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冲一愣,哈哈大笑,庞统和张松相互看了一眼,也跟着笑了起来。法正见曹冲听懂了他话中的含义,满意的跟着笑了一阵,这才敛了笑容正色说道:“将军要取汉中,必先娶上庸、西城,西去千里,皆是人烟稀少之地,要从襄阳等地调用民夫,军粮输运极是不便。再山地行军困难,纵使将军手下全是习惯山地作战之精锐,赶到汉中也是悬军远来的疲惫之师,而汉中以逸待劳,又占有地利,据山而守,将军要想强攻汉中极是不易。”

    庞统和曹冲会心的一笑,转过头对法正说道:“孝直以为当如何?这汉中不取了吗?”

    法正摇了摇头道:“当然要取,只是要取汉中不能急在一时,需待荆州秋收以后,一来粮草不致缺乏,二来民也空闲出来,可不误农时,三这几千兵也要整合,仓促兵只怕不妥。”

    曹冲喟然一叹,这聪明人就是聪明人,所谓英雄所见略同,这法正说的三个问题和庞统、荀文倩说到的三个问题几乎如出一辙,都切中了襄阳目前不宜出兵汉中的要害。他点了点头道:“孝直所言甚是,士元也是如此看,看来一时半刻要取汉中,确实不太容易,还是等秋收之后再说吧。”

    法正正得意于自己一下子就说动了曹冲,却听曹冲说庞统已经提过相似的建议,不免有些失望,他又想了想说道:“将军虽然一时之间不能攻到汉中,却不妨先取西城、上庸,取了这两县之后就可移驻西城,从西城再取汉中,可大大缩短行军距离。且西城与巴东、巴西相邻。可与庞羲、李异二将相互照应,形成犄角之势。从东面威胁汉中,再有刘使君从广汉进兵,对汉中形成夹击之势,汉中必下。”

    曹冲点了点头。他一手抱在胸前,一手支着下巴,听法正等人指着沙盘计划着攻打汉中的策略,不时的点点头。法正和孟达在益州一直不受重用。但不代表他们没想法,如今和曹冲初次见面就受到优待。自然要把自己的本事都露出来搏个头彩。两人一唱一合,又带着些明争暗斗,再加上庞统、张松等人在一旁补充,华灯初上的时候,攻取汉中的策略已经基本完成。

    曹冲很满意,他基本上扮演了一个导演地角色,很好的达到了预想地目标,他知道法正和孟达肯定有强烈的被人赏识的心理需求和表达的*。而他就很好地满足了他们的愿望。同时也得到了他想要的东西,他们的忠心和智慧。

    一通较量。庞统和法正惺惺相惜,彼此都添了几份敬意。庞统虽然要配合曹冲地引蛇出洞,抛砖引玉让法正和孟达充分的表演,可他间或地一两句话却总能点到要害之处,让法正见识到了曹冲身边第一军师地锋芒,所谓行家一伸手,就知有没有,大家都是聪明人,几个回合一较量就探到了对方的深浅,很快就引为知音,一见如故。

    曹冲综合了各方面的意见之后,确定了行动方案,随后在襄阳进行整军,他将数次作战的俘虏作了处理,荆州本地人身体素质不理想的,想回家务农的,一概放回家去,至于那些看中了曹冲军中待遇好还想当兵的又能满足曹冲的条件地,曹冲从中挑了几百人,又从山越兵中挑了些人,凑成一千整数扩充到到许仪地荆山军。法正孟达带过来的四千人以及袭肃地降兵共五千多人经过几天的选拔,从中挑出了两千人。再加上郝昭带的八百铁甲部曲,典满带的二百亲卫营,总共五千人,赶到了房陵山中展开集训,剩下的三千多益州兵,和其他降兵一起交给了庞统和蔡瑁,留守襄阳。

    曹冲将五千人马在房陵西的荆山中摆开阵势演习,整天想着办法折磨这些人,长途奔袭,两翼包抄,打伏击,摸大营,想出什么练什么,什么折腾人练什么。法正等人开始有些不太习惯,特别是孟达,平时虽然好兵,可哪里吃过这苦头,一人带两个大饼在山里转三天,后有追兵,前有堵截,夜里还得防着人摸营,十来天练下来,他整整瘦了一圈,原先白净的面皮也变得黝黑,脸颊也陷下去了,猛一看跟山民没什么两样了。他在曹冲面前嘀咕过一次,不过曹冲一句话就把他堵回来了:“夫子说,不教而战谓之弃,当兵的平时多流汗,战时少流血,怕吃苦就不要当兵打仗。”孟达很惭愧,他看着曹冲的手下荆山军和铁甲部曲营,也看到自己的差距,一句话不说,立刻再次投入训练。

    五千人在房陵城里打得热火朝天,每次演习完了,曹冲都要把这几员战将聚到一起商议,这个时候好酒好肉的供着,各抒已见,评功论赏,分析演习中出现的问题。两个月过后,当庞统派人来说荆州秋收已毕,军粮已经调拨,就等着装船的时候,五千大军的精神面貌已经提升了不止一个层次。

    “孝直,我回襄阳一趟,你带着荆山军和益州军继续操练,我和铁头领说好了,这次以他的大寨为假想目标,你们想办法,看看怎么能以最小的代价攻下这样的大寨。如果襄阳准备停当,我们很快就要西进,入冬之前争取拿下上庸和西城。”曹冲临走前交待法正道。

    法正拱手应道:“诺!”

    “训练不能放松,伙食也不能马虎,该给士卒的,一粒米都不能克扣。”曹冲想了想,又特别关照了一下:“我们既然实行精兵政策,每个兵都可能影响战局,要让每个士兵随时都能保持最佳的身体状态和心理状态,不可因小失大。”

    法正有些脸红,连忙点头应是。

    曹冲安排好了房陵的事,带着典满和郝昭离开了房陵赶赴襄阳,蔡瑁派了水师前来迎他,就在筑水旁相候。曹冲一上船。就看到了笑靥如花的蔡玑候在船上,远远的伸出手来搀他。

    “呵呵呵……夫君老了吗。走这点路还要你来扶?”曹冲呵呵的笑着,反手拉着蔡玑地手走进舱中,在舱门口停住脚步,回过头来对郝昭说道:“伯道。安排好防务立刻回来。”

    “诺!”郝昭并不多言,拱手应道,见曹冲进了舱,这才转身去了。曹冲在舱中坐定。看着郝昭大步走开,满意的点了点头。这个能把诸葛亮挡在陈仓地名将果然名不虚传。虽然话不多。做事却极是严谨,武技虽然不如黄忠那么强悍,但用兵能力不在其下,没几天功夫就把桀骜不驯的八百铁甲军给收拾得服服帖帖。要知这些铁甲军原本就是从军中挑出来的精锐,再经过黄忠的魔鬼训练,败关羽,破贺景,擒周瑜。战绩虽然不多。却无一不是硬仗,这些人战功赫赫。也养成了狂傲地毛病,除了曹冲和黄忠,一般人他们根本不放在眼里。郝昭一个新来的,一下子就成了他们的头,实在让他们有些不舒服,本想着给郝昭一个下马威,让他灰溜溜的从哪儿来,还回哪儿去,哪知道郝昭向曹冲借了二十个虎士,愣是把铁甲营最嚣张一个队打成了平手,又和那几个军侯、假军侯好好地较量了一番排兵布阵,让他们见识了他的手段,这才稳稳当当地坐稳了部曲督地位置。

    “夫君,难道这个郝伯道比我还好看吗?我大老远的来迎你,你居然不看我一眼,却总盯着这个郝伯昭,难道天天看还没看够?”蔡玑皱起了鼻子,撅着嘴说道。

    “哈哈哈,你这是吃的哪门子醋啊。”曹冲哈哈一笑,放下手中的茶杯,伸手将蔡玑拉过来抱在怀中亲了两口:“怎么?想我了?”

    “不想!”蔡玑赖在曹冲怀中,鼻子一酸,眼睛有些红了:“我天天陪着姊姊,哪有空想你。”

    “仲玉去山阳了?”

    “嗯,你走的第二天他就走了。”蔡玑露面沧然:“伯玉看样子不行了,真被张大师说中了,一入秋就不行,要不是他想在走之前再当面向你道个谢,七月仲玉就要送他走了,结果你要娶荀家姊姊,一直拖到八月底才回来,耽误了他们的路程。”

    “唉——何苦呢。”曹冲叹了口气:“他父亲就埋在荆州,他为什么一定要回山阳呢,哪儿的青山不埋骨啊。”

    “也许人到了这个地步,也就只剩下落叶归根了。”蔡玑本想借着大玉儿说一说想怀孕的事地,哪知道被曹冲这么一引,想起刘琦地惨境,不禁真有些凄凉起来。刘表当年匹马入宜城,雄据荆襄十几年,最后不还是一黄土吗?这富贵,这权威,真的就如夫君所说,不过是一场梦罢了?蔡玑想着,不由得抱紧了曹冲地腰,感受到曹冲强健的肌肉,听着他强劲有力的心跳,才觉得有了一丝真实的感觉。

    曹冲也正想着他回到襄阳时刘琦来见他的情形,其实刘琦已经不行了,说话的时间没有咳嗽的时间长,手里总捂着一方丝帛,曹冲不用看也知道那方丝帛上一定是血迹。所以当刘琮说要送刘琦回山阳时,他立刻就应了,他甚至担心刘琦可能赶不到山阳就死在半路上。刘琦向他道谢并请他一如既往的照顾他的弟弟时,曹冲看着他看向刘琮时温和而喜悦的眼神,不由得有些酸楚,现在想起来还是有些难受不已。他抱着蔡玑温热柔软的身子,感慨万千,久久不语,直到听到了外面郝昭的声音才惊醒过来,拍了拍蔡玑的背说道:“好了,你去休息一下,我有事要办,等办完事再和你说话。”

    蔡玑红着眼睛点了点头,起身走了。一旁沉默不语的小双走过来,给坐下的郝昭倒了茶,也敛手退了出去。郝昭沉默不语,平静的看着曹冲面前的小案,等着曹冲话。

    “伯道,这些天在山中演习,辛苦你了。”曹冲将茶杯往郝昭面前推了推,语调平缓的开了口。

    “这是属下份内的事。”郝昭欠了欠身子,表示谢意,接过茶浅浅的呷了一口。语气平和的回道。

    曹冲点了点头:“前几次军议,我看你都是沉默寡言。似有话要说,我本想问问你,可一直找不到时间。这船要到明天才能到襄阳,有近一天的时间。你不妨趁些机会将你所想地和我说说。”

    郝昭有些惊诧的抬头看了一眼曹冲,他是有些想法,只是看着军议时大家说得热火朝天地,他不想泼他们冷水。这才一直忍着没说,本以为自己掩饰得很好。不会露出什么破绽。没想到曹冲早就看在眼里,而今天更是给了他充足的时间,又这么正式的给他表达的机会。

    “将军……”

    曹冲笑道:“你不要以为我是看在子文地面子上,我是看你确实有才干,你既然做了我的部曲督,就和子谦、正礼他们一样,是我的左膀右臂,我自己的手有什么想法。我岂能不知。”

    郝昭有些哽咽了。他一时不知说什么才好。他从军多年,在曹纯手下时凭着战功做到了队率。却无法再升,屡次进言也不被采用,正当他觉得前途无望时,乌林火起,他带人救出了重伤地曹纯,也救了丞相大人,引起了曹彰的注意,被他推荐到曹冲这里做部曲督。跟着曹冲地这几个月,他并没有感觉到有多开心,甚至有些失望,他从曹冲身上看不出一点用兵地天赋,甚至看不出一点当官的威严,特别是对曹冲纵容孙尚香带着女卫在襄阳城里乱转很是不屑。荆州兵力不足,曹冲却反其道而之,不增兵反而减兵,不仅将五千益州兵精减成了两千,就连近五千的降兵居然只挑出一千,想凭着五千人去打有地势之险、又经营了汉中二十多年的张鲁,在郝昭看来是有些不智的。更何况汉中有城,而曹冲在山里演习却只是演习野战,丝毫没有涉及到攻城,他觉得这练得再好也没用,张鲁会出城野战吗?他完全可以舒舒服服的呆在城里,让你望城兴叹啊。

    他有意见,也一直想跟曹冲进言,不过从来没有想过是在这个情况下,曹冲会专门安排一天的时间来听他的意见。对于一直渴望有人欣赏地郝昭来说,这个等待已久地机会来得有些太突然了,突然得让他一直无法接受。

    “公子,我是有些想法。”郝昭控制了一下自己的情绪,思索了片刻说道:“此去上庸、西城,都是小城,攻克并不难,但要入汉中,却有大城,南郑城且先不谈,就是成固也是依山建城,城防甚固,公子在山中演习野战,当然成果显著,可对攻取汉中只怕是无济于事。昭对些甚是不解,还请公子指点。”

    曹冲笑了,他欠了欠身子,坐得舒服一点,向小双示意了一下,小双从旁边地小箱子中取出一个纸卷递到曹冲手中,接着麻利的将小案上的茶杯拿开。曹冲看着纸卷笑了笑,将纸卷展开在案上:“伯道,我听说你对城池攻守颇有心得,你看看这成固城如何攻取。”

    郝昭瞄了一眼案上的图,不禁吃惊的睁大了眼睛,他向前挪了一步,几乎扑在图纸上:“公子,这……这是成固的城防图?”

    “自然。”曹冲满意的一笑:“我虽然反对攻城,可不代表在必要的时候不能攻城,成固是汉中的东大门,我岂有不注意之理,只是房陵城小,纵使演习也无法起到作用,所以才一心一意的演习野战,同时等候成固的城防图,如今城防图已到,你看看可能找出其中的破绽,好提前做些准备,以免到时候手忙脚乱的。”

    “这……”郝昭有些不知如何开口,他知道曹冲手下有五十个特选虎士,行踪诡秘,最近好久不见他们了。看到这份成固的城防图,郝昭知道他们一定是去了汉中。只是曹冲拿到这份城防图,不去和法正、庞统这样的军师商议,却拿来和自己一个部曲督商议,实在让他有些无法理解。这年头别说他这样的一个小将官了,就是象虎豹骑督曹纯那样的亲信将领,在参加军议时也很少有机会言的,象今天这个情况更是不可能出现的事情。

    曹冲将郝昭的眼神看在眼里,又听他换了称呼,心中大喜,看不这个欲扬先抑的手法很有成效,憋了个把月的郝昭一下子就被勾住了。他咳嗽了一声指着城防图说道:“我看了一下,成固建在半山腰上,地形和铁家大寨有些类似,只是比铁家大寨多些防备措施,更加难以攻取,特别是这些城墙建得很有特色,我打算从襄阳回来之后,在铁家大寨建一小段城墙,不要太长,十步二十步即可,让大家熟悉一下这山城的攻防特点,到时候攻城的把握更大一些。你看可行否?”

    “可行。”郝昭应声答道:“纸上谈兵,终究不如实地演习来得好,就和野战一样,在大帐里说得再好,都不如拉出去打一趟,有了这些图纸,再按公子所说建一段城墙来模拟一下,我相信拿下成固并非异想天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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