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月份,项羽等人享受了共尉的热情招待之后,满意的返回了关东。诸王各自就国,天下又恢复了平静。虽然在那些明眼人眼里这不过是又一场大乱的前奏,但是在普通的愚夫愚妇看来,该死的战争终于结束了,现在可以安安心心的过日子了。

    至少关中的百姓是这么想的。

    随着二十多万的秦军回到自己的家中,不管是身体完好的,还是受伤致残的,每一个家庭都欣喜不已。共尉入关之后,废除了秦帝国繁重的赋税,恢复了三十税一的旧制,那些临时设立的名目繁多的税种全部取消,百姓们虽然还是穷困潦倒,绝大部分家庭一贫如洗,但是他们却充满了信心,有这样仁慈的王,家徒四壁又有什么关系,只要用心种地。用不了几年,就又能吃饱穿暖了。

    百姓的要求从来都不高,吃饱穿暖。他们就很满意了。

    整个关中沉浸在快乐的气氛之中,到处都能听到对新王的赞美,共尉只在咸阳附近悄悄的转了一圈,就觉得十分自得,颇有些飘飘然。他本想走得更远一点,可是十分惭愧。因为前一段时间的大方,他现在已经成了彻头彻尾的穷鬼,没钱再支付他远行。

    于是共尉带着些许遗憾回到了咸阳城,开始推行他的大计方针。迎接他的,先是从山东陆续赶来的人马。八月初,吕释之从南阳赶到关中,紧接着吕泽也带着三万多人从沛县赶了过来,和他一起来的还有诸将的家属,让共尉有些疑憾的是。彭越恋家,不想远赴关中,于是吕泽就将原先他的地盘让给了彭越。并给他留下了大量的武器装备,彰越感激不尽,亲自带人护送吕泽,一直到大梁才依依惜别。

    八月中,共表、白公带着彭城的家人入关,全家团聚,欢喜母须言表。共尉第一次看到了自己的两个儿子,兴奋得忘乎所以,每天办公完毕,他都要前去逗弄一会两个儿子。白媚生产之后。体型略有些胖。但是共尉却觉得她更美了,关怀备至,让白媚的担心全变成了多余。

    但是白媚却也不是一点心思也没有。

    六月末,吕椎生下了一个大胖小子。白媚入关的时候,小孩已经过了满月,长得眉清目秀,真是人见人爱。

    白媚和吕椎原本交好,后来虽然有些政治上的分歧,但是现在刘季死了,吕维也成了半个共家人,那点分歧早就不成为问题,所以白媚一安定下来就去看吕维。可是一看之下,白媚就起了疑心。

    那个孩子长得很象她生的双胞胎。而听共夫人说,这一对双胞胎和儿时的共尉简直是一个模子里亥出来的。换句话说,吕雉的这个孩子也和儿时的共尉长得一模一样。

    天下有这么巧的事吗?白媚不敢相信。而吕椎眼神中的惊慌,更让她不相信这是巧合。

    但是白媚不能说,她是正妻;共尉对她也极好,不仅让次子继承了她白家的烟火,而且有意让白公做三公之一的太尉,总掌关中的兵权,这份信任和器重,都足以让白媚感激涕零。共尉是西楚王,不可能仅有她一个正妻,再多几个,妾也是正常的事,吕椎虽然是有夫之妇但是这根本不是问题,不要说刘季已经死了,就算刘季没死,共尉要娶吕摊也不存在不可逾越的障碍二作为正妻的她不能给人妒嫉的不良印象,这对她主掌后宫十分不利。

    理智上白媚不能说,但不代表她心里没有疙瘩,如果这个孩子真是共尉的,那么显然是他们私通的结果,这一点让白媚无法接受。共尉有了她、吕婆,还有随时可以收房的侍女,需要去和一个有夫之妇私通吗?这个癖好好象有点说不过去。

    白媚想了很久。还是没敢问共尉。

    但是共尉看出来了。共尉是先看到吕维生的孩子,然后才看到自己的两个孩子的,当时他心里就咯噔一下,知道自己那个预感成真了。他既是欢喜,又有些担心。欢喜的是吕摊和审食其没有那么回事。担心的是这件事纸包不住火,迟早要被人现,白媚是聪明人,吕翼也不傻,至于吕雏,那就更是心眼多得要死的人,恐怕谁也瞒不住。但是一时半会之间,他又没有什么好办法,与他在政治上的阴沉和足智多谋相比。在家事上他显得很弱智。

    更让他纠结的是,他明明知道吕椎生的儿子是自己的种,他对吕椎也十分愧疚,但是他偏偏不能经常去看吕雏母子,本来就疑点丛丛,他如果再经常出入,这件事就更不好解释了。

    然后人就是这么贱,越是不能见。就偏偏越是想见。每每想到此,共尉就有一种快要疯的感觉。他没办法,只好把自己困在如山的政务里,让自己找不到胡思乱想的时间。

    这件事情上,孔销帮了他很大的忙。

    孔的来得最迟,八月底才从南阳赶来,下车伊始,就大雷霆了一通。飓的对象是奉命去迎接他的叔孙通,原因很简单,叔孙通没有穿儒服,穿的是短衫。孔稣责备他不懂礼仪,对自己不敬,把叔孙通骂得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的。他虽然恼火万分,却还只能忍着。一来他确实不符合儒家的规矩,二来孔稣凡旧存威阳做待诏博十时的尊长,别说骂他,就是揍了他照地旧,二能

    着。

    这就是儒家讲究的孝道。

    进了咸阳城之后,孔销看哪儿都觉得不顺眼,经过承相府里,他十分关心三公之一的承相是谁,当他的知虽然三公的人选还没有最终敲定。但现在主持承相府日常工作的是一个女子的时候,孔销气得差点从车上蹦下来,他拍着车轼破口大骂,大众广庭之下骂共尉他是不敢的,但是除了共尉,他却是谁都骂得。他说,子曰“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怎么还能让一个女子做承相呢?普天之下有这样的先例吗?这么乱搞,怎么可能治理得好关中,怎么可能达到天下有道?

    孔稣连给他安排好的府邸门都没进。就直接赶到了共尉办公所在的咸阳宫,一到宫门口,孔婉气得差点要吐血,他现无数的宫吏在咸阳宫前面的一个大殿旁若无人的穿梭。只有进咸阳宫的时候,他们才规矩一些。孔稣大怒,咸阳宫是共尉所居,应该警卫森严,怎么这些小的官吏不到各自的府中办公,都跑到咸阳宫来了。

    因此,共尉虽然一听说孔博士来了就连忙亲自出迎,孔稣还是没有给共尉好脸色看。他指着那些官吏们说:“这是怎么回事?”

    共尉不解:“这都是办公的人员啊。”

    “我知道他们是办公的人员。可是他们怎么跑到宫里来了?。孔的恼怒的说道:“承相有承相府,国尉有国尉府,将军有将军府。他们跑到宫里来成何体统?宫里那么多女眷,怎么能让这些小吏随便郝”

    共尉笑了,一边拉着气愤的孔销往里走,一边解释道:“先生有所不知,事情是这样的,本来呢,我是准备让他们各自回府办公的,可是现在要处理的事情太多,我让他们来一趟,他们都要走半天时间,一来一去的,耽误时间,因此。我就把前面几间闲着的宫殿清理了出来,让他们就近办公,这样有什么事,我问起来也方便。”

    两人说着,一起进了共尉所在的清凉殿,一看到堆积如山的简犊。孔稣知道,共尉这些天一直忙于政务,是个勤政的好君主,心里的怒气不由得消了几分。但是共尉的解释还是不足以平息他的不满,他扫了一眼那些正在埋头办公的官吏,哼了一声:“话虽如此,可是规矩毕竟是规矩,不可乱来。”

    共尉没接他的话茬,拍了拍手。大声说道:“诸位,都把手头的事情停一停,我给你们介绍一个大儒官吏们听了,连忙放下手中的公文,一起围了过来,恭敬的看着这个怒气满面,却让君王都要陪着笑脸的老头。

    “这位就是孔夫子后人,精通六艺,学问渊博的孔子鱼先生,大家以后学问上有什么不清楚的地方。可以向先生请教。”共尉笑容满面的说道:“他很快就将是我西楚太学的老师了。”

    众人连忙恭敬的向孔稣行礼。

    孔处见了,觉得脸上有光,兴奋的满脸泛红,开心之极,得意的把来意都忘了,很得体的还了礼,等众人散去,才拉着共尉问道:“你网才说的西楚太学是怎么回事?。

    共尉微微一笑,侧身示意道:“先生请先上车,我带你去看些好东西。路上再给你详细讲讲这西楚太学的事情。”

    孔的被他说得心里痒痒的,可是又拉不下来脸求他,只好按捺着自己的好奇心,跟着共尉出宫,上了夏侯婴驾的驰车。共尉请孔销坐右边的尊位,孔婉连连推辞,口称不敢。共尉却坚持道:“纵使是王也要尊师重道,当初魏文侯以子夏为师,魏国大兴,见贤思齐,我敬先生,又有何不可呢。

    孔姓见他坚持,又说得在理。只的坐了。一路走来,路边的人看着这个神气活现的老头居然坐在大王的右边,显然是极尊贵的人,都用羡慕的眼光看着孔婉,窃窃私语。孔稣虽然听不到他们说什么,但可想而知,大概都是羡慕的话,不免腰杆又挺直了几分。

    “先生,是这样的共尉扶着车轼,忍着膝盖的疼痛,他习惯了骑马,只是因为陪着孔的才坐车,膝盖十分的不舒服。“我入关之后。现好多人识字不多,学问就更谈不上了,做起事来十分不方便。我想啊,夫子说,“民不教而战,是谓弃之。这作战如此,当官也是如此,如果他们连字都认得不多,又怎么能办好事呢?不光是官吏如此。军中问题也不少,军事繁忙。我们原来在陈县推行的那一套教导制度一直执行得不好,现在到了关中,稳定了,我想把这件事重新捡起来。想来想去,我觉得只有先生能担起这个重任。”

    孔的抑制不住心中的兴奋,共尉这么看重他,实在是让他受宠若惊。看来自己有希望完成先祖的遗愿。教导出一个内圣外王的完美君主出来了。太有面子了,这个责任重大。一定不能掉以轻心。

    想到此,孔鲍连忙欠身道:“承蒙大王错爱,销虽然驾钝,愿以老朽之身为大王效劳。”

    共尉微微一笑,连忙扶起孔销。谦虚的说:“先生多礼了。齐有稷下学宫,汇聚天下英才,我不过是效颦而已。能得先生鼎力相助,是我的荣幸,也是天下学子的

    孔的仰天长叹:“老朽风烛残年还能担此重任,应该说,这是我的荣幸啊。”

    共尉见他激动成这样,一方面觉的有些好笑,一方面又有些不忍。他一面挪动着膝盖,一面详细解说了西楚太学的方案。当他说到太学准备同时设立墨、兵、农、商等诸家的时候,孔销的脸色不好看了?他不客气的打断了共尉的话,怒形于色:“国之大事,唯祀与戎,兵家入太学也就罢了,怎么墨、农、商也要进太学?”

    共尉点点头,很明确的回答道:“是啊。兵者,国之大事,不能不加以重视,这一点先生也没有疑问。我就不多说了。农,立国之本。民以食为天。夫子也说,足食足兵为国之大事,岂可不加以重视?商者,沟通有无,足利民生,也是一件大事。如果以人体为喻,那么农是基础之肌骨,兵是护身的皮肤,商则是贯通全身之血脉血脉不畅,焉能不病?”

    “那照你这么说,儒是什么?”孔销没好气的说。

    “儒是这里。”共尉嘻嘻的笑着,伸出一根手里指了指头:“儒者。国之也,总掌百官,以仁为心,循道而行,则天下无敌矣。”

    “哦孔鲍这才松了口气。虽然不太满意,却不是那么反感了。既然儒家为,那么墨家和兵家也差不多,也就无所谓了,进来就进来吧,自己正好要改造改造他们。

    两人一路说着,来到一个殿前。孔然一见,就知道是以前宫里的典籍文章所藏之地,他做博士的时候。在这里呆过好几年,再熟悉不过。旧地重游,心态却大不一样了。以前是象条狗似的听赢政呼来唤去。还得随时担心掉脑袋,现在是由大王恭敬的陪着,显然是一今天一个地。想到此,孔稣更是增强了要好好教导共尉的决心,不把共尉教成一代明君,他真是对不起共尉的尊敬啊。以前打仗的时候,他帮不上共尉的忙,只能看着共尉吃瘪。现在到他挥接项的时候了。

    孔的感慨万千,进了大殿,入眼的是一排排高大结实的木架,木架上堆得满满的简册,全都用皂囊包裹着,一个个标签上写着典籍的名字。孔稣走过去,抚着一只只皂囊。看着那一个个古籍的名字,禁不住泪如雨下。三年了,没想到自己还能重见这些经典。

    “先生?。共尉小心的陪着:“先生看,这里可有什么欠缺的吗?”

    孔稣抬起袖子,擦了擦眼角。哽咽着说道:“虽然还不知道具体的数目,但总的来说,纵有损失也极其有限。大概我们走了之后,这里也很少有人来过。”

    共尉也笑了:“先生可真说中了。我听公子婴说,胡亥根本不好读书,登基之后,就没来过这里。所以这里的书和先生离开的时候基本没有两样。先生,你还记得当初答应我的事吗?。

    孔的想了想,点点头道:“我记的。我记得。只要天假我余年,我一定为大王写一部贯穿古今的通史来。”

    共尉差点笑出声来,他扶着木架。慢慢的踱着步:“先生,这件事可不是一件小事,真正做起来恐怕比我们想要的还要复杂,也许需要五年,也许需要十年,也许需要三十年、五十年。”

    “就算需要一百年,我孔销也愿意做这个拓荒者。”孔稣坚定的说道。

    “我相信先生。”共尉点点头:“我已经下令关中,与山东诸王也说过了,希望民间踊跃献书,只有先占据了大量的典籍,我们才能去伪存真,甄别优劣,写出一部能反应历史真面目的远啊。”

    “只要君侯有心,我在所不惜。”

    “好共尉转了一圈,回到孔婉的面前,有些不好意思的说道:“这件事很大,大得我们难以想象。本当多拨一些人辅助先生,奈何我现在是个穷光蛋,国库空空如也。实在养不起那么多的人,所以短时间内,还是以先生和先生的弟子为主。至于经费的问题,先生尽管入心,我准备动用少府的赋税,哪怕缩衣节食,也要保证这件事能进行。只要我有一口吃的,先生就有一口吃的。”

    孔处听了,再次被感动得老泪纵横,他向后退了一步,弯下了腰,深深的鞠了一躬,久久没有起来。时间长得让共尉担心他脑溢血。

    他重新直起身之后,扫视了一眼。转过头对共尉说道:“老朽知道。大王关心我,给我安排了府第,可是看到这些书,我就把家安在这大殿之中了,一日那部书不完成。我决不离开这座大殿一步

    共尉长长的出一口气,心中的一块大石头总算放下了。一想到孔销要来,他就想起孔稣跟他唠叨的样子。现在好了,把这么一件事交给他。他大概没有什么时间再去烦自己了。

    请君入瓮,大功告成。

    可是共尉万万没有想到,孔姐不知道是老而弥坚呢,还是精力过于旺盛得以至于那么大的一件事都拖不住他。网到咸阳第二天,孔跗就给他上书,弹劾承相府主持事务的代承相宝珊、承相长史萧何大逆大道。其罪当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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