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平帝得知事情经过,并未意外。

    郑家进京都大闹了一场,张家进京怎能风平浪静呢?

    不出事太反常了,出事才正常!

    从香荽在刑部告状开始,哦,不,从张家平反、封玄武侯开始,边关战事他还真没担心过了,但张胡两家的纷争却节节攀升。

    张家进京,他都做好了心理准备,要迎接一波混乱的。

    可是,他又愤怒不已:吵架归吵架,接二连三地出人命,当他这个皇帝是摆设呢?

    胡家告玄武将军张灵儿当街掌掴胡家二太太,致使她羞愤杀子后自杀,今日张火儿同表兄郑旻又杀了胡家三少爷胡钰。

    张家告胡家杀人灭口,杀了胡家二太太和胡镇,妄图将所有罪责推到胡镇身上,今日胡钰更是丧心病狂,脚踢张家弱女,不料“天道循环,报应不爽”,却被自己人误杀丧命,却反诬告张家。

    双方各执一词,从公堂吵到御前。

    龙颜震怒之下,责令刑部会同大理寺、都察院共同审理此案,查清原委后,不管是哪一方,都将严惩不贷。

    三司会审就能审得清吗?

    当然不!

    刑部尚书汪正松是赵耘的岳父,赵耘乃是朱雀将军的哥哥,更是玄武侯娘亲的义弟,所以胡家人不服。

    都察院左都御史庞文乃是溟州巡抚胡敏的岳父,即被杀的胡钰外公,是以张家人也不服。

    不服也没用,皇帝的圣旨无人敢违抗,所以三司会审照常开堂。然而,堂审就跟菜市场一样热闹,刑部尚书和左都御史争得面红耳赤。吵得吐沫横飞。

    在这节骨眼上,美味斋掌柜和小二都被人杀了。

    张家指称是胡家杀人灭口;胡家也称是张家杀人灭口。

    百姓们心惊胆战,纷纷噤若寒蝉,连出面作证都不敢了。

    公堂上吵,朝堂上也在争斗。

    胡家终于展示豪门权贵的真正根基:牵藤攀蔓,扯出了七大姑八大姨。宫中胡太妃去找太后哭诉;荣郡王和陈国公都假意出面调和,实则为胡家撑腰;左都御史庞家更是要为外孙讨公道;还有胡家大太太的娘家……

    张家虽然是草根新贵,却也不容小觑:赵家当然力挺张郑两家,连带的刑部尚书汪家也站在这一边;闲云野鹤一般的仁王秦枫也出面了,以亲王身份对阵荣郡王和陈国公;张杨的同门师兄弟以及故交好友也纷纷出头;张杨岳父曹渊顶着花白头发直接跪到乾元殿外,要为外孙女讨公道,还有方家,也在暗中襄助。

    更有西北禁军和西南禁军中几十将军副将军都上奏永平帝,弹劾胡家嚣张跋扈、目无法纪。玄武侯、玄武将军和白虎将军挟大胜归来,他们都敢这样不当数,数次挑衅欺辱,连弱女也不放过,可见原先是怎样欺压张家和郑家了。

    永平帝见闹得这样大了,案子一时半会儿又审不清,想发火惩罚人也不知惩罚谁,气得不知如何是好。

    真是外乱未平。内乱又起!

    堂上吵,堂下也没闲着。

    左都御史庞家本来不愿插入胡家和张家纷争的。一来胡镇太混账,他们也不想惹祸上身;二来胡家三房是庞家女婿,二房的事他们不想管,但这次死的是外孙,那就不一样了。

    庞夫人最喜欢胡钊和胡钰两个外孙,如今白发人送黑发人。悲恸欲绝;再者,她不明内情,听胡钊说是红椒和黄豆杀了胡钰,当然相信了,因此一口气下不来。

    想起白虎将军爹娘和朱雀将军爹娘上胡家质询的事。她恨恨地骂道:“这次他张家杀了人,老身倒要瞧瞧他们有什么话说!”

    她儿媳妇道:“娘,张家怎会承认?要不然钊儿也不会蒙受冤屈,被关着了。”

    庞夫人大怒道:“不承认?百姓的眼睛是瞎的?那郑婆子会闹,老身就不会闹了?走,把钰儿的尸首抬上,咱们去张家会会那乡下来的老侯夫人!”

    于是,左都御史夫人带着儿媳妇孙媳妇并护卫及丫鬟婆子等,浩浩荡荡一群人赶到延庆路张侍郎府,想要效仿朱雀将军和白虎将军的爹娘骂街,骂张家养女不教、纵女行凶,向京城百姓揭露张家伪善的面目。

    如今张家防守可严了,小辈们更是严禁外出。

    庞家人到达张府门口,也很快引来半条街的百姓观看——百姓们都盯着这几家呢,一有动静马上就知道了。

    孙铁带着护卫们严阵以待,一边派人将消息传进内宅。

    听了这事,张槐和郑氏还没怎样,张老太太拍着桌子大骂不止,“她还敢上门来?槐子,菊花,娘不活了!娘拼了这条老命,也要跟这死婆娘打一架。我可怜的绿菠嗳,她才七岁哩……”

    郑氏站起身,走到婆婆身边,温声道:“娘,你抬眼瞅瞅:就算杨子和板栗上朝去了,家里不还有槐子和媳妇么,你孙女还是将军哩,你还怕没人对付那什么御史夫人?娘消消气,在一旁瞅好了,看儿媳妇怎样打发她。”

    张老太太抹一把泪,问道:“你能成不?你还怀着身子哩!”

    郑氏微微一笑,道:“娘,你还不相信我?”

    张槐立即道:“儿子难道是吃干饭的?”

    当下,张槐、郑氏和小葱凑一处嘀咕好一会。

    张槐就出去,吩咐孙铁等人大开府门,并搬了数张桌子出去,分别摆在张府东、西和正面,两张一并拢,上面再架一张;大门口的台阶上也摆了四张椅子,上面铺了厚厚的褥子和靠背,前面还放了两张茶几。

    庞家人见这阵势,有些摸不着头脑:难道要搭戏台唱戏?

    那也太窄了!

    很快,他们就见张家大门内涌出一大群人,当先是身着朱红礼服的玄武侯爷爷张大栓和父亲张槐——张槐的礼服颜色略浅一些——左右各侍立着南瓜和山芋;跟着是玄武侯的娘和妹妹,扶着老侯夫人出来了,这婆媳二人也是凤冠霞帔,按品装扮。

    待张大栓两口子在正中两张椅子上坐下后,张槐和郑氏才一左一右,在他们身边坐下,小葱和弟妹们侍立两旁,孙铁则带着众护院在阶前护卫。

    庞夫人没想到他们全副武装出来了,按礼数,自己还得上前拜见呢。

    再不甘愿,却不敢违了这礼数,她只得带着儿媳妇、孙媳妇上前拜见玄武侯的祖父母和父母。

    张老太太一言不发,张大栓和张槐也不吱声——他们是男人,不好跟庞夫人对阵,出来不过是充场面的,今日一切全凭郑氏和小葱发挥。

    郑氏命小葱上前扶起庞夫人,并叫看座。

    虽然客气有礼,却神情凛然。

    双方对面,庞夫人得以细看这对婆媳,老侯夫人还罢了,板着脸,气鼓鼓的模样,看得出确实是村妇,可这玄武侯的娘却有些令她摸不透。

    头戴金翟翠珠冠,身穿朱红云霞翟纹袍服,披蹙金绣云霞翟纹霞帔;面色黝黑,皮肤粗糙,然深色眼影衬得双眸幽深,凛寒慑人;唇色不用正红,却涂成浅粉,接近浅紫,与黑肤甚为相宜。

    她不动声色地端坐着,明明面黑粗糙、容颜老相,却与她婆婆气势迥然不同。

    庞夫人不敢轻视,见只有她开口,便知今日要对的就是她了,却不知如何称呼:玄武侯尚未娶妻,不好叫侯夫人;但也不能叫太夫人,玄武侯的爹还没死呢;也不能叫老侯夫人,玄武侯的祖母还在呢!

    可把她给难住了。

    只得含糊称“张夫人”,将来意说了,要张家给个交代。

    郑氏肃然道:“既然庞夫人上门,张家自然要给个交代。”转头对小葱,“扶你二婶出来,把绿菠也带来。”

    随后,就有两个婆子扶着病怏怏的曹氏出来,眼神冷得像寒冰,手上还抱着瘦弱的绿菠,也是病怏怏的。

    庞夫人不料郑氏如此干脆,不明白她想怎样。

    却见郑氏起身,扶曹氏在自己座位上坐了,然后喝命南瓜,“抱妹妹上去,告诉京都父老昨日之事”。

    南瓜立即接过绿菠,在孙铁的帮助下,上了东面搭好的高桌,面对百姓诉说昨日美味斋发生的事,孙铁和一个护院在旁护持。

    兄妹俩一样黑瘦,尤其是绿菠那可怜的模样,让众人同情不已。

    听说胡钰撞飞了她的饼不算,还迁怒她害自己跌落点心匣子,用脚狠跺她捡拾糕饼的小手,还当她是叫花子,把她踢出美味斋,百姓们都狂怒咒骂,骂胡钰猪狗不如,死有余辜!

    庞夫人大惊,没想到是这个结果,禁不住对郑氏怒道:“老身外孙死于非命,张夫人怎不说?”

    郑氏厉声道:“说!怎不说!庞夫人不问,张家也是要说的。”转向小葱和香荽,“你们去告诉大家。”

    小葱和香荽又各自上了正面和西面的高桌,把胡家随从如何持刀行凶,张家二姑娘如何闪避,导致胡家三少爷胡钰死于非命的事说了出来。

    “多行不义必自毙,胡家这是遭天谴了!”

    “我张家积善之家,必有余庆!”

    二更求保底粉红。(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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