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仓进城下马就跌坐在地上,文丑鲜于辅下来迎接,顺便把俘虏回来的庞德给绑了。鲜于辅吓得直擦冷汗,迎上来道;“公子——公子悍勇,若非亲眼所见,实在不敢相信。”刘和贾诩赵犊也上来一通狠说,一时间城楼下马屁连天直冲云霄非常人所能忍受。

    所有活下来的亲兵,都痛哭流涕,嘶喊着;“多谢公子舍命相救,我们以后一定死心塌地的跟着公子。”

    守城战,从早晨一直打到日落,城里城外死的人加起来,估计两三万,一阵风吹来,就看到满地的头颅皮球一般乱滚,脚下一个不注意,就会被从某个倒霉鬼小腹流出的青紫色的肠子绊倒或滑到。青色的石头城墙被染成了血红色,和夕阳的余晖交相辉映,说不出的凄凉说不出的惨烈。真是杀人盈城,尸骸盈野。我倒在城墙边休息的时候一直在想,马怎么会来到这里呢,难道说——

    匈奴人和马丢弃了所有战友的尸骸,撤退回营。我还倒在城墙边上,看着士兵抬着担架把伤兵抬下城楼,又把尸体归总起来,抬到城外旷野,挖个大坑,撒上石灰粉掩埋掉。周仓大概是累了,竟然躺在我身边鼾声如雷。我对他的敬仰又加深了一层,犹如滔滔江水连绵不绝,又如黄河泛滥一而不可收拾。

    号角连声也不能惊醒他。不过我只要三个字,就能让他立即清醒;“吃饭啦。”周仓就像遭受电击,骤的站起身来,拍拍身上的尘土道;“吃饭、吃饭。”

    文丑指挥着士兵修补城墙,鲜于辅这时从远处跑来,咧着嘴哭丧着脸嚷道;“二公子,二公子,你捉回来的那个叫庞德的家伙不老实,他正在那边——”

    “庞德”我嘀咕一声,我怎么把这小子给忘了,马怎么到的幽州,问问他不就完了。

    庞德的左肋上血呼呼地向外淌,就像是一个被射穿的油壶。由于他拒绝好心人为他医治,而且在一瞬间用重伤的身ti打昏了五名士兵,所以我们的好心人鲜于辅为了让他冷静下来不得不暂时把他倒背手绑在一棵树下。这该死的庞德和他该死的主子马一样都是二愣子级别,说出来的话,句句带刺,没有一句不是问候鲜于辅和我的老子。几个义愤填膺忠心耿耿的士兵曾经试图用马鞭这种工具来制服他,可是他们失败了。三个抡鞭子的士兵已经累得爬不起来了,坐在地上,像狗一样伸出she头来乘凉,庞德还是在不住口的骂着,而且比刚才的声音更大,接近于声嘶力竭,也许他想把这声音送回他的西凉老家也说不定。

    我和周仓鲜于辅裴元绍来到树下的时候,正赶上庞德训斥刚才chou打他的几个士兵,他歇斯底里的喊道;“养的,还不给老子拿水来,没看到老子喊得嗓子哑了,骂的都不过瘾吗,快点,狗ri的。”那几个士兵真的是服了他了,心说这王八蛋是不是铜皮铁骨,怎么打不改骂不改的,越打还越来劲呢。几个士兵累坏了,就像夏天里晒蔫的秧苗,斜斜的倒在树下,根本就没看到我们过来。

    鲜于辅生气,心想这不是在二公子面前给我丢人吗。他打雷一般的大吼一声,差点把周仓这个杀人狂都吓哭了;“你们几个都给我起来,谁让你们睡觉的。”几个士兵更是吓得三魂没了七魄,连滚带爬的从地上站起来。士兵一看鲜于辅的脸拉的比驴脸还长,立即就觉得刚才chou打庞德的鞭子就要抽到自己身上了。

    鲜于辅大怒,厉声道;“都给我起来,接着chou打,打到他闭嘴为止,快。”那几个士兵脸上现出痛苦之色,一个个哭丧着脸道;“大人,没用,真的没用,这王八蛋也不知道是不是人,就跟木头桩子一样的根本就不知道疼,你越打他骂的就越大声。真的,不信我打几下您听听。”说着真的站起来拿着鞭子,照头照脸的对庞德一顿狠抽。庞德的声音就像是弹钢琴的重低音一般,随着鞭子的起落轻重不断地升高嘶哑。

    我摆了摆手道;“行了,住手别打了,你们都下去吃饭吧,去吧。”几个士兵的肚子都饿得咕咕叫了,一听吃饭,立即千恩万谢的跑了。庞德虽然硬撑,但失血过度的他还是脸色苍白的像个死人,两只圆睁的铜铃眼已经失去了往日的jing芒。我看着他笑道;“庞令明,果然是条硬汉,佩服佩服。”庞德本来想一开口先骂上两句的,听我一口叫出了他的名字,却呆住了。他厉声道;“你是谁?怎么知道本将军的名字。”我心想老子不但知道你的名字,而且还知道你儿子叫庞会,还知道你的脑袋让关羽给砍了。我冷笑了一声道;“本公子是大将军袁绍的二公子袁熙,听说过没有?”庞德愣了愣,居然没有骂人,纳闷的问道;“你怎么知道我的名字,莫非你认得我?”我叹了口气道;“将军名满天下战功赫赫,袁熙早就心仪,所以知道将军大名。”千穿万穿马屁不穿,庞德本来一副须皆张见人就yao的狼狗模样,一瞬间就软化不少。庞德冷笑道;“你少来这套,我庞德顶天立地,是不会投降的。”我笑了笑道:“本公子并没有要将军投降,本公子一向知道,将军是世上少有的忠义之人,骨头硬的不得了,怎么会做那种让你耻笑的事情,本公子是想——”

    庞德一听不是来劝降的,问道;“你想怎样?”我笑道;“只想问你一件事,如果你老实回答,本公子立即就给你松绑放你回去。”庞德翻白眼撇撇嘴道;“休想,庞某绝不会出卖我家公子。”心想这袁熙找挨骂呢。周仓在旁边看的不耐烦了,怒道;“公子,还不杀了咋地,俺还饿着肚子,杀完了好吃饭哩。”鲜于辅一想起,刚才被他骂的难听就生气,yao牙道;“对,把他的心肝挖出来下酒,让他在助纣为虐。”裴元绍挺欣赏庞德的勇气,一个劲的替他说好话;“公子,要不在给他个机会,俺看这狗ri的,还像个爷们。”说完了回头用眼角斜视庞德,低声道;“这狗ri的,挺硬气。”

    我点头道;“令明,你不要误会,本公子绝没有让你出卖孟起的意思,我只是想知道,你和你家公子好好地不在关中,为何不远千里来打我幽州,是不是吃饱了没事做闲的难受啊。”

    庞德冷哼了一声,转过头不说话,眼中露出宁死不屈的神色。我心想这样不行,庞德这人不能跟他来硬的,要想点办法,可是想什么办法呢?我看了看周仓,他已经饿得不耐烦了,长满黑毛的熊掌,一个劲的在身上乱抓,脸上的表情痛苦的不行。我就纳闷,怎么饥饿,也可以让人yu火焚身吗?周仓现在的德行,就像个刚吃过net药没处fa泄的。我扯着嗓子喊;“老周,你是不是饿了。”周仓屁颠屁颠的跑过来,点头道:“饿了,饿了。”

    “好,我们回去吃饭,对了,庞将军应该也饿了,把他一起带上。”

    庞德不屑的道;“袁熙,你少来这套,我庞德才不会为了一顿饭对你卑躬屈膝,你想收买我没门。”

    既然人家不领情,那我也不强求。庞德被四马攒蹄五花大绑的扔在屋子里。我周仓、鲜于辅、刘和、韩珩、贾诩、文丑、裴元绍就在屋子里对坐饮酒。周仓一边吃着喝着还一边说;“庞将军,你也过来吃点,你说你老在地上趴着不累吗,来吃点吃点。”庞德气的直翻白眼,恶狠狠的瞪着周仓。周仓可不吃这一套,也同样瞪着熊眼和他对视。我急忙厉声呵斥周仓;“老周,你够了,本公子告诉你,庞令明将军可是铁骨铮铮的汉子,你别想用这种手段收买他,庞将军根本就不吃你这一套,是吧,庞将军?——玉宇,你觉得今天的鸡腿炖的火候够不够?”我故意提高了声音气庞德。

    文丑看了一眼庞德,突然冒出一句;“公子,你有没有吃过鹿肉?”我心想文丑怎么好好地来这么一句。摇头道;“没有,听说是人间美味。”文丑点头道;“的确是美味,匈奴人就喜欢吃鹿肉,我想马公子这时候,一定在左贤王的金帐里吃肉喝酒呢?”我心里一笑,摇头道;“不一定,此时天色已晚,说不定他正搂着匈奴美人睡觉呢。”一提到匈奴美人裴元绍谗言yu滴,咽了口唾沫道;“是哩,是哩,俺见过匈奴美人,先不说模样漂亮吧,身材也好的不得了呢。”

    周仓也不知道是有意还是无意,一边猛嚼牛肉,一边跟地上的庞德搭讪;“姓庞的,你老婆漂不漂亮,你死了她不是要做寡妇了。”庞德的老婆也许真的很漂亮,听到周仓的这句话,本来气的脸色青的他,一瞬间脸色转白。

    庞德恍惚间似乎看到自己夫人美丽的面容又浮现在眼前,时而清晰时而模糊,他看着夫人,眼前似乎阻隔了一层淡淡的薄雾,即朦胧又遥远——他觉得自己此时就要虚tuo了,全身上下已经没有一丝力气。

    我看看火候已经到了,立即对门口的士兵道;“快,给庞将军松绑。”然后指着周仓身边的座位道;“将军先安坐吃些东西,等吃饱了喝足了,袁熙给你处理一下伤口,你就回去吧。”说完了就自顾自的和刘和鲜于辅饮酒,不在理他了。

    韩珩吃着吃着饭,突然把筷子往座位上一丢,站起来怒道;“连日大战,将士们死伤无数饥饿困苦,我们却在这里饮酒高会,成何体统,韩珩,吃不下去,就此告辞了。”冷哼了一声,冲出门去。

    周仓在他身后喊道;“咋,不吃了,你要是不吃,你那份也归俺了。”我急忙招呼士兵;“拦住韩大人。”

    韩珩被追回来,愤怒的走到我面前,冷道;“公子叫我回来有何事?”我心想这韩珩是儒生秉性,正直而又忠义,属于xiong臆间长存浩然正气的那种人,对这种人一定要用正义感化。我起身相迎,长揖到底,惭愧道;“先生教训的极是,袁熙年轻贪玩,没有考虑到将士们的困苦,实在有错。先生的话,让我幡然醒悟,明日我便搬到军营中居住,和战士们通吃同睡,同甘共苦。”

    韩珩本来还在冷笑,一下子就愣住了。不知不觉间眼前就是一阵模糊不清,喉头里像是噎住了什么东西,心头涌起一股滚tang的热血,半天才哽咽道;“公子,没想到公子xiong怀如此宽广,为人豁达纳谏,韩珩以往真是误会公子了。”我心想开玩笑这点事理我在不懂,白白的比你们多了几千年的历史经验。心里这样想,嘴上却一本正经的道;“先生正直敢言,学识渊博,袁熙想让您担任幽州刺史主簿一职,不知道先生愿不愿意?”韩珩连声道;“公子抬爱,韩珩敢不从命。”

    “彭,”周仓身边的庞德一头栽倒,昏死过去。周仓急忙过去,用熊掌一样的大手把他扶起来,惊慌失措的道;“这家伙可能是流血太多了,公子,你看他还有救吗?”我急忙跑过去,用手指搭上庞德的脉搏,他的脸色苍白如纸,额头有些烫,看来是失血过多,加上情绪亢奋导致烧了。还好庞德的身ti强壮,这点小病,要不了他的命。我抬头对周仓道:“没事,死不了,抬到房间里去。”

    周仓把庞德抱到房间里,扔到榻上。我过来为他施诊,又开了方子让人抓药,然后就告辞出去。临走的时候告诉几名亲兵,等到庞德醒了给他找一匹马,让他骑走。鲜于辅坚决反对这样做,认为就算是不杀他,也不能放虎归山留后患。我心想老子可不会白白的放他出去,等着吧,我还有后招等着他。文丑和平北都尉赵犊建议夜晚劫营,贾诩反对,他觉得经过日里一战,士卒疲累,如果强行去劫营,不但占不到便宜说不定还会吃个大亏回来。韩珩是最体恤士卒的他也反对劫营。我也不赞成调动士兵劫营,因为今日一战,幽州兵明显是吃了大亏,虽然最后被我的悍勇挣回几分士气,但大家仍然忧心忡忡,再加上守城的兵卒损失过大,如果劫营在失败的话,明天这蓟城能不能守得住都很难说,此刻一定要保存实力了。

    月上中天,淡静的月光从玉兰树叶间透过,朦胧的光华,彻底的遮掩了日里的血腥。我迈着步子向军营走去,抬头看见月影,脑中就忍不住浮现出甄宓的影子,我在心里祈祷上苍,保佑我在两个月内,击败匈奴乌桓,返回冀州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a href="" target="_blank"></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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