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续两天,官兵攻山的呐喊声、巨石滚下山的轰隆声、刀剑碰撞之声不停地通过山壁传了过来,黄龙山寨那边显然打得十分激烈。

    原本王嘉胤的部众是无法与官兵相抗的,幸亏他们拒守着山顶,居高临下,又有充足的滚石可以利用,倒也守得稳妥。

    然而时间每过一天,义军的士气就要下降一层,那些实力比较弱小的匪,看到数量众多的官兵,从一开始心理上就怯了,义军又缺乏统一的指挥体系,除了几个实力强,有点见识的当家全心全意听王嘉胤指挥,别的匪都各存了心思,不肯出力。

    郑晓路在山洞里听着官兵整齐划一的呐喊声越来越响亮,而义军们乱七八糟的呼号声越来越小,笑道:“看来黄龙山寨那边的战斗要结束了。”

    “王大当家他们要全灭了么?”皂莺有些气愤地问道。

    “不是!”郑晓路道:“王嘉胤在开始准备撤退了。你听山上的喊声,虽然凌乱,但并不慌张,显然义军还没败,而且心里已经有了底气。”

    “你听得出来,洪承畴就听不出来么?”皂莺道:“而且山寨被围得死死的,撤退要怎么个撤法?”

    呵呵,我怎么知道王嘉胤到底怎么撤的,我又不是他肚子里的蛔虫,不过历史上王嘉胤被官兵打败之后,就是向东撤进了山西,具体怎么撤过去的,史书也没有记载。至于那一帮子名字怪异的土匪们,全都一个不落地跟着他撤进了山西。不过他们好像不是崇祯元年撤过去的啊,是几年来着?记不住了。难道又是我造成的蝴蝶效应?郑晓路甩了甩头,心想,可以肯定的是皂莺被自己蝴蝶效应了,一丈青等投靠皂莺的当家也蝴蝶效应了。既然蝴蝶效应是切实可以改变历史的,那自己能否将整个中国的末来也蝴蝶效应得改变呢?

    郑晓路心中一跳,一直以来,郑晓路都是以保命为原则在活动,一心想着对抗张献忠屠川,对抗清军屠川,那为什么不用蝴蝶效应将未来改变,开启一个新的中国呢?贫则独善其身,达得兼济天下,这才是君子之道。

    远处的呐喊声突然变小了,山洞里的众人听到喊声突然开始向东,越跑越远。

    “咦,真的去东面了!”皂莺奇道:“怪事啊,东面全是险山绝壁,怎么去得了?”

    “切!”郑晓路道:“不外乎穿山腹的地洞,过险峰的小道,入地底的深沟一类的东西!王嘉胤既然一直以黄龙山为据点,自然对黄龙山了如指掌,东面有什么不为人知的小道山洞,也没什么奇怪的,估计他平时拿树木泥石将那道路封着,不让别人现,一旦遇险,派几百士兵将路掘开,就可以当成逃生之路。”

    此时的洪承畴也正在大怒,好不容易将贼人们全部围在黄龙山寨里,结果贼人不知道怎么回事,居然钻进了东面的险恶大山之中,明明是悬崖绝壁,不可攀登之险,这到底是怎么过去的?

    “派信使,立即联系山西巡抚兵拦截。”洪承畴命令道:“我们从后面追!”

    洪承畴率兵冲上山寨,寨子里已经空无一人,向东追了一段,就看到有一处山壁居然塌出一个洞来,贼人们显然是从这个山洞穿过了绝壁,向东进入山西地界。这个山洞显然是才砸开的,洞口的地上全是碎石。洪承畴看了几眼就明白了,这块山壁原本就很薄,山腹中间是空的,有一个连通东边的巨大山洞,王嘉胤早就现了这个洞,但故意没有砸穿山壁,直到被围,他一边派人砸开这山壁,一边组织人手在正面滚巨石守寨子,两天之后山壁砸穿,他就带着贼人们全部窜进了山西地界。

    “听见没,官兵也追向东了!”郑晓路在山洞里笑道:“我们可以出去了。”

    彭巴冲和大梁比较沉不住气,在山洞里住了几天,早就有点不耐烦了,听说可以出去,顿时大喜,两人赶紧指挥士兵们挖开洞口。皂莺则深深地看了郑晓路一眼,对他能猜到义军会向东逃走的事感觉到非常奇怪。

    “大家行动小心点,不要太大声,出洞之后先打点野兽来吃一顿,天天在山洞里吃野果野菜,真受不了!”郑晓路笑着吩咐道。

    彭巴冲等不及士兵们慢慢挖,他也拿着个锄头,拼命挖洞口,这多亏了农民军的装备非常“丰富”,锄头、犁头、锅盖、镰刀……各种怪东西应有尽有,所以大家才能有锄头挖土,要是正规的官兵要挖土,用刀枪反倒没有锄头这么方便。

    不一会儿,洞口被彭巴冲挖穿,在黝黑的山洞里呆腻了的士兵们一拥而出,不过大家都知道官军的威胁还在,所以不敢放声欢笑,只是沉默地沐浴在阳光之中。

    “你们每人带几十人,分成小队,在四面转转,有野兽就打来,如果有官兵,就赶紧侦察了报来!”郑晓路将自己的心腹全部派了出去。他胸口的伤是断骨伤,起码要休养一两个月,此时还是不敢乱动,就由郑佳忻扶着,但是郑佳忻力气比较小,多扶一会儿就撑不住了,皂莺便扶住郑晓路另一边。

    左手一个美女,右手一个美女,嘿嘿,嘿嘿嘿,可惜的是,一个是别人的老婆,另一个是疯女人,唉呀,郑晓路心里叹道:“要是左手扶着小辣椒,右手扶着小阿妹,这日子才算幸福。”他满脸淫笑,自然没逃过近在咫尺的皂莺的眼睛。

    皂莺怒道:“你笑个什么劲?这怠慢样子,又在想什么不堪的事情。”

    吓,我想什么你又知道了?郑晓路没好气的道:“我想自己娘子,爱怎么想就怎么想,没人管得着。”

    “你这样的淫贼也能娶到娘子?怕是你在哪里掳来的吧。”皂莺道。

    “我需要掳么?”郑晓路笑道:“我这人最大的缺点就是长得太帅,又有才华,就算我躲在山沟里,也有女人哭着喊着要来嫁给我!”

    “胡扯!”皂莺道:“无耻之极,当着你妹子说这些,也不害臊!”

    郑佳忻在旁边心想,他当着我的面连十八摸都唱过了,和你说几句这些话算什么。郑佳忻是个传统女人,极顺男人的意,她亲耳听到过皂莺承诺给郑晓路做牛做马,因此心里倒把她当成郑晓路的丫鬟在看,当家老爷调戏一下丫鬟,这也是人之常情,算不得什么,就算把她收了房,也是应有之意。因此她一声不吭,只是看戏。

    过了一会儿,郑晓路派出去探查附近情况的小队66续续回来了,并且打了不少野味,有一些士兵手上提着一种奇怪的大鸟。这种鸟长达三四尺,毛色浓褐,头和颈为灰黑色,头顶有似冠状的绒黑短羽,脸和两颊裸露无羽,呈艳红色,头侧连目有一对白色的角状羽簇伸出头后,宛如一块洁白的小围嘴。

    “这啥东西?”郑晓路奇道。

    一个新加入的小土匪笑道:“大王,这是褐马鸡,黄龙山上的特产呢,挺好吃的,一会儿我再和几个兄弟去打几只,洗剥干净,让大家开开荤,去去这几天蹲山洞的晦气。”

    汗,这褐马鸡不是后世的国家重点保护濒危物种么?据说全世界也就中国西北的山里有,而且只有两千只了,你这个小土匪厉害,一打就是几只,还要再打几只,放在后世你被枪毙定了,不过吃几口濒危动物的感觉不错,后世可吃不到。郑晓路道:“这东西很难捉到吧?我们有接近五千人,几只鸡哪里够吃。”

    那小土匪笑道:“大王,这鸡到处都是,只要找对了地方,很容易捉的。”其实褐马鸡是直到清朝才开始被大量捕杀的,主要是因为欧洲人喜欢它的羽毛,再加上后世的人口大增,大量侵占了褐马鸡的栖息地,在明朝时褐马鸡非常多,这个郑晓路就不知道了。

    果然,又有几队侦察小队回来,手里都捉着褐马鸡,这些农民军虽然打仗是乌合之众,捉鸡倒是一流高手,没过多久,这些小队来来回回的,就弄了几百只鸡回来,估计着五千人每人都可以吃上几块鸡肉了。

    “哈哈,升火做饭吧!”见侦察小队没有回报敌情,官兵果然是走远了,终于可以升火做饭,不用吃生东西,士兵们的士气顿时提高,他们一起动手,收集枯枝干叶,准备埋锅造饭。

    正在这时,闵家兄弟带领的侦察小队突然急匆匆地跑了回来,搜魂剑道:“大王,我们捉到一个官兵的奸细!”

    “咦?”众人心中一紧,难道官兵还没走远,有几个已经在点火的士兵赶紧扑灭了自己的火堆,生恐炊烟引来的官兵。

    碎梦刀走上前来,他手上提着一个缩成一团的男人,这男人二十来岁左右,颇为年轻,身上穿着一套鸳鸯战甲,标准的明军打扮,身子骨儿挺结实,显然平时吃得不差,脸上居然还有点油光闪现,估计是个军官,却不知道怎么会落进闵家兄弟手里。

    碎梦刀将这男人扔到郑晓路身前,道:“大王,我刚转到东边抓褐马鸡,追着一只鸡进了一个草洞里,现这家伙躲在里面,顺手就把他抓来了!看这家伙鬼鬼祟祟,肯定不是什么好路数。”

    碎梦刀艺高人胆大,也没捆绑这个男人,他一被扔下来,立即跪伏在地,看到面前这个墨脸男人居然一左一右抱着两个女人,估计这个就是匪,因此趴在郑晓路面前,连声道:“大王饶命,小的不是奸细!”

    “哦?你不是奸细是啥东西?”郑晓路笑道:“一个人躲洞里干嘛?”

    那人趴在地上,小心翼翼地道:“大王,小的真的不是奸细。小的是……是个逃兵!”

    “逃兵?哈哈!”身围的贼人们一起笑了起来,逃兵可不是什么光荣的职业。

    那人道:“小的打了好些年仗了,每日里刀枪弓弩,火海冰窟,餐风露宿……实在受不了这样的日子,这次攻黄龙山寨,小的好不容易找到一个机会,滚进草丛里逃了出来。小的见官兵和别的大王都向东边去了,因此向西边逃过来,没想到……没想到大王你们会在这里……小的真的不是奸细!”

    “哦,你把官兵的详细情况讲给我听!”郑晓路道。

    那人见匪话,赶紧忙不叠地将洪承畴带兵追上黄龙山寨,然后钻进山腹,追向东边的事讲了一遍,他就是在官兵上黄龙山寨时,场面比较混乱,才抽空逃出来的。

    “看起来倒不像是说谎!”谭宏道:“大王,官兵看来真的走了,我们可以安心了。”

    郑晓路道:“他说这些也没什么用处,我们本来就知道官兵走了,大家升火做吃的吧,那个什么褐马鸡,嘿嘿,我一定要吃两口。”

    那人见郑晓路对他的情报也不太感兴趣,心中惶急,他好不容易当了逃兵出来,没想到又落进土匪堆里,这条命十成中只怕去了九成,这些土匪肯定没那么好说话,不会轻易放了自己,说不定会杀了自己灭口,更可怕的,听说陕西土匪是要吃人的……他趴在郑晓路前面,大声道:“大王,饶了小的一命吧,小的当了逃兵,以后也不能再和大王们做对了!”

    “我怕把你放了,你转眼间引了官兵来,那又如何?”郑晓路其实倒没想和这么一个小逃兵为难,但是不戏弄两下也不爽,自己被官兵追得断了肋骨,这可不是什么开心的事,搞得自己现在得靠两个女人扶着。反正等部众们弄烤鸡吃,也没啥事做,逗这小兵玩玩得了。

    “小的绝对不敢暴露大王的行迹。”那逃兵道:“我若回去给官兵报信,他们也会把我当逃兵给杀掉的!”

    “我可信不过你,还是杀了算了。”郑晓路笑嘻嘻地道。

    那逃兵面如土色,趴在地上一动也不敢动,哭道:“大王饶命啊!大王若是肯饶了小的,小的愿意奉上万两白银。”

    “少骗人玩了。”郑晓路道:“你一个区区逃兵,哪来的万两白银?我看还是杀了吧。”

    “我没骗你啊,大王!”那逃兵大声道:“小的家里颇有家财,父亲给我捐了个军官职位,没想到捐来一个官位立即就被派到了战场打仗,小的怕死,不喜欢打仗。求大王放了我,要不绑票我也行,我是长子,我父亲一定会拿出万两白银来赎回我的!”

    “咦?”郑晓路大奇,这家伙看样子白白胖胖,一张脸看上去也有点营养,还真像是个富家子,于是问道:“你家什么来头?”

    “小的乃是川西李氏,家父李大富,小的叫李魁,我们李家在川西蒲江县非常有名的,大王,您派几个弟兄押我去四川取赎金吧,千万不要杀了小的!”李魁跪在地上磕头如捣蒜。

    李大富,李魁,这两个名字好熟悉!居然也是蒲江县的,我们郑家不就是蒲江县长摊湖的吗?这李家是什么来头,太奇怪了,我怎么觉得这么耳熟?郑晓路有种不好的预感,正在这时,突然感觉到身边的郑佳忻全身剧烈地颤抖了起来。他的手搭在郑佳忻的肩上,感觉到她的香肩正在不停地起伏,郑佳忻大口大口地喘着气。

    不妙,这李魁难道是……川西李氏,李大富,这家伙不是以前在我们家来买过鱼苗吗?**,这逃兵是大妹的未婚夫!郑晓路吓了一跳,生怕郑佳忻上前相识,若是这样大庭广众下认了李魁,自己的身份很有可能暴光,到时候郑家说不定会被朝廷满门抄斩,郑晓路赶紧用力按了按郑佳忻的肩膀,在她耳边低声道:“先别相认,众长计议,暴露了身份父亲和弟妹们会被牵连的!”

    郑佳忻此时确实非常激动,漫长的陕西之行,经历了不少刀兵与战火,跟着郑晓路来来去去,吃了不知道多少苦,整天骑在马上把大腿上的皮磨破了一大片,如今终于把相公找到了。郑佳忻一时间欣喜若狂,差一点高兴得扑了出去,但她被郑晓路一按,听了他的低语,栗然一惊,是啊,虽然大部份义军都以为郑佳忻是阎王掳来的女人(皂莺就一直这样认为),但还是有几个听到过两人以兄妹相称,比如曹操就听到过,若是郑佳忻此时当着所有人的面上去与李魁相认,别人知道了自己是郑佳忻,顺着腾摸上去,就等于给所有人说阎王是川西郑氏。

    郑佳忻心中有些急燥,赶紧转头望着郑晓路,希望他拿个办法出来,郑晓路叹了口气,低声道:“别急,我给你想想办法相认。”

    他安慰了一下郑佳忻,抬头大声道:“闵兄弟,把李魁押下去,捆好,回头咱们押他取赎金去!”

    李魁听说不杀他了,心中大喜,他倒不在乎一万两银子,只要能回到四川,自己先躲起来几年,让朝廷以为自己战死了,然后靠着家里钱多,买通关系,再重新弄个户籍,改名换姓,又是一条好汉,到时候安安心心当自己的土财主,再也不当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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