟州附近休整筑城但他们的钱粮军需一样要跟上。劳军要钱犒赏要钱日常所用的军粮肉菜同样也要钱。要不是每月卖茶引的钱着实可观怕是户部的一众官员就得焦头烂额了。

    外廷洋溢着一片喜庆的气氛内廷中的两位宠妃却同是黯然神伤。贤妃郑瑕和婉仪王锦儿前时双双怀上龙胎不久前却先后小产这顿时惊动了整个后宫。所牵王皇后在这个时候站了出来收拾局面否则后宫谣言肯定会传得沸沸扬扬。饶是如此在欣喜于西北的大捷之余赵佶仍旧免不了感到阵阵烦躁最后只得进封两位宠妃作为弥补。

    这一夜。赵佶照旧宿在淑宁殿中。如今他的后宫已经有了数十位妃嫔这其中郑瑕艳丽不及贵仪王锦儿明媚不如新进的两个才人但却胜在体察心意。因此在郑瑕小产恢复后不久赵佶便频频驾临淑宁殿一月之中至少有十天都留宿在这里。

    和小产后始终愁眉不展的王锦儿不同郑瑕很快从深切的悲哀之中恢复了过来。她深知不能用哀容侍奉君王因此不得不打点了十万分精神着力逢迎甚至还聪明地为王皇后说了不少好话。这一招果然有效赵佶认为她善解人意。来地次数更加多了。

    一番缠绵之后拥着身边肤滑如凝脂的美人赵佶又陷入了深深的沉思突然冷不丁地问道:“瑕儿你认为什么样的人是忠臣?什么样的人是奸臣?”

    “咦?”郑瑕闻言一愣心头更是愕然。但转念一想又不便避而不答只能低声道“臣妾以为能够体察圣意造福天下苍生的便是忠臣。至于那些奸臣戏文里不是都有么个个都是大白脸就和那曹操一个样!”

    “哈哈哈哈!”赵佶忍俊不禁最后不觉大笑“朕好好地问你。你反而这样和朕开玩笑。朕知道你一向谨慎于朝政上从不插嘴但是朕还是想问你你以为朝中如今有谁是奸臣?换句话来说那些废弃朕父皇神宗皇帝政令的元祐老臣就真的都是奸臣么?”

    事关朝廷大计。再加上又提到元祐两个字郑瑕不由脸色煞白。再也不敢轻易作答。要知道当初宣仁太后固然能够以母改子向太后也可以稍稍用元祐臣子可赵佶却万万不能够。身为子嗣者妄改父辈之法这是莫大的罪责。这也是赵佶明知那些元祐臣子可用却不能用的一大缘由。可是即便她都知道又怎么能够明言?

    沉默良久她方才强颜笑道:“圣上这不是为难臣妾么?如今朝廷中地重臣都是圣上一个个亲手简拔上来的想要竭力报圣恩尚且来不及又怎么会是奸臣?至于那些元祐老臣臣妾万万不敢置评。臣妾只知道圣上有圣上的难处他们有他们的政见仅此而已。”

    “好一个仅此而已!”赵佶翻过了身子目不转睛地盯着面前那张精致的脸蛋许久才露出了一丝微笑“你还是说出了实话朕身为人子有些事情是迫不得已的。”

    次日清晨郑瑕一觉醒来时方才觉赵佶已经离去不免在床上又多躺了一会。赵佶地每一句话都有其用意倘若不是有人撺掇又怎么会突然提起元祐老臣的事情?思来想去她突然想到了高俅身上脸色不由大变。谁都知道这位如今的天子信臣曾经出自苏门难道是他想要重新行新旧并济之举?忆及此事她连忙坐直了身子匆匆唤来两个宫人替自己梳洗完毕便立刻遣了一个心腹内侍去高府请伊容。

    受召入宫的伊容和郑瑕相对而坐眉头紧蹙成了一团:“复元祐故臣官职?我没有听高郎说起过啊!”

    “你能确定真不是高相提出来的?”郑瑕心中大大松了一口气但仍旧觉得有些不放心。“我昨夜听圣上的口气应该不是空穴来风。你该知道如今朝中几乎都是新党中人几个台谏虽然都是忠直之士但毕竟不能说就是完全偏向于元祐的。如果说蔡相等人还能够稍稍容忍一下那些有弹劾之力的台谏对于元祐旧臣的回归他们绝对不会放任。”

    看到昔日闺中密友如此焦虑伊容怎会不知道事情轻重不禁绞尽脑汁地回想了起来。良久她还是摇了摇头:“肯定不是高郎虽说我们这些女人等闲不管外务但是这些大事他都会预先知会我们一声免得因为蒙在鼓里而造成不必要的麻烦。再说高郎和蔡相还是姻亲这一层关系正好可以维持朝堂稳定如今正是西北用兵地时节他决不会希望出现变数。再说了圣上早已下旨将一众元祐旧臣重新安置像东坡居士便因为高郎的缘故而回京休养高郎怎么可能如此不智?建中靖国时只用了少数几个元祐臣子朝中便风波不断谁都知道新旧之间是不可能共处的。”

    郑瑕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照此看来是有别人从中进言可那人究竟是谁呢?”

    “不管怎样我还是要谢谢你。”伊容伸手拉住了郑瑕的手很是诚恳地道“不过妹妹我知道你这些天一直强作欢容但是千万不要什么事情都搁在心里没人的时候不妨自己放松一些。锦儿最近虽然宠眷不再但悲伤一阵之后恢复也能快些。你如今这个样子对于身体并没有什么好处。”

    两人谈话的时候从来都没有宫人内侍在场因此郑瑕的眼圈当下就红了整个人也不由颤抖了起来但是却没有说话。不一会儿她便用手帕擦去了眼角地点点水光若无其事地笑道:“姐姐放心左右都是如此我明白的。”

    伊容心中暗叹又闲聊了一阵便离宫而去。比起郑瑕地顾虑来她更担心的反而是赵佶突然问忠奸两个字的用意。要知道如今政事堂并无擅权之举莫不是有人在背后暗中指摘抑或是高俅的位子已经被人窥伺了?

    “停车!”

    马车在大街上嘎然而止驾车的车夫疑惑不已连忙问道:“姑娘可是准备去别处?”

    “不急着回去先去苏学士府!”

    虽然苏轼早已不是学士但时下街头坊间众人但凡提起苏轼必定以学士称之所谓地苏学士府也就成了惯例的称呼。那高府车夫本就是一直跟着伊容的人不知去过多少次苏府闻言也不加劝阻一甩马鞭便绕上了另一条路。

    伊容一进苏府厅堂苏过妻子许氏闻讯便匆匆迎了出来。两相厮见之后许氏便照例引着伊容去见苏轼口中却不免为自己的丈夫抱屈了几句。苏轼虽然已经回京但苏过却由于父亲的缘故而久久不得任官只是虚有一个承务郎的虚名。听到这几句话伊容不禁陡地生出几许警觉莫非正是有人利用了元祐旧人的这一心理么?

    “老师!”

    见苏轼斜倚在榻上伊容连忙侧身行礼上前问了几句近况之后不免露出了踌躇的表情。苏轼见状立刻领会了其意挥手将家人都屏退了只留了儿子苏过一人这才微笑着问道:“怎么是伯章有事要说?”

    伊容沉吟片刻便将自己刚刚听到的话照原样转述了一遍末了才解释道:“老师我原本不该拿这些事情来让您忧心。若是他亲自进言便是考虑到了情势允许自然是好事。可若是事情有旁人提出来那就不一样了。”

    “我明白。”苏轼缓缓闭上了眼睛待再度睁开时目光中已经闪现出一种不同寻常的睿智。

    “我虽赞成改革但并不完全赞同熙丰新政后来又因种种缘故不容于旧党中人自然知道两党之间没有什么中路可走所谓的兼容并蓄不过是一句空话。即便圣上有心从中转圜建中靖国的时候也曾经试行过结果也并不见好。其实我已经老了就算圣上肯用我我也未必能够在别人的钳制下有什么作为。只不过像叔党这样的年轻人荒废了未免可惜。元祐旧臣足有数百若是因此缘故而让他们的子弟都不能用于朝廷未免也太过分了。也许这才是有人鼓动进言的真正原因。” <a href="" target="_blank"></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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