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凉军士兵不由自主地停下了脚步,他们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望着满山遍野,象潮水一般杀来的北疆军,惊惶失措,一双双恐惧的眼睛里塞满了无助和痛苦。

    一个士兵终于忍受不了身体和精神上的双重打击,摇摇晃晃的,扶着长矛倒了下去。就象一堵摇摇欲坠的墙被推倒一样,西凉军士兵的心理被彻底击溃了,更多的人放弃了抵抗和逃生的念头,他们或者跪下,或者倒下,或者一屁股坐到了地上。是生是死,在这霎间,似乎已经失去了意义。

    杀声震天。

    大地在颤抖,越来越剧烈。

    韩浩面色大变,疯狂地吼叫起来:“让开,赶快让开,让开……”

    “立即命令大家让开大路,让开大路……”

    传令兵随即反应过来,他们打马顺着大路一路狂奔,纵声高喊:“让开大路,让开……”

    “骑兵来了,赶快让开大路……”

    韩浩的步军士兵闻言大骇,纷纷逃离大路。

    雄浑的战鼓声,激昂的牛角号声交相辉映,激荡在小牛山上,回响在浩瀚的空中。

    两万名骑兵策马狂奔,巨大的轰鸣声震耳欲聋。

    “先生,我们杀过去,大家拼了……”

    “先生,这是张辽的部队,我们拼了,为死去的兄弟报仇。”

    梁兴和马玩一左一右,高声叫道。

    韩遂没有回答,他缓缓地抬头向天上看去。

    湛蓝色的天空,一片云彩都没有。耀眼的阳光异常强烈,刺激的他立刻闭上了眼睛。眼前顿时一片漆黑,围绕在耳畔的各种声音突然清晰地传进了他的脑海。

    他仿佛看到敌人在山上擂响战鼓,看到狂暴的敌人杀进了前军,看到自己的士兵无助地叫着喊着,丢下了武器举起了双手,跪在路边呼号哭泣颤抖,看到黑鹰铁骑在狂奔,在吼叫,战刀在阳光下闪烁,长矛在阳光下吞吐,弓箭在阳光下厉啸,自己的士兵在铁蹄的践踏下化为齑粉,残枝断臂在空中飞舞。

    韩遂悚然心惊。

    他猛地睁开双眼,大喝一声。他看到了空中那轮白花花的太阳。

    接着他就什么都看不到了。

    远处万马奔腾的轰鸣声迎面扑来,敌人杀到了。

    “撤……”

    梁兴和马玩大惊失色,同声喊道:“先生……”

    “我们一撤,就是兵败如山倒,再也没有回头的机会。”

    韩遂极力睁大眼睛,想看清他们,但眼前一片漆黑,就是看不见。

    他愤怒地吼道:“撤……”

    “趁着敌人还没有合围,阵脚未稳,立即杀出去,杀出去……”

    梁兴大声叫道:“先生……”

    韩遂再次睁开双眼,他终于看到了梁兴,看到了梁兴那张因为愤怒,恐惧和震惊而涨得通红的脸。韩遂对准梁兴的脑袋就是一鞭。

    “撤……”

    张辽眼睁睁地看着敌骑飞奔而逃,气得暴跳如雷。

    快,太快了。

    他没有想到,将近两万敌人竟然稍做抵抗就投降了,既不结阵防守,也不冲杀阻击,投降了。

    张辽和徐庶的计划是拦腰截断敌人的前军和中军,然后攻击前军,阻击敌人的中军,这样整个战场就铺开了。战场一旦铺开,敌人的骑兵就被阻在最前面,想回头都找不到地方。只要自己的步兵坚决切断敌人,堵住敌人的突围,徐荣能够迅组织一部分逃兵加入战场,被围的敌人就有可能被全歼。

    但是,战场的形势并没有按照两人预想的那样展。

    先就是敌人的中军和前军脱节了,就是现在,都还没有看到敌人的中军出现。

    其次,就是敌人的前军因为太过疲劳,没有战斗力,突然放弃了抵抗,结果步兵们为了包围敌人,只好把原来准备阻击敌人的部队也投到了围剿敌人前军的战场上。另外,敌人的投降,也造成了战场没有及时铺开,大路两侧还有几十步的空间没有兵力填补。

    第三就是敌人的骑兵迅撤离。这也是张辽和徐庶没有想到的。他认为西凉军的骑兵为了掩护自己的前军突围,如论如何也要坚持一段时间。没有想到,敌人的骑兵根本无视自己的前军被包围歼灭,掉头就逃了。按照他们的逃跑度,步兵即使按照原来的计划执行,也来不及,他们根本没有结阵的时间。

    张辽徒呼奈何。

    “命令骑兵追上去,一直追到天黑,追到桔苑,追到牧苑……”

    “命令王当,立即带领于毒、郭大贤、李大目三军,骑上战马,一路追击西凉军,收容俘虏。”

    “快……快……快……”

    本来准备轰轰烈烈血战一场的伏击战就这么草草的结束了。

    曾锋躺在担架上,徐荣、韩浩、张白骑和杨凤围在他旁边。

    “打赢了。”曾锋欣慰地说道,“打赢了好。”

    徐荣和几个人面面相觑,心里都不是滋味。虽然打赢了,但四个人脸上都没有笑意。这一战是张辽和徐庶部队打赢的,说白了,功劳都是人家的,和他们没有什么关系。大家该降职的降职,该回京领罪的还是要回京领罪。

    韩浩恨恨地跺了一脚,长长地叹了一口气。他不服气啊。

    “张辽和徐庶的运气特别得好。”韩浩望着曾锋说道,“西凉叛军十几万人,给他两战就解决掉了一大半。”

    曾锋略显惊讶,他非常怀疑韩浩的说法,转头向杨凤看去。

    杨凤点点头,说道:“元嗣说的不错。上个月,阎行和程银率领五万从羌族借来的大军,想奇袭安定郡,结果被张将军和徐大人在薄落谷谷口袭击,全军覆没。昨夜,他在桔苑袭击我们,又损失了一万多人。现在,这里的俘虏至少有两万人。这样算起来,西凉军就损失了八万多人。再加上前些时候,韩遂在司隶打大败,损失惨重。这样算下来,韩遂加上西羌各部一共只剩下四万人的叛军,已经成不了气候,除了渡过黄河,逃到羌地,已经没有出路。也就是说,西凉的平叛,在张将军和徐大人的两战之后,基本上结束了。”

    徐荣用力点点头,说道:“张中将和徐大人临危不惧,从容用兵,在这种情况下,还能准确判断敌情,以三万人伏击敌人的六万人,兵行险着,实在令人惊叹。虽然,他们能够战胜韩遂军,轻松获胜,的确有很大的运气。”徐荣望着韩浩,慢慢说道,“但这个运气是他从韩遂军手上抢来的,不是韩遂送给他的。换了是我们,谁敢冒险在这里设伏?我就不敢这么做。要知道,他们的步兵一旦被西凉军攻破阻击阵势,内外夹攻,就是覆灭之局,不但救不了我们,连他自己的三万人都要搭进去。元嗣,你敢在这里伏击韩遂吗?”

    韩浩吞了口口水,舔舔嘴唇,闷闷不乐,没有吱声。

    “他运气好。”张白骑抖了抖一对浓眉,口气酸酸地说道,“韩遂为了追我们,前军和主力脱节,以至于前军被他们轻轻松松地就围歼了。你们看看张中将这一战打得多轻松。步兵,骑兵三面一冲,韩遂军的步兵就投降了,韩遂的骑兵就跑了,根本没有交战,战斗就结束了,好象张中将的士兵连个受伤的都没有。再看看我们……”他突然用力地对着地上狠狠地抽了一鞭子,愤怒地叫道,“我们和韩遂军打了半夜,死了上万人,跑了几十里路,竟然什么都没捞到,反而捞了一身罪名。”张白骑再也无法控制心里的失落和沮丧,放声痛骂起来。他谁都不好骂,直好大骂韩遂,骂西凉军。

    张辽在这些年里面,并没有几个兄长一样的赫赫战功,但是却是高踞中将之位,这让北疆很多将领对他很是不服气。但是,顾忌骠骑大将军和他几位结义兄长的威名,也没有谁敢当面锣对面鼓的说什么,只是在私下里泄一下不满罢了。

    韩浩看到张白骑怒气冲天的样子,突然笑起来。韩浩问道:“白骑,你不是参加了骑兵追击吗?张中将的部队这么一路追下去,至少可以抓到一两万俘虏。现在韩遂军比我们刚才逃跑的时候还要狼狈,估计他们累得连脚都拎不起来了,你为什么……”

    张白骑恶狠狠地瞪了他一眼,大声说道:“筒子不也给赶回来了嘛,你明知故问什么?是不是想惹我生气啊?啊?他们说我们打了半夜战,跑了一上午路,又累又饿的,先歇着,追敌的艰巨任务就由他们去完成,看守俘虏的任务轻松,就交给我们了。哼……”张白骑冷笑一声,“说的好听,还不是怕我们抢了他们的功劳,哼……”

    曾锋很痛苦地挪了一下身子,黯然一叹,说道:“如果张中将的部队一直追到牧苑,那些活着的,受伤的,还有被敌人俘虏的士兵,就都能找回来,这已经很不错了。张中将既救了我们的性命,又替我们打退了敌人,我们应该感谢人家,难道……”他望着张白骑说道,“难道还能要人家把功劳也让给我们吗?”

    张白骑脸色一红,羞愧地说道:“将军,我不是那个意思,我只是……”

    他想到不久之后,自己可能因为战败之罪被罢职,被降罪,顿时有点心灰意冷,再也没有辩解的心情。

    曾锋看看他们,安慰道:“我是领军主将,这战败的责任自然由我来扛。诸位英勇善战,跟着我也没有什么功劳,我很愧疚。回京之后,我一定尽力给诸位将军脱罪。以我的家世,保证诸位无罪还是可以的,何况这战最后还是给张中将打赢了,相对来说,我们的罪责也要轻许多。”

    的确,曾锋是曾炩的堂弟,和曾炩关系莫逆,而且他本人也是战功累累,不然也不会成为十五个少将之一。一次失败,并不会带给他不可承受的后果,最多这次功过相抵。而且,卖这些将领一个面子,那可能在将来带给他许多意想不到的好处。

    徐荣几人非常感激,赶忙拜谢曾锋。

    他们四人混到这个位置都很不容易,都是拼杀了好几年甚至十几年才有这么个官职的,仅仅因为打了一次败仗就一无所有了,当然谁都难以接受。(!)

    [奉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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