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太极有点意外地看了萨哈廉一眼,说道:“萨哈廉,你说说看,如何不妥法?”

    萨哈廉说道:“ 汗王,阿玛,我们攻城之法,挖地道、凿墙、盾车等已尽被明军掌握,明国的红夷大炮又厉害,咱们奈何不得,照我说,既然这次咱们损失如此重大,不如便班师回沈阳,让将士们好生休养一下。 要是绕道去打宁远,万一宁远明军有所防备啃不下来,到时怎么办?便是攻下来,怕也是得不偿失。”

    萨哈廉的话让多铎心中老大不爽,他年纪虽比萨哈廉小得多,但按辈分却是萨哈廉的叔叔,当下以长辈的口吻训斥道:“萨哈廉,我看你是被明军吓怕了吧?你怕你十五叔我可不怕,到时十五叔一举拿下宁远城,大汗封赏的时候,你可别眼红!”

    萨哈廉素来勇敢而有韬略,分析问题有自己独到的见解,坚持说道:“十五叔,我不是怕,只是兵法有云,避实就虚,宁远城当年就被袁蛮子修得固若金汤,高大坚固,并且配有红夷大炮,咱们先后打了两次都没攻下来,为什么还要硬攻?难道咱们这宝贵的八旗勇士伤亡还不够重吗?”

    见萨哈廉还敢反驳自己,多铎气得怒道:“萨哈廉!打仗怎么能没有伤亡?我八旗劲旅自父汗兴兵以来,一直攻无不克,战无不胜!现就因吃了几次败仗,便畏敌不前了吗?若要伐明,比这更难打的仗还在后头,难道因此都避开不成?你说宁远不好打,那你说打哪?就这般回去?过冬吃什么?”

    多铎向来最听多尔衮的话,现在多尔衮提议攻打宁远,他自然也是一力支持,何况他说的也不是没有道理。

    萨哈廉无言以对。是啊!这次败得那么惨,到哪里弄粮食向族人交代去?

    自从广宁被毁后,河西除了锦州便是宁远,除此再无重镇可言。攻下宁远,锦州便是一座孤城,大金便可以宁远城为前进基地,向山海关一路杀去,撬动大明帝国的大厦,届时,整个关外就成了大金的天下。

    可若是攻不下宁远,再次陷入进退两难地地步,又怎么办?

    见众人都默不作声,皇太极眉头一皱,沉吟了会抬手道:“把地图拿过来。”

    两个侍卫闻言忙拿着一张一人多高的地图,在皇太极面前展了开来。

    “你们过来看。”皇太极示意众贝勒都聚过来,指着地图上的一个个城池对他们说道:“这地图是宁完我历时三年绘成的,这里是咱们的沈阳城,此处是锦州,锦州后面则是宁远城,而山海关又在宁远的后面,这上面又是蒙古。

    当年父汗在时,明国的熊廷弼制定了三方进剿方略,想从南面、从海上、从东面对我们实行三面包围,将我们逼回建州去。哼,熊廷弼打的是好算盘,可是咱们八旗勇士是他区区一个熊廷弼能困得住的吗?”

    “不错!去年,咱们平定了朝鲜,和它结成兄弟之国,皮岛的毛文龙又被袁崇焕所杀,皮岛上的明军对咱们再也构不成危险。而登、莱、天津水师因其是水路,兵力有限,暂不足虑!若不是这次在大凌河遇到这个该死的墨离冒雨夜袭,辽东这一带咱们都是唾手可得了!”代善也点头说道。

    皇太极点点头说道:“嗯,这个墨离的确是我们在伐明途中遇到的最大的一个变数,说来也奇怪,这人前几年一直都默默无闻,也没听说过他有什么厉害之处,可是短短一年,如今他已经是统领数万人的大将了!

    便是祖大寿麾下,怕也没有这么多精兵强将,尤其是那个使画戟的年轻小将,真个是杀神!咱们八旗勇士不知有多少人丧生在他画戟之下!将来若有机会,一定要活捉那使画戟的小将!在这一战中,他们这支军队似乎杀气很重,而且不怕死!你们发现没有?这支明军比咱们以往遇到的任何一支明军都狠!”

    阿巴泰闻言也动容道:“是啊!这支明军确实与众不同,太狠了!他们把咱们战死的八旗勇士的头颅砍下来筑起的那个京观,现在军中一说起都还有人害怕得直发抖!实属奇耻大辱!要不是那个京观影响了将士们的士气,咱们也不会败得这么惨!真该死!”

    “哼!十二哥这个仇咱们迟早要报的!到时,咱们要用百倍、千倍明狗的头颅来筑京观,这叫以眼还眼以牙还牙!”多尔衮恨恨地握紧拳头说道。

    皇太极点点头,说道:“十四弟,这仇肯定得报,我八旗将士何曾有过这么窝囊的败仗?但兵法讲避实就虚,明国将山海关视之为京师门户,在山海关设重兵,置坚炮,派出最精锐的关宁铁骑镇守。我们打锦州、宁远的目的何在?在于最终攻下山海关,进军中原!

    但现在看,有了墨离这个煞神在,打一个小小的大凌河城都如此费力,将来打山海关绝对要难上十倍!我们不是怕他,但为什么偏要用巨大的消耗来换取胜利呢?”

    “大汗的意思是?”多尔衮有些不明白,现在就问他一个打不打宁远的问题,他也能扯那么多。

    皇太极指着地图,说道:“你们看,明国什么地方最虚?”

    明国什么地方最虚?众贝勒不解地朝地图看去,一时有些不太明白。

    “我知道了,是这里!”皇太极正要开口,多铎忽然欣喜的叫道,随后手指在明国与蒙古接壤的地方狠戳了一下。

    “没错!”皇太极赞赏的看了多铎一眼,微微一笑道,“前年本汗带你们直捣明国京师的地方,难道你们都忘了?”

    莽古尔泰恍然大悟,说道:“对啊!我们怎么忘了呢!这里就是明国最大的软肋!前年咱们破墙入关,连克大安口、遵化等地,杀的明狗落花流水,根本就没遇到什么像样的阻拦,更别说像今日这等血战了!

    当日我八旗兵锋所到之处,关内的明军是望风而逃,府县官员开城迎降,那时是何等的威风?所以我说,对付明狗就是要用大刀弓箭才能让他们对咱们服服帖帖的!”

    皇太极略微感到有些尴尬,同时又有些愠怒,这个莽古尔泰,也不知是有心还是无意,似乎总在提醒今日的惨败是由自己造成的,当年本汗带你们围攻明国京师时,所得到的丰富的战利品时的那份荣光难道就忘了吗?

    “不错!明国所谓九边,其实就辽东一镇能挡咱们,那蓟州、宣府、大同、太原、绥镇、宁夏、固原都是空架子,没有几个兵,更没有善战之将,老话说得好,柿子捡软得捏,既然这锦宁难下,咱们大可再入一次关,我就不信崇祯小儿短短两年就能把边墙再固住。”代善点头说道。

    前年入关掳获的明国人口和财富之多实在是叫人想也想不到,若是能够再次入关抢上一把,大金国可是一年都不愁吃喝的了,国力也将大大加强。想到这里,众贝勒斗殴是兴奋不已。

    多铎很是兴奋道:“二哥说得对,这里就是明国的软肋,明国在这里的防御非常薄弱,前年咱们去过,轻车熟路,这次再去,肯定比上回还要容易!我看,咱们明天就出发,打他崇祯小儿的老窝去!这回袁崇焕被他剐了,看还有谁来救驾!”

    多尔衮却摇头说道:“大汗,这里的确是明国的软肋,可是咱们如今师老兵疲,元气大损,如何还能够不远千里绕到蓟州那边去破墙入关?咱们的粮草从哪里来?”

    多尔衮的一番话马上又将众人的热情和兴奋都浇灭了,顿时一个个哑口无言。

    这时,内弘文院大学士宁完我犹豫了一下,站起来说道:“汗王,诸位贝勒,奴才认为墨尔根代青贝勒言之有理,兵马未动粮草先行,而且咱们要进攻蓟门、宣大等地,必然要绕过这宁锦防线,从蒙古借道,可是前年咱们去时,蒙古诸部还能配合,不过现在蒙古出了个林丹汗,怕是有些难办......”

    “难办,哼!哪有什么难办!既然这个林丹汗不听话,那咱们便打到他乖乖听话便是了!”莽古尔泰没好气的说道。

    “是是,三贝勒说的对。”宁完我陪着笑脸,小心翼翼的说道:“不过,奴才觉得,林丹汗此人虽然年纪不大,野心却是不小,手下也是兵强马壮,做梦都想恢复当年的大元帝国的辉煌,成为草原上第二个成吉思汗,因此对我大金充满敌意,科尔沁、敖汉诸部常被他派兵袭拢,所以,要是真打起来,咱们如今又元气大伤,这万一......”

    “大胆奴才!你这是助他人威风,灭我八旗志气吗?!”莽古尔泰暴喝道,右手甚至搭在了刀柄上,并拔出了一截,映出一抹寒光。这个宁完我,不过一个卑贱的汉狗,居然还敢驳自己,真真是不可忍。

    “奴才该死!”宁完我吓得急忙跪伏在地。

    “三哥!休得放肆!”皇太极连忙喝止,狠狠瞪了莽古尔泰一眼。代善、济尔哈朗、阿巴泰等人也朝莽古尔泰投来不满的神色。

    莽古尔泰顿时惊觉自己做得过分了,怎么说皇太极也是大汗,而宁完我再是卑贱的汉狗,他也是皇太极大汗的御用谋士,并且极为倚重,最紧要的是自己不该在御前露刃,这可是大不敬之罪。

    当下不敢再逞强,低头退下了两步。皇太极见他不再吭声,于是示意宁完我起来,继续说下去。

    宁完我战战兢兢的爬了起来,咳了两声勉强镇定一下心神,继续说道:“谢大汗!这林丹汗很狡猾,知道凭他自个不是咱大金的对手,所以与明国相互勾结,听说明国资助了他不少兵械,咱们若是再想从长城口入关,他能让我们如愿吗?要是他拼命拦阻,固然咱们能击败他,也要费很大力气,而明国也定会收到风声,加强长城守卫力量,到时,只怕......”

    说到这,宁完我没再说下去,因为众人都能听出他的意思。

    皇太极想了想,说道:“蒙古诸部与我国衣同服,信同教,一直互相通婚,交流文化,本是一衣带水。漠南科尔沁已与我国友好多年,其它一些部落亦有不断来归者。

    林丹汗这小儿我知道,自恃有些实力,妄图一统蒙古大草原,整天东征西讨的,想要别人对他称臣,却又残暴不仁,勇而无谋,搞得天怒人怨。汉人有句话,叫得道多助,失道寡助,只要本汗兴兵讨伐他,蒙古诸部必然会相帮我大金!”

    说着,皇太极淡淡的看了莽古尔泰一眼,虽然表面上没说什么,但明眼人一看便知他对莽古尔泰刚才所说的唯武力征服论甚是不满。

    正说着,忽然帐外侍卫来报:“大汗,蒙古扎鲁特部三贝勒求见!”

    扎鲁特三贝勒?他来干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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