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军当下爽快点头,霍参谋看向刘营长,让他抽出通晓本地的人手出来跟华共革命人一起行动。

    战争时刻,每一分一秒都重要无比,一瞬间的决断或延迟都会造成军情千变万化,刘营长不敢耽搁,马上组织好队伍同雷指导等人冲进了硝烟尘土弥漫之中。

    眼看着人走了,霍参谋回想了一下刚才自己让亲信副官给刘营长说的事,确保无误,这才喊传信兵:“将刚才的事赶紧打电话通知唐委员。”

    夫夷驻扎了两个团的兵力,从半夜被桂军突袭压制着攻打时死死硬撑了一天半多时间,死伤是很惨重的,硬生生从近三千人顽强抵抗得只剩下约五百人的兵力,好在三三二师来得及时,接过了夫夷这支一四六师十九团二十团,顶住了桂军疯狂的攻击。

    古军带的人虽然也不算多,但他拉来了充足的弹药粮草,一时间桂军那边也发现了战场火力的变化,领头的将领付元焱气得要砸枪,眼看着湘军抵抗火力越来越弱,后方桂军的潜伏人物也送来消息顺利偷袭了个出其不意,夺得了几个援路要点,这一战他信心十足,看夫夷如囊中之物,没想到突然之间煮熟的鸭子就想飞了。

    “妈个巴子,后头那姓叶的八成失手了,对面火力加强,只怕是援军突破了我们的人的封锁线到达战场了,去查查,对头领兵的是哪个?带了多少人来?”

    有将领喊住传信兵:“再让我们的人打听清楚,他们把那一半夫夷的百姓转移到哪里去了。”

    有人听了这话鄙夷的看了这将领一眼:“怎么,我们这么多的兵还拿不下个小小夫夷,要用那种下作手段?”

    这个将领不以为意,残忍的道:“唐生智不是标榜他带的湘军爱军爱民?战场之事,瞬息千变万化,就算手段卑鄙又怎么着,赢的人才有资格说话!”

    付元焱付军长闻言神色微微松了一分,其他人将他的神情看在眼里,明白军长是同意这个将领的观点。

    想想也是,付元焱这个人,是白启宪的真正心腹之一,同白启宪一样,睚眦必报,表面大度实际心胸极其狭窄。他资质平平,但胜在忠心,又想方设法的娶了白启宪的一个远房表妹硬是沾上了裙带关系,所以白启宪为首的桂系上层将领当中,付元焱才能够占领一席。而这次西南破防战,也是他马屁拍得好,在白启宪面前夸了口说一定将湘郡西南撕出一大条口子,白启宪被他马屁拍得舒服,也晓得配合着少桂省那边的大军,只要来个出其不意,后方截断湘军的支援与粮草,夫夷那样的地方就全无悬念,就全当照顾亲戚,将这个众多将领抢破头的指挥之位交给了他。

    付元焱自认胜券在握,万没想到最关键的时候出了岔子。

    他阴狠的环视一众手下:“没有湘军罩着的那些人,就先将这边疏散到后头的百姓赶上去!让咱们的兵换上百姓衣裳,混在里头一起往那边冲!另外再多派些人增援两翼,想办法从山上往下攻,一定要将这该死的夫夷打下来!”

    有付元焱拍了板,其他将领有意见也闭上了嘴,很快的,后方的士兵们就赶着衣裳破旧褴褛的百姓往前面交战的县城门处赶。

    这一招残忍又狠毒,守着半个夫夷寸步不肯后退的湘军们只觉得对方的炮火减弱,还来不及高兴,最前线的士兵们就发现了像被赶羊一样赶过来的人群。

    后方坐镇的古师长等人很快就得到消息。都不是傻子,付元焱这出狠招几乎立马就被猜了出来。

    一个团长把军帽甩到桌上,掏出枪来就往前线冲。

    “他娘的真不是些人,以为老子不敢开枪是吧?老子就开给他们看!”

    霍参谋赶紧让人将这个团长拦下。

    霍参谋三十来岁,长得瘦瘦高高戴着眼镜,通身气质温文有礼,隔着镜片在这个许团长张嘴骂出来之前先开了口。

    “两军交战,百姓只会躲得远远的,哪会上赶着往战场上走?依我看,那都是桂军的阴谋,姓付的怕是看久攻不下,故意让一些士兵穿着百姓衣裳装成被逼前来投降。目的嘛,就两个,如果我们开枪,那就证明湘军残暴无情,给了桂军很好的名目应付国党必会派来的议员,让他们的公报私仇、公器私用的行为变得名正言顺。第二嘛,咱们要是心软想救百姓,只怕其中混有桂军,他们的目的就是想法混进来占领城门和城墙段,给他们打开门户。”

    “师长,”霍参谋说着眼神一转,看向古师长。“依在下所见,只怕这些百姓并不是百姓,根本就是桂派爪牙假扮而成。”

    古军可不是付元焱那种只会溜须拍马之辈,他同李品仙一样,带兵打仗很有一套,但有一点同付元焱有所相似,就是心够狠,听了这话只是笑了一下,脸上风轻云淡,口气不甚在乎的挥了挥手:“不错,一定是桂军假装的,两军正是你死我活之机,将话喊出去,这些人哪,咱们湘郡可收受不起。该怎么处置就怎么处置,真当打战是办家家酒呢,这姓付的脑壳被驴踢了吧。”

    这话得到了所有人认同,许团长迈开大步往前线去了。

    打战他行,喊话他也行,喊话加毙敌,他可更行!

    夫夷县原本因为叶副营带兵叛变抢劫后方援路要点做伏击而陷入极大的危机,西南战线几乎陷入绝境,远隔着六七百公里的省城虽然没有切实参战,但人心浮动,被突发的军情弄得上下一片紧肃杀。

    高级官员们都聚在军统的委员办公室,眼看着唐委员摸着光头一脸杀气的来回踱步。

    省城的位置在整个湘郡的中心偏东北上方,西南战线开战,东边和东北的省境线这边也不好受。白启宪等为代表的桂派高层显然因为和唐生智撕破了脸,桂系在几年前的清共、东征等事件当中呷到了甜头,硬生生抢走了湘军一大部分的军队控制权,白启宪他们自然心里就还一直惦记着这块剩下的肥肉。

    然而唐生智狡,一看大势不妙,唐军内部因为金陵国党政府的征讨令而发生分化,马上从川省等地撤军缩回了老巢,并抢先一步通电下野,自请辞职乞老养病,用以退为进这招保住了他一屋老小平安回到湘郡,再加上疏通了一些政府官员帮腔说好,桂系这才迫于舆论留了唐生智一线生机。

    谁能料到这个光头佬竟然打杀过老蒋后还能厚着脸皮子跟重新攀生出势力的老蒋混到一起去呢?

    因为东边和东北都是武北省最接近湘郡省城的方向,因此桂系这次的五万大军,有一万五千人投放在这边的战线上,白启宪没有亲自下场督战,但派出的几乎全是他一手扶持的亲信与心腹,但混在其中的,却还有一支因重围而不得不投降的、当年同白启宪、唐生智等都是军校同学的唐生智原来麾下的一员猛将李品仙所在的第十二路军。

    李品仙自军校出来,就投靠在唐生智的麾下,屡立战功,只十一年的时间就从小军官爬到了军长的位置,当年迫于被白启宪等桂系重重包围,通电表示愿意接受南京政府改编,投靠了桂系。

    但他作为跟随唐生智时间比较长的将领,白启宪一边欣赏他的军事才华,一边又深深戒备着,就算李品仙投了靠了自己,收编的湘军、包括李品仙在内,都并没有真正的给予扩充与实权,反而几年之间借着各种借口,将李吕仙在内的一干原湘系将领们从高级贬到了中低级军官,李品仙挡着十二路军军长的看似大权在握的实力将位,实际上真正能动用的,却还是只有当年跟随他的那些湘系子弟兵。

    这次伐湘,对桂系来说是件大事,白启宪将李品仙放在东东北线的战线位置,其实也是想在心理上打击刺激唐家军,毕竟这可都是唐家军的老部下呢,现在却是他桂系的一条狗,任他指哪打哪儿,不敢有半点反抗。

    也不晓得唐生智看到了会不会气得吐血。被自己一手提拔培养的人反过来咬一口,怎么想都是愉快的事。

    白启宪也不觉得李品仙敢反,唐家军就算还在又怎么样?那就是头病虎残虎,只要李品仙看得清形势,自然晓得跟着哪个才能大展鸿图。

    这种心理之下,白启宪将十二军放到了伐湘大部当中,同样的,也有让其他桂系盯住李品仙的意思。

    李品仙个头儿并不算高,出身望族,其国学文化功底深厚,眼界格局也高出同龄之人,因为从小被父亲灌输取得功名、出人头地、光宗耀祖等观念,李品仙的野心也被慢慢的滋养出来。

    他果决,并擅于看清形势把握机会,当年清末之时的科举之路断绝后,蔡先生在桂郡举办桂省陆军小学,这让对出人投地的心思从未断绝过的李品仙来说不亚于黑暗中的一束光,他晓得,自己另外一个机会来了。

    李品仙说服了家人,伸出手抓住了它。

    而今,过了二十年,李品仙在营帐里环视自己的副官、参谋、各个有名无实的团长们一眼,再一次,并不大的眼睛里迸出一种下定决心就勇往直前的决心。

    “发,就按这个稿子通电全国,讨伐心生异心的桂系白阀,拥护蒋委员,我李品仙将率部重新投效到唐生智麾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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